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場景,隻怕是春宴辦過這麽多次以來,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至於大殿兩側賓客的反應,男賓這邊幾乎都直勾勾地瞪大了一雙眼睛,女眷那邊則齊刷刷地長大了一張嘴。

    寧萍兒的尖叫聲一直在持續著,還帶上了哭腔,她雖然狠辣,可作為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碰上這樣的事哪有不慌張的道理,白花花的大腿和胳膊都露在外邊被人看遍了,周圍又沒有能給她遮羞的東西,她雙手抱胸想從大鼓上跳下來,可大鼓那麽高,她又不敢直接往下跳,隻能在邊緣處不斷畏縮地挪著身子。

    至於本來應該幫助她下來的宮人,早已被這一幕看傻了,呆在旁邊動也不動。

    寧淵也有些震驚,才領悟到他方才聽見的應當是絲線崩斷的聲音,再瞧身邊的魯平,魯平滿臉豬哥相,早就看呆了。寧萍兒的身子已有了少女的風韻,腿長腰窄,酥胸半挺,大紅色的肚兜像春藥一般,點燃了魯平本就按捺已久的欲-火,寧淵朝他雙腿之間瞥了一眼,發現他衣裳下擺已經被某樣東西高高撐起,前端顏色略深,居然已經濕了。

    “這……這成何體統!”嚴氏終於反映了過來,臉色蒼白地衝大鼓邊的幾名宮人喝道:“你們還不快把她弄下來!”

    那幾名宮人忙不迭地伸手去拉寧萍兒,卻不想寧萍兒已經給嚇壞了,隻捂著胸口不斷搖頭,根本不敢讓別人捧自己,眼淚鼻涕更流得滿臉都是。

    正當她洋相出盡,亂成一團的時候,大殿的門卻忽然打開了,一件寬大的白鬥篷從外邊飛了進來,像長了眼睛一樣直朝寧萍兒而去,迅速裹上她的身體,阻隔了眾人的視線。

    接著,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青年使得一手好輕功,腳步一點便跳上了大鼓,隔著鬥篷摟住寧萍兒腰,再縱身一躍,攬著她輕飄飄落在地上。

    動作一氣嗬成,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寧萍兒已經停了哭,她呆呆地看著青年的側臉,就連青年將她放下了也未曾察覺。

    寧淵端起酒杯小抿一口,他還在奇怪這種場麵司空旭去了哪裏,想不到這人一出現就來了通英雄救美,還救得這般詩情畫意,活像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嚴氏匆匆起身,疾步從席間走了出來,想也沒想便俯身跪下,“臣婦教女不嚴,竟出了這種荒唐事,有辱聖目,請皇上皇後恕罪。”

    在這樣的場麵出這樣的醜,往厲害點說,已經能夠冠上大不敬之罪了,嚴氏是

    正兒八經官家出來的閨秀,自然明白現在最先要做的是什麽,寧萍兒是她帶出來的女兒,她如果犯錯,無論什麽原因,自己這個嫡母難辭其咎,寧萍兒的名節還在其次,不過是個庶女,丟了便丟了,可若是皇帝因此而遷怒於她,於她而言等於是滅頂之災。

    一時她悔恨無比,早知道寧萍兒這麽會惹事,就不該答應柳氏帶她出來。

    好在皇帝見過許多大場麵,倒沒像下邊的人一樣被寧萍兒這通驚世駭俗的“脫衣舞”給嚇住,不過略微有些驚訝罷了,加上他今日心情不錯,見嚴氏求情,便笑了兩聲,道:“不妨事,朕料想應當是那身衣裳做得不牢靠,這丫頭也沒有衝撞到朕,還是快些把人帶下去將衣裳穿上吧。”

    嚴氏鬆了一口大氣,知道皇帝應沒有生氣,才千恩萬謝地站起來,對一邊的徐嬤嬤使了一把眼色。

    他們此次入行宮,因客人太多,行宮內伺候的宮人有限,所以被允許帶貼身的下人一同進來隨侍。徐嬤嬤心領神會,走出來想將寧萍兒帶下去,怎料寧萍兒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徐嬤嬤一般,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隻盯著身邊的司空旭猛瞧,臉頰還微微泛紅,似乎已經將剛才的窘境拋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徐嬤嬤卻不會對她客氣,見寧萍兒那副呆愣的模樣,隻當她是被嚇傻了,伸手便拽,寧萍兒一個踉蹌,險些又讓身上的鬥篷滑落下去,她這才迴過神來,見嚴氏麵色不善,忙垂下腦袋,跟在徐嬤嬤身後出了大殿換衣裳去了。

