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即迴過神來,才意識到坐在鋼琴麵前的他,已經發了近十分鍾的呆。  又是樁前所未有的事。  虞即垂下眼瞼, 看向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被那涼意滲入幾分的指尖, 心神仍未徹底收迴,而還在迴想著剛才的對話。  他當時盯著‘愛慕’二字愣了一陣, 才按下無措,故作鎮定地迴道:“原來如此。”  擔心這話顯得太過冷淡, 又補充道:“你也知道我從事音樂相關的行業,以後應該有機會接觸到虞即。需要我到時幫你要簽名或者周邊一類的嗎?”  屏幕那段的秦子寒看到這話, 不禁笑了。  任誰都知曉,普普通通的音樂人, 怎麽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常年閉關不出的虞即?  唯有虞即本人不知曉。  正因如此,才會說出這無異於欲蓋彌彰的話來。  秦子寒慢條斯理地迴道:“謝謝你的心意,不過, 真的不用。”  帶有偶像親筆簽名的限量周邊,或許足夠讓大多粉絲欣喜若狂。  就像迷戀一顆懸於天上的星星,隻要被那溫柔的輝光照到身上,就會感到心滿意足。  他卻太貪婪。  他想要的,遠比那要多得多。  摘星之人,不可能妄想對方會慷慨地送出自身。  因此任誰也幫不了他……除了經年的執著。  得到意料之外的拒絕後,虞即不知如何作答,在“喔”了一聲後,就拋下“那我先掛機了”,逃似地離開了書房。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虞即想不明白。  他雖然鮮少與外界打交道,但絕不至於連網都不上,偶爾會看下社交軟件上的內容。  比“愛慕”一詞要來得更為肉麻熾熱的表白,他也從評論中見過無數,心中不會多泛起半點波瀾。  怎麽放在音無隅身上,就顯得與眾不同了?  虞即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無意識地用微涼的指尖,輕輕地捏了捏自己那莫名發燙的耳尖尖。  或許……  是音無隅這個人給他帶去的總體感覺,如同一枚他最喜歡的十六分音符。  除了那偶爾冒出的一兩句隱隱透著骨子裏的強勢的‘唐突’話,都無不像他最為親近的那個人。  等音無隅的那番話終於淡去時,他戴上耳機,聽起前幾天創作《如嶽臨淵》時所用的那些靈感片段。  成品被濃縮在短短的四五分鍾裏,這之外在他苛刻標準下被棄用的其他短樂片段,則多達近百條。  虞即心知除非有那種可遇不可求的強烈靈感空降,否則要想在短短二十幾個小時內完成一首完整新曲的創作,那是絕無可能的。  於是決定采取一種他從未用過、卻清楚如何去做的取巧方式——從之前棄用的片段中拚湊組合,再照《一線天》的背景資料撰寫歌詞,算是‘廢物利用’成的次品。  至於翻唱……  虞即自然不好以原聲作弊。  而是特意換了一種更低沉的聲線,又將原調降了一個全音地重新編曲後,為了保險,還專門換了一種混入一段戲腔唱法的演繹方式。  錄製過後,初此幹這種事,到底有些心虛的虞即仔細聽了四五遍,終於滿意了。  這麽一番改頭換麵後,他有十分把握——哪怕讓資深音樂人來點評,也幾乎不可能判斷出是他本人。  虞即一旦沉浸到工作狀態中,就再無旁念,也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朦朦朧朧的食物香氣透過門縫傳入,喚起他轆轆饑腸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在他身邊的所有人中,連經紀人錢希都不曾擁有過完整的進入他住所權限。  隻有秦子寒。  虞即眼眸一亮,立馬放下已經完成了大半的編曲工作,匆忙穿上拖鞋,就飛快往一樓廚房去。  果不其然,能勾得他饞蟲蠢蠢欲動的香氣在空中彌漫,而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的那道身影,正是他最熟悉不過的那一道。  “小寒。”  幾乎是虞即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就聽到動靜,向那處投去一瞥的秦子寒,哭笑不得地被人從身後軟軟地抱住,又被這一聲給喊得身上發燙。  他輕咳一聲,提醒道:“剛處理過海鮮,身上髒,別抱了。”  “無所謂。”  虞即卻沒放開他,就像樹熊寶寶一樣親昵地黏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秦子寒竭力放鬆了上身的肌肉,由他抱著,二人挪到了電磁爐前,身後的小魚才從肩膀處探頭:“下班了怎麽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  “你來接我?”秦子寒好笑道:“那次接機是運氣好,你真當小區外沒有記者嗎?要是由你來接,我們大概現在還被堵在路上。”  虞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道香氣四溢的藕片蒸肉上,心不在焉地迴了句:“喔。”  “況且,”秦子寒心有靈犀地用筷子夾起一片被蒸得酥軟,卻一點也不肥膩的肉片,輕輕吹了吹,送到將下巴搭在自己肩頭上的虞即跟前,笑著將話說完:“你家的路,我怎麽可能找不到。”  