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去繡坊都是閉門拒客,段逸風望著已蒙微塵的‘天織繡坊’的牌匾心中暗自難過,他想帶她遠走高飛,可他知道她是不會同意的,況且對蘇若蕎的愧疚也不允許他這麽做,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蘇若蕎的病日漸加重,請了江南最好的大夫也無濟於事,段逸風每次見到府裏來往的大夫郎中,心中對她的愧疚便日漸加深,留在府中卻不知如何自處。

    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他對蘇大人道:“三日後下聘,迎娶蘇小姐過門。”

    蘇大人也覺得驚訝,問他道:“你可要考慮好了,小女病重如此,再也受不起任何打擊了,你不會後悔嗎?”

    段逸風道:“不會,學生已經考慮好了。”

    憐兒將消息告訴了蘇若蕎,蘇若蕎別過臉淚濕雙眸,他是在可憐自己嗎,若是如此自己寧願死也不會嫁給他。

    三日後聘禮下到蘇府,禮單上寫到:南海珍珠十顆、和田玉一對、血珊瑚兩雙、七彩鳳冠一頂、蘇繡百匹、波斯寶石五十顆、玉如意一對、、、、、、、。

    聘禮豐厚無比,蘇大人看完禮單道:“隻要你對蕎兒好便可,聘禮倒是無足輕重,為師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你剛剛中了狀元家財不多,不用如此破費。”

    段逸風道:“婚姻嫁娶關係到終身豈可草率,學生不想委屈了蘇小姐。”

    蘇大人道:“嗯,你稱小女什麽?”

    段逸風道:“若蕎。”

    蘇大人道:“這才對嘛。”

    四日一早,紅線忽然來了,送來了成套的新郎禮服和新娘嫁衣,一看便知是出自宋雨心之手,段逸風心中暗自神傷,想問她宋雨心的情況,但是紅線似看不到他,送了禮服嫁衣便徑自走了,段逸風知道如今的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去問詢她的情況了,他們之間已經迴不到從前。

    蘇府內外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蘇大人在府內宴請各部地方官員下屬,而後園繡樓裏,憐兒正在為端坐在鏡前的蘇若蕎上妝,以減退生病帶來的病容,蘇若蕎歎道:“憐兒,你別忙了,我不會嫁給他的。”

    憐兒訝然道:“什麽,小姐你是不是病得糊塗了,現在老爺正在前廳宴請各部下屬官員,你們的婚事已然公告全城,你現在說不嫁這怎麽行呢?”

    蘇若蕎歎道:“他並不是真心愛我,他之所以答應娶我完全是同情我可憐我,這你看不出來嗎,我不要他的同情。”

    憐兒道:“小姐,你就別擰了,你若不嫁老爺怎麽辦段公子怎麽辦,這一切豈不成了一場鬧劇了嗎?”

    蘇若蕎道:“這一切本來就是一場鬧劇,隻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為自己編織的一個夢而已,現在我已從這荒唐的夢裏醒來,你們卻為何還要把我拉迴這夢裏,我不會嫁給他的讓他走吧,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這。”

    憐兒還想要說什麽,蘇若蕎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憐兒隻好退了下去,她忙去前廳找到蘇大人,說了小姐不願意嫁,蘇大人聽罷大驚,忙來到後園繡樓,可是敲了許久也不見迴應,蘇大人心急如焚道:“蕎兒,你別固執了,開開門好不好,讓爹進去好好與你談談。”

    可是蘇若蕎坐在床邊一言不發,並不顧父親的關切詢問,勸了半天也不見她來開門,蘇大人怕來得久了前麵的下屬會有所懷疑,隻得道:“蕎兒,有什麽話晚上與爹好好說,千萬別胡思亂想。”

    說罷歎了口氣迴到前麵,憐兒焦急的又去找了段逸風,讓他勸慰蘇若蕎幾句,段逸風來到繡樓門外卻不知該如何說才好,隻道:“若蕎,我知你覺得我娶你是同情你,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既已答應娶你便會全心全意對你好,絕無半點同情憐憫之意,你若不肯原諒我我也沒有辦法。”

    蘇若蕎在房中獨自神傷,遲來的承諾對她來說還有什麽意義,就算她相信他是真心的,可是他們之間始終有宋雨心的存在,她又如何與他相處同度一生呢?!

