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要發獎金了,分一、二、三等,差額較大。這天,分配方案一公布,學生們也都好奇的圍觀。他們指點著,議論著。說這個老師評一等完全應該,那個老師隻能放在二等上,……。那熱鬧勁兒不亞於公布他們的學習成績。但是,他們也在尋找一個人的名字,伊藍老師在哪裏?怎麽找不到?嗷,有人在三等欄目中找到了伊藍。怎麽能把她放在三等呢?

    有些教師,真不虧是當教師的,知道什麽最實惠。在平時評定榮譽性的獎勵時,是非常謙虛的,讓來讓去,千方百計的評選伊藍。把伊藍老師的優點恨不得說上一百條。一到評獎金,升工資,那就很鋒相對了。他們覺得好處不能叫她一人占了,她既然在榮譽上得到了,那實惠還是叫別人占點。

    伊藍並沒有想那麽多,她覺得既然要分一二三等,總要有人拿三等。近兩天,她為了魏雅娜的事操碎了心,她病了,病倒在自己家裏。

    伊藍住的樓房是上下各一間,下麵是廚房和小客廳,上麵是她 的書房兼臥室。同事們很少來她這裏,倒是學生抽空常來看她。白天,伊藍在家的時候,她的院門和屋門都不鎖,主要是為了省去開門的麻煩。打個招唿進來就行了。這天,伊藍正在休息,魏雅娜來了。魏雅娜看到伊藍隻是笑笑,嘴唇微微啟動,一個姣好羞怯的少女情態出現在伊藍的麵前。

    “小娜!”伊藍從魏雅娜進醫院以後就開始叫她小娜了。這是一種慈母般情感的自然流露。在公開場所中,伊藍也曾喊過魏雅娜一次小娜。可一聲“小娜”出去,似乎使魏雅娜無地自容。剛剛步入青年的人,深怕人們再把她當小孩兒看。但私下裏,伊藍這樣叫她,她也就默認了。伊藍見魏雅娜怯生生的樣子,覺得她好像有話要跟她說,就等待著。

    “學校公布了老師發獎金的等級……”魏雅娜終於說了出來。

    “哦,教師也真該發點獎金了。”伊藍似有感觸的說。

    “可是……”

    “沒有我的是吧。”伊藍笑笑說,“看你不高興的,是不是為我抱打不平啊?”

    “三等。”

    “啊哦,比我想象的還好一點。總要有人拿三等吧。

    “伊老師,”魏雅娜的語氣有點激動,“我就是看不慣。他們為什麽給您評三等?難道忠誠教育事業的人,為了我們操碎了心、累病了的人不該拿一等,而那些溜溜拍拍,隻會說些冠麵堂皇的話、隻能胡弄我們學生的人就該拿一等獎嗎?按說,一個學生,不應該管教師的事情,可是,紅榜既然貼出,就意味著公正無私。可實際上卻是換了個花樣,給人以假像。他們為人師表的人都不能以身作則,又怎麽能教育我們呢?叫我看,老師的升級、評定獎金,都應該叫我們學生參加。我們最知道哪位教師給我們的赤心,哪位教師給我們的陳言。校長無權決定,幾個評委也無權決定。”

    伊藍知道,自己的獎金之所以被評為三等,是因為她極力要求表揚魏雅娜的緣故。校方害怕表揚一個魏雅娜,會把全校的獎金都取消了。如果魏雅娜一個虧了,全校都不會受損失。可事情的發展出乎他們的意料。雖然學校不表揚魏雅娜,上級領導卻表彰了她。由於魏雅娜及時的發現了火情,避免了一場災難。學校的獎金保住了,而且還增加了部分獎勵。隻是對守摟人和門衛進行了處理。

    按說,學校也應該感謝魏雅娜和伊藍,因為是他們首先發現了火情。可是,校長吳先知是不會認這個錯的。伊藍又怎麽扭過他呢?

    伊藍也曾是個認死理的人,她曾因為寫在日記本上的真話害得她當年的情人也離她而去了,唯一的孩子小明也死了。她想起來,恨不得把那個告密的女人吃了才解恨。同時,她也恨自己。為什麽要那樣相信對自己“一往情深”的人呢?她把自己的日記本放在他那裏,確實是有點幼稚可笑。

    伊藍到了今天的地步,到了她還認死理但又無力與之爭辯的地步。從心裏說,魏雅娜的一番話她是同意的,但她作為一位教師,有著忍辱負重的本能,能克製、忍讓、沉默、靜觀和冷靜處理一些問題。當然有些話是大道理,可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這種大道理就仿佛人對空氣一樣。有的人一輩子不知道“空氣”這個詞,但他的一生卻沒有離開過他。一個教師何嚐不是如此呢?因此,伊藍對魏雅娜隻輕輕一笑,毫不在意。她說:“是我主動要三等的,我就一個人,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她看出魏雅娜的眼裏充滿疑竇,就又說,“你一定要說,我是個隻圖虛名的人,是故意說的客套話吧?”她見魏雅娜點點頭,那就意味著這樣想過。伊藍接著說,“我說的是真話,我為黨的教育事業做點事,大家會看到的。不需要自己去表白。”說完,一笑了之。那笑意仿佛一隻春燕在水麵上輕輕掠過一樣。

    兩天後,伊藍上班,聽到一個使她吃驚的消息。吳先知校長叫魏雅娜停課檢查了。伊藍問為什麽,原來在她上數學課的時候,一道題李芳老師講錯了。魏雅娜指了出來。當時李芳老師很尷尬,一時下不了台。於是就惱羞成怒,就大罵魏雅娜臭不要臉。兩人就頂撞起來。李芳告到吳先知那裏,結果可想而知。吳先知批評魏雅娜目無師長,屢教不改,就叫她停課檢查。關於李芳老師的水平,伊藍早有耳聞。雖然教的不是同科,但是,從同事那裏,從學生那裏已經了解她的水平了。李芳講錯題,不是一時的疏忽,是她自己都沒有弄明白。好在她人長得漂亮,又跟吳先知有親戚關係,實際上是一種不清不楚的關係。是吳先知通過關係,從小學部弄過來的。好在當時人手少,大家也樂意叫她帶個班,減輕大家的負擔。所以也沒有人公開指出她的毛病。哪知道李芳完全是為了個人的虛榮。她丈夫在商業部門任職,大小是個經理。分房的時候,她完全可以住進商業家屬摟。但是,她不要,非要住進“知識分子摟”。結果,她真的住進來了。雖然沒有商業家屬摟寬綽,但她還是心滿意足,就因為它好聽。在她的邏輯中,隻有知識分子才配做知識分子摟。教初中她不能勝任,同事遷就,但是,學生不遷就。尤其是像魏雅娜那樣有理敢說的學生。

    校長的決定,伊藍認為不公,就去找吳先知,叫他收迴那個決定。她說魏雅娜是沒錯的,一個學生說真話有什麽不好?難道把學生培養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四麵圓滑,八麵玲瓏就是好學生嗎?

    伊藍很生氣。

    校長也很生氣。

    兩人爭辯很長時間,但結果怎麽樣呢?吳先知問了伊藍個失職的罪名,把她的班主任也給撤了。這是張全、方才俊都想窺視的位置,叫校長一句話就給撤了。但伊藍仍抱著一個堅定的信念,你可以撤了我的班主任,但我還要工作,一定要把魏雅娜找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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