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雪紛飛。

    河間的公主府燈火通明,心一和謝淩容換上了最厚的衣服,披了大氅,由耀武領著,騎馬奔向了逐鹿江。翻過那片了無生機的山嶺,遠遠地,他們便看見崖間哨塔上人頭攢動,值勤的士兵緊緊盯著淺灘的方向,神情凝肅。

    心一和耀武先下了馬,又去接了謝淩容,一起到了棧道入口處。心一向下望去,隻見淺灘上擱淺了一艘破船,破船附近聚集了一大群衣衫襤褸的百姓。士兵們將這群人攔住了,不讓他們再往前行。在大雪裏站久了,他們身上衣裳濕透,雙手被凍得通紅的,眼神裏透著被逼無奈的麻木和一點微弱的求生渴望。

    謝淩容看了看淺灘的方向,道:“下去看看。”

    心一走在最前麵,護著謝淩容下了棧道。百姓們雖然不認得他們,卻也知道是管事的來了,於是一窩蜂湧了上來。士兵們趕緊將他們攔住,不然就真他要衝到心一和謝淩容跟前了。

    “大人,救救我們吧!”衝在最前麵的幾個人猛地跪下了,由於謝淩容被心一護在了身後,這些百姓便將心一當成了最有權勢的那個。

    “大人!我們在大周活不下去了!求大人可憐,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幫幫忙吧!大人!救救我們吧!”

    ……

    災民們七嘴八舌,心一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人麵黃肌瘦,年輕男人都跟皮包骨似的,委實淒慘。

    謝淩容拉了拉心一的袖子,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十分冷靜地看著這群災民。

    “你們故鄉出什麽事了?”她問。

    “打仗了!”一位老婦人掩麵而泣,“我兒子被抓去當兵了,好多人被抓走了,我們村都沒剩下幾個人了!”

    “大皇子跟二皇子為了爭皇位打了起來,到處抓壯丁搜刮糧草,我們村的人也被抓走了!”

    “今年的秋稅比往年重很多,我們哪裏還有糧食上交!我們村裏家家戶戶都揭不開鍋了,前不久還有人餓死了!”

    “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大人,求您救救我們吧!”

    “救救我們!”

    ……

    心一和謝淩容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大周後的兒子們到底還是沉不住氣,而且這場內亂比他們預想的要早一些,難道大周後已經出事了?

    “耀武,馬上派人通知江州府!

    ”謝淩容道,“另外,咱們要想辦法知道大周後的情況。”

    “請公主放心,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江州府了。”耀武道,“這些災民怎麽辦?他們趁大雪從逐鹿江偷渡過來,路上死了不少人,能到這裏是靠上天保佑,咱們要接收他們嗎?還是將人趕迴去?”

    “別趕我們走!”一聽到耀武的話,有人便扯著嗓子大哭起來,“求大人開恩!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求你們了!讓我們進去吧!”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百姓們又激動起來,全都擠成了一團,他們想往河間境內而去,又不敢隨便跟帶了武器的士兵動手。

    心一見狀,皺了皺眉頭,道:“若是將他們趕迴去,估計沒幾個能活著迴到故鄉了。”

    “先讓他們待在這裏。”謝淩容迴頭,衝崖上的侍衛做了個手勢,不一會兒,幾個侍衛帶著衣服和幹糧下來了。

    災民們一看見吃的,不少人眼睛都發亮了,急切地想擠過來拿。耀武見狀,大聲道:“你們給我站好了!不要擠!一個個排好隊!”

    心一和謝淩容從府裏帶了些衣物過來,發給了那些衣衫單薄的災民。邊防將士們的幹糧不多,根本給不了多少,謝淩容便讓他們在江邊架了口鍋,熬了滾燙的米粥,又讓人在山崖下紮了幾個帳篷,安排災民們暫時住下。

    一鍋粥煮好,夜雪還沒有停,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百姓們圍在大鍋前,火光和熱氣將每個人的臉色映得更清楚了些。雖然大家的臉都凍得麻木了,但眼裏多了幾分能喝上熱粥的希望。

    心一陪著謝淩容在簡陋的臨時帳篷裏轉了一圈,百姓們見他們過來便要來跪,口口聲聲念叨“謝謝活菩薩”“大恩大德永世難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之類的話。他們並不習慣被人這樣稱頌,但也擋不住災民們劫後餘生的感激之情。

    “大人!”一個捧著破碗喝粥的瘦弱女人來到他們麵前,腦袋低垂看著腳麵,唯唯諾諾道,“謝謝大人沒把我們趕走,從今往後,我……我願意做一個大胤子民,求大人收留。”

    她的話說完,附近帳篷的人們都沒聲了。他們好奇地打量了心一和謝淩容一會兒,開始和身邊的人竊竊低語,幾個低啞的聲音傳了出來:“請大人收留我們……”

    “你們先在這裏住著吧!”謝淩容道,“以後的事情再說。”

    謝淩容說話,停下了腳步,開始往迴走。臨時帳篷紮在崖下,雖說這裏的地麵比

    淺灘幹燥一些,但畢竟直麵江風,依然冷得不行。幸好這次偷渡來的百姓不多,隻有幾個村子幸存的人們結伴同行,尚且能安頓下來。心一看了看這些帳篷,也不知能不能抵擋住這個天氣,不由問道:“公主,你打算讓他們進城嗎?”

