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著,目光在房間裏梭巡一圈,很快鎖定在了被隨意擺放在床上的筆記本電腦上。  屏幕半合著,他這又是背對的角度,看不清楚是亮是暗。  這既是他頭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違背原則,偷偷刺探好友隱私了。  虞即的心跳極快,一邊豎著耳朵聽浴室傳出的水聲,一邊輕手輕腳地潛入客房,繞到了麵對筆記本屏幕的那一頭。  ——屏幕是暗的。  不知是被主人關機,還是自動進入了待機狀態。  未能一眼看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虞即登時陷入了新的糾結。  他大多數賬號密碼都會主動告知秦子寒,而反過頭來,秦子寒亦然。  這存放了公司重要資料、無時無刻不被秦子寒隨身攜帶的筆電的密碼,虞即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但悄悄潛入客房,瞟幾眼好友開著的電腦屏幕是一迴事;趁著好友洗澡的功夫,輸入密碼翻查電腦,赫然是更嚴重的性質了。  虞即緊緊地盯著近在咫尺的筆電,在一陣天人交戰後,到底是本心占了上風。  他……實在做不出來。  虞即麵露糾結,到底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將房門按原樣輕輕合上,裝作自己不曾來過。  他慢吞吞地晃迴了書房,看著單調的默認桌麵出著神。  除了從秦子寒那處動手外,他還有什麽辦法讓這一謎團水落石出?  他思考時,右手無意識地晃動著鼠標,習慣性地點開了一線天的登陸界麵。  虞即因為自始至終隻使用同一台電腦,於是由係統默認了‘開啟客戶端後自動登陸’的選項。  眼看著‘觀終朝’的角色一下就被點亮在登陸界麵中,隻等他按下‘進入遊戲’就可重歸滿載八卦的風雲,虞即本能地就要將客戶端重新關上。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不怎麽起眼的id欄正下方上。  一行一般人根本不會多加注意,隻會順手點右下角的‘進入遊戲’的數字,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這一賬號上次登錄的ip。  為方便玩家進行被盜號後找迴物品的申訴,也是為了提升警惕、保障賬號安全,官方徑直讓角色的上迴登陸ip顯示在登陸界麵中。  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麽後,虞即的心跳一下加速了。  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個什麽答案,但還是在迴神之前,重新開好了新的客戶端,將‘文休和’的賬號輸入進去。  當換上全套時裝,神容氣貌判若兩人,全然不複之前落魄的‘文休和’出現在等待登入的界麵時,虞即的目光卻一下凝在了登陸ip上。  麵對上心的事物時,他的記性一向好得嚇人。  哪怕不用特意切迴去對比,他都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剛才顯示在‘觀終朝’登陸處的那串ip。  精確到最後一位數——是真真正正的一模一樣。  他這隻是尋常的家用wifi,並非會隨機進行變動的網絡或公用ip,完全稱得上穩定。  這房子裏知道密碼的,隻有他和秦子寒,就連工作室的人都不知曉。  當然,這隻能證明最後登陸‘文休和’的是他住所處的網絡,而不能證明就是音無隅。  除非……  虞即微一咬牙,點開了第三個客戶端。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這天下午,音無隅主動將賬號和密碼都告知了他。  在首次輸入對方賬密時,虞即捏著鼠標兩側的拇指與無名指,都因為無意下的過度用力而發白,微微顫抖著。  當他一眨不眨地完成了輸入,點擊登錄賬號時——  玉樹臨風、白衣勝雪的淩霄背負長劍,昂然而立。  而那熟悉的‘音無隅’三個字下,清晰無比地顯示著與另外兩個賬號全然一致的ip地址。  證據確鑿。  世界上再無別的巧合,音無隅——隻會是秦子寒。  虞即呆呆地看著屏幕中的淩霄,不知該感到萬般詫異,還是感歎一聲‘果然如此’。  詫異於秦子寒的刻意接近、故意隱瞞;而那聲果然,則是送予他自己。  果然在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輕易就能讓他心生親近,一見如故的人了——除非那自始至終,就是同一個人展現出的兩張麵孔。  虞即心亂如麻,不知自己遇到這種情況,究竟該做怎樣的反應。  是該高興麽?高興於兩人會在遊戲裏相遇的緣分。  