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般洶湧的疲憊瞬間席卷了五條悟,他就像是沒了骨頭的貓,被柊瑛司輕輕一扯,便軟趴趴的枕在了對方的肩頭。 “……瑛司,我好累。”他甕聲甕氣的說道,“下次再見到那個禪院家的,我一定會殺了他。” 柊瑛司:“……”等等!這家夥是不是突然變得有些兇殘了?! 五條悟抬起了自己的手,重複著合攏又鬆開的動作,真奇怪啊,他好像突然就越過了殺人的那條線,再也不會有任何特別的想法了。 但是—— 五條悟垂下了手。還是不要告訴瑛司好了。 與那條混沌之線一同消失的,似乎還有許多。五條悟伸手抱住了柊瑛司。 “……喂,不是很累了嗎?我看你力氣很大啊。”柊瑛司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唔……隻是確認一些事情而已。”五條悟嘀咕道。 真溫暖啊。好像不鬆開手,以他目前的實力來說,也沒有任何問題。 “好了,快點鬆開,我們得迴去了。我還要去看看傑的狀況。”雖然圍觀了正常的柊瑛司知道對方並沒有什麽大礙,可不去親自確認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 “幹脆把傑丟在這裏吧,反正硝子也會來治好他啊!”五條悟理直氣壯的說道。 “……說什麽混賬話呢!給我好好的走在前麵,不要再靠著我走了!我還得把傑帶迴去!” “區別對嗎你?瑛司,這是老師的大忌吧?”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快點起來別扒著我了!”第67章 工具人的六十七天 星漿體天內理子的任務, 最終仍舊是按失敗處理了,隻不過柊瑛司將所有黑鍋都扣在了那個來高專襲擊的人男人身上, 並認定了星漿體天內理子已經被那個人男人所殺。 在西裏晴琉這個馬甲的運作下,夏油傑與五條悟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盡管那群老家夥對天元大人同化注定要失敗這件事非常驚恐,可在西裏晴琉雷霆三連擊的問候下,沒有人敢對此有過多異議。 “害怕世界出問題?既然這麽害怕,決策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把各家的小輩都派過去護送星漿體?到時候就算有人來攻擊,說不定還可以靠數量取勝,又或者是直接讓誰化作星漿體的替身光榮就義。別說的這樣高尚, 事情變成這樣, 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責任,包括我。” “失敗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大意?那可是罕見的完全體天與咒縛,我倒是想知道,這麽強悍的家夥你們禪院家的人究竟是為什麽看不上?演變成現在的局麵你們很滿意是嗎?誰再有這種論調, 我一定會拚上一切講那個人男人找出來, 他已經被五條家的小鬼削掉了一條手臂,想必所有這麽說的人,一定在麵對他的時候穩操勝券吧?不如就替咒術界幹一件好事, 讓他直接消失吧,免得這樣一個不安穩因素再在未來繼續給我們埋下隱患。” “未來堪憂?五條家的小鬼在這次的任務中肉眼可見的變強了,咒靈操使的咒力也有了質的飛躍,以後咒術界需要仰仗的,正是這兩位天才新星,沒本事培養出新星的家夥們就給我閉嘴。誰才是穩定劑到現在還看不清楚嗎?為了咒術界的未來, 誰敢有小動作危害到這兩個孩子的成長, 那就給我去以死謝罪吧。” 身為保守派的骨幹級成員, 西裏晴琉一貫以鐵血手段著稱, 隻不過他以往的作派都沒有像這次一樣不給人留情麵,這導致眾人都對他近期的行為頗有怨言。 甚至已經有同黨派的人暗中倒戈,不再依附於他。 柊瑛司對此樂見其成,他的計劃已經完全成形了。再過不久,他就會宣布自己即將因病退位。 因為生病的緣故,才會導致他近期的言行狂躁。反正也沒幾天好幹了,幹脆一爛到底,這樣一來他行事風格出現變化的原因也合理了。 而這麽做,當他宣布這個消息時,也不會有高層再來挽留他,畢竟他的情況已經徹底不適合這樣的職務了。 就這樣,柊瑛司披著西裏晴琉的馬甲於高層會議上瘋狂輸出,讓所有躁動的人員都安靜了下來。 而另外一個原因,同樣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天元並沒有因為星漿體的‘死亡’而出現危險的進化。高專的結界依舊穩定的張開著,沒有任何停止運作的意思。 而薨星宮內部也沒有傳來任何不妙的消息。這無疑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所以這件事便因此而揭過了。 原本柊瑛司在麵對這樣的局麵應該鬆了口氣的,畢竟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 可他卻發現,自己那兩名參加了星漿體任務的學生,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 先是五條悟,這家夥在對戰黑發男人,也就是那個據說是叫禪院甚爾的男人時,不但在危急時刻學會了反轉術式,還學會了虛式,此刻正向著咒力永動機的方向狂奔不止,甚至還在開發已掌握能力的衍生使用方法,可以說是一下子從半山腰的水平越到了離山巔隻剩一步之遙的位置。 