    到這時,大殿內才傳出一陣細細碎碎的哄笑聲,畢竟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太滑稽香豔,恐怕在青樓妓館中都難以得見。寧香兒坐在那裏滿臉通紅,她同寧萍兒是姐妹,寧萍兒丟臉,她臉上也無光,更感覺周圍的人好像都在對著她笑一般,心裏直將寧萍兒從上到下罵了幾十遍。寧萍兒自己作死丟臉便罷了,卻也要害得她被一並淪為笑柄,實在可惡,不過好在還有一個寧茉兒在場,她不是獨自一人,也能少擔些壓力。想到這裏,寧香兒悄悄側過眼去看寧茉兒,卻發現寧茉兒仿佛像沒事的人一樣,對周圍的哄笑聲充耳不聞,好像寧萍兒身上發生的事完全與她沒關係。

    宮人們撤了大鼓,便隻剩下司空旭一人獨自站在大殿中,他一撩下擺,麵向皇帝的方向跪拜道:“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後恕罪。”

    司空旭一襲白衣勝雪,素淨間透著一股出塵脫俗的貴氣,那副翩翩美男子的模樣惹得周圍的許多小姐都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幾眼。

    “四弟果然是貴人事

    忙,父皇的宴會都能遲來如此之久。”司空鉞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父皇的宴會,兒臣自然是不敢遲來的。”司空旭看了司空鉞一眼,“不過是在碼頭上等一樣送給父皇的禮物,才略微遲了些。”

    “哦?你有東西要給朕?”皇帝本身對司空旭不是很看重,加上他遲來,本已有些不滿,現在卻聽說他有東西送給自己,便也起了好奇心,“是什麽東西?”

    “父皇明鑒,上迴陪父皇圍獵時,兒臣見到父皇用的那柄烏木雕龍弓有些老舊了,便一直想替父皇尋一柄新弓,到了江州後,或許是北方礦藏豐富,發現這裏有許多技藝精湛的鐵匠,便請了幾位善於打造長弓的匠師,用江北的特產軟精鐵,為父皇打造了一柄軟鐵鎏金弓,隻是此弓打造費時,以至於剛剛才送來。”說完這席話,司空旭便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幾名侍衛托著一個長條形木盒進來,盒子裏躺著一柄長度近丈,做工精細的鐵弓。

    皇帝眼睛當即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兩聲,竟然離開坐席走了下來,伸手直接將那柄鐵弓握在手裏。

    鐵弓工藝精湛,而且極有分量,皇帝伸手將弓弦拉成滿月,又鬆開,那股震動氣流的嗡嗡聲甚至讓周圍的人聽著耳朵疼。

    “哈哈,好弓!旭兒有心了!”看皇帝的樣子,應當對那張弓很是滿意。

    寧淵目光從那張弓的弓身上滑過,他也看出了這弓的質地不凡,軟鐵本就難得,何況是軟精鐵,加上還用鎏金來增加弓身的韌性,手段極其複雜繁瑣,對工匠的手底功夫要求極高。這張弓雖然看上去樸實無華,實際上是個價值連城的珍品,看來司空旭為了討皇帝歡心,是下足了本錢。

    在他的記憶裏,司空旭便一直是這樣的人。他善於發現別人需要什麽,懂得投人所好,更知道用心,因此跟在他身邊的人,無論是下屬也好,盟友也好,都忠心不二,為他馬首是瞻,包括那時的自己也是這樣;但可悲的就是,在你還有利用價值時,他對待你可以是親人,愛人,兄弟;一旦你失了價值,就會被立刻棄如敝履。

    “既然父皇開心,那兒臣便也放心了。”司空旭又對皇帝拜了拜,“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懇請父皇允準。”

    皇帝正在興頭上,開口便道:“你說。”

    “方才兒臣進來時,正巧碰見那位小姐身上出現了那樣的……狀況。”司空旭忽然提到了寧萍兒,“兒臣覺得,剛才的事純粹是一場意外,那位小姐本來是想獻藝給父皇,讓父皇開

    心,不想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本就難堪,若再為此失了名節,還不知會傷心成什麽樣子。因此兒臣想,不如請父皇為方才那位小姐正一正名,這樣不光能顯得父皇英明,在場諸位,也會感沐父皇恩德的。”

    “你倒是會憐香惜玉。”皇帝點了點頭,不過這畢竟是女兒家的事情,他不方便開口,便轉身看了一眼皇後,皇後心領神會,立刻出聲道:“方才寧家小姐的事不過是一場意外,女兒家素來以名節為重,因此本宮希望,在坐列位不要把自己看見的胡亂傳揚出去,壞了寧家小姐的名聲。”

    寧淵冷笑一聲,得了皇後這句話,寧萍兒明麵上的名節算是勉強保住了,不過這種醜事,大家即便礙於皇後的顏麵不會擺在明麵上來說,迴家去私底下拿來當飯後的笑談是一定免不了的,無論如何,即便保住了名節,寧萍兒的名聲也鐵定是臭了。

    “呸,剛才還摟住那位小姐的腰狠狠揩了一把油水,現在又來裝什麽正人君子。”魯平壓著聲音暗罵了一句,用力灌下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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