但他對音無隅的想法……還有音無隅說過的那些話……那句‘我非常愛慕他’……  虞即耳廓滾燙,腦海裏簡直從未這麽混亂過。  對於驟然展現在自己麵前的真相,他呆坐了小半個小時,也沒能全然消化。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潛意識告訴要消滅‘證據’,才僵硬地移動著鼠標,將三個還沒能正式登入遊戲的角色一起退出。  與其咬定秦子寒是出於難以理解的原因而刻意隱瞞,倒不如想對方或許是真不知道觀終朝……就是他?  畢竟如果秦子寒早知‘觀終朝’是他,又怎麽可能當著他的麵,故意說出那種形如表白的話呢。  實在太不合乎情理。  虞即找到這一看似合理的解釋後,右手才緩緩放開了飽受折磨的鼠標。  他或許……可以設法試探一下秦子寒。第30章   秦子寒哪裏知道自己不過去洗了個澡, 身上才披了不到一個月的馬甲,就被向來心大的小魚給扒了個幹淨。  他將頭發吹得半幹後,仗著暖氣充足, 隻裹了件浴袍, 就迴到廳裏了。  廳裏卻是空無一人。  秦子寒腳步微頓, 很快轉向二樓的主臥。  果不其然。他才走到門前時,就隱約聽見了裏麵傳來淅零淅留的聲響。  巧的是, 他正猶豫著是否轉身下樓, 在客廳中繼續等待時, 裏麵的水聲就停止了。  玻璃門被推開的輕微響動, 被敏銳的聽覺捕捉到。  當內裏傳出衣料摩擦的細響時, 秦子寒隻覺身上微熱,不再在房門前駐足,而是步履難得帶出些許急促意味地走迴了一樓的客廳。  而正在穿衣服的虞即心事重重, 根本沒聽到門外那輕微的腳步聲。  他雖打定主意試探友人,但究竟該怎麽試探, 卻還沒有半點頭緒。  按理說,在娛樂圈中摸爬打滾久了, 混出頭來的人裏十個裏有九個是人精,剩下一個八成是背景雄厚的二代。  偏偏虞即是個例外。  他一路行來, 憑借得天獨厚的才華暢通無阻,又有商界翹楚秦子寒暗中護航, 從未遇到需要他學習勾心鬥角的難處。  若不是今日那句石破天驚的“十分愛慕”,和他一下午的失常反應……  按照虞即的性情, 哪會在此獨自胡思亂想,恐怕已經直截了當地問出口了。  滿腹心事的虞即換好睡衣,往樓下走去。  原本心不在焉地半倚在沙發背上, 摩挲著黑著屏的手機的秦子寒,立馬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笑著抬眼:“你忙完了?”  “嗯。”  虞即故作若無其事地應聲後,麵對來到自己跟前,極坦然地等他一起往影音室去的好友,半晌才擰了擰眉,小聲道:“有件事情,想找你幫下忙。”  秦子寒捏著手機的指節微微一緊。  他不動聲色地將小魚上下打量數番,利落地將手機放迴袋中,麵上尤帶著溫和的笑意:“什麽大事需要這麽鄭重?你直接開口就好。”  虞即目露糾結,哪裏不知對方過於了解自己,導致才剛開口,就像是露了點餡。  但話已出口,收也收不迴來了。  他隻有故作鎮定地點點頭,領著秦子寒往書房走去:“錢希前天發了一份新工作的合同給我,有的細節他也不確認,想請你幫我參謀一下。”  錢希渾然不知自己已被扣上一口辦事不利的黑鍋。  要讓他知曉這樽大佛的信口開河,定要當場大聲喊冤了。  ——就算他真能力不足,又哪會把還未明確細則的合同送到虞即跟前?  工作室養的那幾個大律師又不是吃幹飯的,別說字眼,就連標點符號都能咬得清清楚楚。  秦子寒對虞即那工作室的具體運作雖不清楚,聽聞這番說辭時,本能地感到半信半疑。  但看著虞即淡然的神色,以及以往連委婉都不講究、更遑論說謊的作風……秦子寒蹙了蹙眉後,仍是按捺下了那份下意識的疑心,老老實實地跟在了後頭。  虞即將電腦開機,在點擊郵件收件箱的快捷方式前,就彈出了一道提示。  “瀏覽器上次未正常關閉,是否自動打開之前的瀏覽頁麵?”  受虞即控製的鼠標光標,仿佛純屬無意地點了‘是’的選項。  於是下一秒,之前由‘硬核紳士’和‘貔貅’發來的、關於二人八卦的論壇頁麵,赫然出現在了屏幕中。  秦子寒麵色如常,按在虞即所做椅子椅背上的手掌,卻驟然一緊。  虞即似是愣了兩秒,才慢吞吞地將瀏覽器關上,光標剛巧滑到《一線天》的圖標上。  又是兩秒的停滯,他方挪到‘收件箱’處,翻找著那份擁有莫須有問題的合同。  一邊翻找,他一邊宛若無意地問道:“對了,前陣子錢希給我談的新工作,就是跟一個網絡遊戲有關。”  他看不到身後友人的神色,光從那一如往常平穩的唿吸聲,也做不出任何準確的判斷。  虞即意識到這點後,就釋去了按在鼠標左鍵、漫無目的地拽動的力道,緩緩迴過頭來。  他心裏忐忑,烏眸卻是一貫的清澈明淨,定定地落在了一言不發的友人身上:“你有聽說過……《一線天》這個遊戲嗎?”  當看到心上人在自己麵前明晃晃地展示出遊戲圖標時,饒是冷靜持重如秦子寒,心裏也懸了幾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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