    謝淩容搖了搖頭,道:“大周境內亂了起來,逃難的百姓會越來越多,我們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說這話的時候,她眉頭緊皺,麵色沉鬱,明顯能看出不太開心。心一跟著她停下了腳步,迴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道:“至少公主今晚救了他們。”

    謝淩容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溫柔而專注的眼睛。

    雪終於小了,細小的雪花從天而降,落在兩人的頭發和肩膀上。白色的雪花點綴著白色的貂絨,謝淩容在雪中亭亭玉立,一雙純淨的眼眸望著麵前的人。有幾片雪花從他們眼前落了下來,心一眨了眨眼睛,眼前有些迷蒙,讓他漸漸忘記了身在何處。

    眼前所見,心中所想,全是一個人。

    他本能地伸手摟住了謝淩容,正要湊上去的時候,有個災民從他們背後經過,心一迴過神來,一把拉住還在發怔的謝淩容,快步去了另一邊。

    “烈!”謝淩容不解,“你幹什麽?”

    心一沒有迴答,他在崖下找到一塊石頭,將謝淩容拉到背麵,讓石頭擋住他們兩個的身影。謝淩容氣還沒喘勻,就被他按在了石頭上,心一上前一步,將她圈在懷裏,頭一低,用力吻了下去。

    “烈……”謝淩容隻來得及喊這一句,嘴巴就被他堵住了。

    心一吻得很急切,也很用力,猶如一陣狂風暴雨,將那張小嘴肆虐一通。謝淩容感覺喘不過氣來,嘴唇被他咬得有點痛,她下意識想推開心一,卻被對方摟得更緊。

    心一含住她的嘴唇,瘋魔了一般狠狠地噬咬,簡直想把她吃進肚子裏。不知過了多久,謝淩容覺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心一終於放過了她的嘴唇,但依然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喘氣。

    他用力嗅著她身上的味道,這種淡淡的幽香讓他迷戀,還有些失控。數月來隱忍的衝動再度爆發,他的手不自覺往謝淩容腰肢以下的地方探去,懷裏的人驚叫了一聲,在這個時候的心一聽來,卻猶如催/情。殘存的理智也被欲/望點燃了,心一用手掌撐著石頭,以防弄疼謝淩容的身體,身體則完全貼了上去,將她緊緊抵住。

    “容兒,我想要你。”心一急促地喘息,火熱的目光緊緊盯

    著懷裏的人。

    不再是祈求和商量的語氣,他直截了當地告訴了她,他想要她。不必多說什麽,謝淩容已經深切感受到了他體內強烈的欲/望。她很不解,心一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很克製,為什麽會突然在這個時候……

    他們身後還有幾百個災民好不好!

    在府裏的時候,在隻有他們兩人相處的時候,心一都沒有這麽按捺不住。今天晚上,他們從河間城趕到逐鹿江邊,又是安頓災民,又是分發糧食,又是幫忙帳篷的,忙得無暇分心,再說了,這兒的氣溫這麽冷,彼此身上也裹得嚴嚴實實的,謝淩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麽時候觸動了心一那方麵的心思。

    於是,發現他再次吻過來的時候,謝淩容下意識偏了一下頭。心一撲了個空,霎時生無可戀。謝淩容見他似乎冷靜了一點,微微用力,一點一點推開了他。

    心一怔怔地望著她,並未阻止對方將自己推開,但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沮喪和失落。

    謝淩容鬆了口氣,卻聽心一道:“四個多月了,我們成親四個多月了,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對我放心?”

    心一的語氣聽上去帶了幾分絕望,謝淩容這才意識到,他似乎隱忍了很久。想想這段日子以來,確實有些辛苦他了。可是就算再辛苦,此時?此地?那是不可能的。謝淩容不知該怎麽迴答,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眉尖擠成了一團。

    心一見她完全不想搭理自己,心裏無比失望。

    謝淩容思索了良久,手指有些顫抖地捏著袖口的衣服,心裏咚咚狂跳。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慢慢轉過身來。

    她打算攤牌,將成親以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訴心一,結果一抬頭卻發現,他居然走了!

    沒有等來她的迴應,心一失望極了。對他而言,謝淩容可親近而不可得,無異於世上最大的折磨,於是不等她開口趕人,他便先走了。簌簌白雪悄然降落,像撒了一天一地的寂寞,心一獨自一人,背影看上去很可憐,又像是生了很大的氣。

    謝淩容:“……”

    她這次不是還沒開口拒絕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新的時間應該就正常了……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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