    五日一早,憐兒來為她穿戴鳳冠霞帔,卻不見了蘇若蕎的蹤影,隻留下一封信與段逸風,憐兒忙跑去告訴了老爺與段逸風,他們聞聽忙來到繡樓,蘇大人望著人去樓空的房間,頓時怔在原地,段逸見拆開信上麵寫到:但我並不後悔愛上你,也許這一切皆是天意,我知你心中另有所愛,你雖答應娶我但我知道非你所願,我不要你的同情更不要這樣的婚姻,因為這會給我們三個人都帶來痛苦且一生相隨,我不想讓你不快樂,所以我選擇了逃避,你不用對我心懷愧疚也不用找我,我不會做什麽傻事的,幫我轉告我爹,就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了,就當從未生過我這個女兒,你與雨心姐都是這樣好的人,隻可惜天意弄人,但願我們三個人來生不再是如此結果,去找她吧我真心的祝福你們。

    落筆是若蕎,段逸風看罷不覺歎息無語。

    通往無塵庵的石階上,獨行著一個清瘦纖秀的背影,悠遠的鍾聲靜人心魄。

    七月初,段逸見辭別蘇大人去京赴任,途經‘天織繡坊’卻已易主,改頭換麵成為一家茶舍,佳人芳蹤無處尋覓。

    兩年後杭州西湖邊上的一座精舍內,宋雨心正在靜坐繡花,纖指在緞麵上飛針走線,技巧嫻熟出神入化,正自繡花時,忽聽門外紅線的聲音道:“雨心姐,我們來看你了。”

    尋聲望去,紅線與一位年青男子正含笑走進來,宋雨心忙放下手中針線,起身道:“紅線,新婚燕爾不在夫家恩愛,卻跑迴我這裏做什麽?”

    紅線含笑道:“紅線隻有雨心姐一個親人,俗語說‘長姐如母’,紅線雖已嫁人但按禮節還是要迴‘娘家’來看一看的。”

    年青男子放下手中禮物道:“有勞雨心姐為我們置辦新婚禮服,這點薄禮不成敬意。”

    宋雨心看了看,皆是上等的胭脂水粉與金銀首飾,便淡笑道:“都是自家人了還這麽客氣,隻要你以後對紅線好,我就滿意了。”

    紅線看出她的心思,讓丈夫把東西關進內堂,自己單獨與她道:“雨心姐,你是不是。。。。。。。”

    宋雨心道:“紅線,一切都過去了,以後莫要再提了。”

    紅線歎道:“雨心姐,你已經二十有二了,就算才貌再好也終是要嫁人的,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前來求親的人,是不是還放不下他?”

    宋雨心轉身不語,紅線道:”他應該已經到京赴任兩年了吧,說不定早已娶妻生子將你忘了,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宋雨心道:“紅線,你莫要說了。”

    紅線歎道:“好我不說了,你自去斟酌吧。”

    這時她的丈夫從後堂出來,紅線叫了他走,臨走時迴首道:“姐姐珍重,紅線會再來看你的。”

    說罷轉首與丈夫離去,望著他們成雙的背影,陣陣辛酸湧上心頭。

    一周後,宋雨心接到一份訂單,訂主並未露麵,隻差家丁來下單,訂的是新人禮服,又是一對成親的佳偶,宋雨心兀自歎息。

    衣服快做好時,訂主終於露麵了,再見到段逸風時,宋雨心手中的針錢禮服掉在地上,段逸風比兩年前更顯成熟,隻見他走過來,凝望她道:“兩年不見,你還好嗎?”

    宋雨心轉過身道:“對不起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段逸風道:“這便是兩年不見,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可知這兩年我是如何過來的。”

    宋雨心含淚不語,段逸風俯身拾起禮服道:“這嫁衣禮服是我想在娶你的時候穿的,兩年前沒穿上,兩年後還可以嗎?”

    宋雨心卻道:“你為何還要迴來,為何還要如此,我們之間。。。。。。。”

    段逸風道:“讓我們重新開始,嫁給我吧。”

    宋雨心流下淚來,把嫁衣推還給他,可他又推迴來,就這樣推來推去,針一不小心紮到了段逸風的手指,滲出絲絲血跡。

    宋雨心見了心痛的去看他的手指,段逸風手指雖痛唇角卻揚起了溫暖的笑意,她真的是在乎自己的,四目相對的瞬間,段逸風又道:“嫁給我吧。”

    外麵柳絮飛揚,正是陽春三月初識的那個季節。

    ---全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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