他本意是讓虞即自己接過筷子,孰料虞即眼也不眨地向前湊了湊。  “啊嗚”一口,就將那溫度被晾得剛剛好的肉片輕輕叼走了。  虞即並未注意到那原本穩當當的筷尖驟然一顫,自顧自地慢慢咀嚼一陣,將那豐富的味道品嚐透了,才心滿意足地咽下。  “好吃。”  誠實地給出評價後,他催促道:“還要。”  剛還話多的秦子寒這會兒就像沉默的木偶般,任由他摟著自己勁瘦有力的腰身,一句話一個動作地重複著剛才的投食舉動。  仿佛完全忘了他大可以將筷子直接遞給虞即,讓犯饞的對方自己偷吃個夠。  最後是‘粗心大意的廚師’忘了調小火、導致“嘶”一聲猛地溢了些氣泡出來的鯽魚豆腐湯喚醒了二人。  虞即終於鬆開了環抱住他腰身的手臂,擔心地湊到砂鍋煲前查看魚湯狀況時,麵色如常的秦子寒才艱難地平複了如擂鼓的心跳。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心上人的背影,半晌笑道:“別偷吃了,快幫忙擺下餐具,準備開飯吧。”  虞即幹脆利落地應了聲“好”後,就以任誰都看得出迫不及待心情的快步來到碗櫃前,輕車熟路地取了二人份的餐具,到餐桌上擺好。  這種共進晚餐的情景,他們這些年來早已經經曆了無數遍。  秦子寒望著距自己隻有一臂之遙,分明對他的真實心意一無所知,卻無比信任著他的心上人,暗暗歎了口氣。  麵上卻絲毫不顯,隻笑著問道:“具體是後天幾點的飛機,你還記得嗎?”  虞即微眯著眼,像舌頭特別怕燙的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小口嚐著還有些燙的魚湯,聲音被熱氣熏得有些朦朧:“9點整。”  秦子寒自然道:“那我去送你吧。”  “不用,有助理在,”虞即放下湯碗:“你還要去公司,太麻煩了。”  秦子寒搖了搖頭:“你這次去a市錄節目,我至少有三個月都見不到你,怎麽可能不送你去呢。”  “從b市到a市不算遠,三小時飛機就到了。”虞即意外於好友難得一見的黏人,稍想了想,認真承諾道:“節目也不是一周七天都要錄……你想見我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一有空就能迴來看你的。”  秦子寒忽然伸出右手,虛掩了下眼睛。  半晌才微微帶笑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第28章   吃完飯後, 心滿意足地飽食一頓的虞即就自告奮勇,起身去收拾碗筷。  秦子寒笑著,也沒攔他。  比較大件的炒菜鍋和紫砂煲, 秦子寒之前就趁熱順手洗了, 剩下些碗筷餐碟, 往洗碗機裏一放就是。  虞即收拾餐桌時,被他強行按到沙發上, 對電視上正播放的八點檔狗血劇毫無興趣的秦子寒, 忽地想起了要上線蹲暴躁仔仔一行人的任務來。  於是當場起身, 向廚房裏的虞即說道:“我有些公司的事沒處理好, 先迴客房用下電腦, 馬上就來。”  虞即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秦子寒踩著由主人為他準備的軟綿綿的拖鞋,來到這次由負責清理的阿姨重新打掃過、通過風的客房,從公文包中取出筆記本, 開機登陸《一線天》。  他對虞即家的熟悉程度,僅次於他對自己的住所——是以他剛開機, 筆電就自動連上了這裏的wifi。  秦子寒不假思索地同時登陸了‘音無隅’與‘文休和’的賬號。  音無隅上線時,還在兩個小時前下線的老地方。  他出於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機, 將觀終朝拉上雙人坐騎後,隻象征性地漫無邊際地閑逛一圈, 就來到了當前地圖的主城區域。  又將二人的號,掛在了人來人往的掌管個人倉庫npc旁邊。  在一群或是步行, 或是騎著最為常見的灰馬白馬,亦或是較為昂貴的馬車的玩家前……  身處隻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身羽毛油光水滑的喜鵲萌物身上的二人, 畫風自然額外不同,顯得尤其醒目。  秦子寒雖不知虞即忙什麽去了,在將二人的號掛在這裏後, 的的確確守了之前所說的承諾。  每隔一小時,就用‘文休和’的號對仇人列表的那幾人進行追蹤,看是否在線。  然而暴躁仔仔等人或是被殺怕了,直到秦子寒這天工作結束,也沒有再上線過。  在英姿勃發、風度翩翩的第一淩霄身邊親密而立的,是手握長笛,身長玉立,神色漠然得仿佛對周遭一切都毫不在意的馭影。  自音無隅剛才下線後,不論是組隊、還是雙人同騎的狀態,都自然隨之解除了。  這會兒的二人縱使並肩而立,看起來也隻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秦子寒淡淡地看了屏幕中的二人一陣,自嘲一笑,切至‘文休和’界麵後,直接右鍵使用‘雪恨符’,重新對那些仇人挨個進行查詢。  令人遺憾的是,他們依然還未上線。  秦子寒隨手將‘文休和’的號給下了,按理說,今晚他既然住到虞即家來,就不可能會有玩遊戲的空閑。  但在將音無隅的角色進行登出時,他定定地看著身側的觀終朝,不知為何竟猶豫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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