燕雲笑笑,負手跟在後麵,像是個流連歡樂場的浪蕩客。仙氣繚繞的溫泉湯,不是瑤池勝似瑤池。水中月、鏡中花,池中白鶴遺世獨立,還有影影綽綽的仙子在屏風後彈琴,人行走在九曲迴廊上,猶如騰雲駕霧。店裏的席位並不多,一張張案幾被屏風隔開,每張案幾配一個小小的隻能容納兩三人的溫泉池。案幾就擺在溫泉池邊,放著美酒和佳肴,客人們完全可以一邊泡溫泉,一邊喝酒。玩法也很簡單投壺。玩家兩兩入局,坐在案幾邊,將手邊的箭矢輪流投入放置在溫泉池對麵的銅壺中。每人八支箭,投中多者為勝。勝者可獨享溫泉,這溫泉池裏的池水是永夜城最上等的藥湯,泡上半個小時,身體的各方麵數值就可以增長一截。負者則願賭服輸,接受應有懲罰。“啊!”一聲慘叫傳來,冷繆循聲看去,便看見了所謂的懲罰是什麽。是斬首。兩個穿著留仙裙的仙娥提著裙擺走過迴廊,將那顆被砍下的頭放在托盤上,再邁著輕盈的步子端到冷繆和燕雲的溫泉池前。“兩位客人,請。”仙娥福了福身子,隨即將頭顱放下,微笑退去。血滴滴答答地從頭顱上往下掉,但繚繞四周的雲霧將血跡掩藏得很好,連血腥味都被空氣中飄蕩的熏香掩蓋。隻有頭顱上的那雙眼睛瞪得老大,裏頭滿是不甘。看來這顆頭就是所謂的“壺”了。燕雲聳聳肩,他可不是故意挑這麽個生死遊戲的,隻是隨手指了一家店,誰能想到運氣如此之妙。“打個平局,不難吧?”他看向冷繆。“你最好確保榮弋的靈魂真的在這具身體裏,不要耍什麽花招。”冷繆沉聲警告,“否則,我就是救不了榮弋,也先殺了你。”“小朋友不要這麽暴力嘛,總是打打殺殺的。”燕雲大大方方地在案幾旁坐下,隨手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溫泉池裏,舒服得眯起了眼,換個稍顯慵懶的姿勢靠在身後的屏風上。那屏風也夠牢固,紋絲不動。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一杯美酒下肚,他的心情更好了,抽出旁邊箭筒裏的一支箭放在手裏掂了掂,餘光瞥向冷繆,道:“要喝一杯嗎?”冷繆蹙眉,“林硯東被抓了,你就一點也不擔心?”燕雲為什麽要站在林硯東那邊,甚至對榮弋下手,這是冷繆想不通的。現在林硯東被抓了,燕雲卻還能在這裏笑眯眯地喝酒,就更讓人想不通了。這兩人說是同謀,卻又貌合神離。“我的叩心鈴都被毀了,又沒有十二樂章,就算有心去救,怎麽救?”燕雲輕笑著,抬手一箭投出去,正中對麵那顆頭顱的耳朵。頭顱後麵也擺了個隔斷的小屏風,幾滴鮮血如梅,落在潔白的絹麵上,緩緩化開。“貫耳。”燕雲揉著手腕,感歎自己手藝還沒生疏。轉頭看冷繆還站在旁邊盯著他,說:“n a既然失敗了,那自然還有n b。”冷繆:“為什麽要告訴我?”燕雲:“我有告訴你嗎?你不是還不知道n b是什麽?”冷繆被噎住,一張臉頓時更黑了。燕雲似乎就喜歡開玩笑,冷繆的臉越黑,他就笑得越玩味,屈指敲了敲桌子,“現在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嗎?”冷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坐了下來。他同樣抽出一支箭,幹脆利落地將燕雲先前射出的箭打掉,屏風上的血梅圖也被破壞得沒了美感。燕雲鼓掌,“好手法。”冷繆:“現在可以說了嗎?”燕雲卻沒急著答話,他又慢悠悠抽出一支箭,眯著眼對準了那顆人頭比劃著,“咻”的一聲扔出去,才道:“我哪怕告訴了你,你也會懷疑,不是嗎?”話音未落,冷繆抬手,魔法切割空間,那箭便斷成幾節掉進溫泉池。“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中,冷繆道:“你在說廢話。”“是嗎。”燕雲按下懷表,時間被撥動,那支箭轉眼間又恢複如初,迴到了他的手上。他把玩著箭,每個舉動都似在冷繆緊繃的神經上跳舞。冷繆眯起眼,那是榮弋的懷表。時間和空間係的能力,在整個永夜城都屬特殊,這也是他們能排進紅榜前十的最大依仗。“你到底想怎麽樣?”冷繆攥緊拳頭,都快克製不住自己的殺意了。“烏鴉先生。”燕雲又重新把箭投出去。“烏鴉先生?”“我要殺了烏鴉先生,取而代之。”也許是太過驚訝,以至於冷繆沒再阻撓燕雲的箭,他蹙眉看著他的臉,企圖從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看出些什麽。燕雲又倒了杯酒,這次推到了冷繆麵前:“你可以迴去把這句話告訴你那兩位小朋友,他們會懂的。”冷繆實在不明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n b?”燕雲攤手,“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林硯東的n a太極端了,不是嗎?何必費那麽大周章。”聞言,冷繆忽然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來。屠神小隊的隊長,一個敢於向神靈舉起屠刀的男人,一個擁有極大野望的,梟雄。冷繆:“難道殺了烏鴉先生,你們就能在永夜城為所欲為了?烏鴉先生不是神靈,他擁有的權限甚至不能讓他對玩家直接出手。”燕雲:“那可能是因為你沒有音樂天賦?”你再說一遍?冷繆差點當場暴走,換來燕雲爽朗一笑。他仰頭何幹了杯中酒,將剩下的箭隨手投出,而後對冷繆做了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