從硬件實力上來講,他與十年後的自己相差的已經不算太多了。 但他變化最多的,卻集中在了性格方麵,硬要柊瑛司描述的話,他的行事作風似乎出現了微妙的改變。 他變得更加自信,更加我行我素,也更加……危險了。 柊瑛司偶爾會發現五條悟在盯著他不知道想些什麽,這家夥哪怕被當場逮住也絲毫沒有尷尬的情緒,反倒是會繼續盯著柊瑛司看。 直到這直白的視線讓柊瑛司麻木的率先別開臉,甚至隱隱有了點習慣的感覺。 柊瑛司也問過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但答案卻和他的視線一樣,同樣是意味不明的。 “……在想,我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五條悟宛如自語一般低聲喃喃。 柊瑛司不明所以,隻是對他的想法表達了認可,“勇於探索自己的上限,是件很不錯的事情。”像他,就算想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根本做不到。 一旦探索那就是用命去探,而他現在惜命的很,自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五條悟就不一樣了,他還處於高速上升期,而且可以毫無負擔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誰知道聽了柊瑛司的答案後,五條悟隻是用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凝視著他,他的眼睛又開始發亮,嘴角也於不經意間微微彎起,“原來,瑛司你是支持我的做法的。” 柊瑛司:“……”他隻是支持每一個渴求探索自己力量極限的學生罷遼。為什麽被這家夥一說就變得這麽奇怪啊! 而且,之前他就很想問了,這家夥為什麽突然就不叫他老師了?! 就在柊瑛司的表情越來越複雜時,五條悟突然幽幽的歎了口氣。 “為什麽我感興趣的……”說到這裏,五條悟的聲音突然就消失了,這讓柊瑛司無法理解他話語裏的這個對象,究竟是人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卻不能一直隻看著我一個人?為什麽啊!”說到最後,他就又像鬧起了脾氣一樣,“以前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過。” 柊瑛司:“……”好家夥,這人大概是在說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過在意的人吧,竟然說的這麽彎彎繞繞。 這一刻,柊瑛司絲毫不知道身邊這個人的神經已經在星漿體任務後變成了一種纖弱的狀態,隻需要一點細微的外力,就可以讓它徹底崩斷。 對於能將所有情緒合理轉化的特級咒術師來說,這無疑是最適合戰鬥的狀態,可作為人來說,這樣的變化就過於危險了。 這個階段的五條悟,就像是一把銳利無鞘的刀,還沒有任何約束的他能恣意妄為的展現自己的力量。 而柊瑛司對此一無所知。 “的確,占有欲在人類的情感表達裏是很難避免的。”柊瑛司以理論大師的模樣努力接住了五條悟的話,他迴想著自己在現實世界掃蕩的無數本育兒教材,並毫無違和感的將教材內的理論拚接到了這次談話中去,“但是,最健康的模式其實還是希望對方能變得更好,也更加開心。也就是說,盡管占有欲很難避免,可我們要努力開解自己。這才是良性的情感表達。” 誰知道五條悟對此卻並不買賬,他輕嗤了一聲,“我討厭正論。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這一點都不會改變了吧?” 柊瑛司:“……” 幸好,五條悟並沒有過分執著於這一點,不如說,他是一個一旦有了自己的邏輯體係,便很難將他人的想法聽進去的家夥,所以,他隻是自顧自的發出了一聲歎息,“做人好難啊,瑛司老師。”他這樣嘀咕道。 白毛少年就這麽無精打采的看向了柊瑛司,似乎是真的在為做人這個問題發愁。 他分明有很多種辦法,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為了心中那尚存一線的底線與原則,他卻遲遲沒有動作。最重要的是,他實在搞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算是什麽。 他的確對柊瑛司非常在意,十分在意,可是為什麽?他可從來沒有對其他人這樣上心過。 但五條悟對於問題的答案卻並沒有多著急,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覺得此刻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攔得住他,隻有他想不想。 那就等到……想通了這一點後,再做決定吧。 柊瑛司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目前對他好感度隻有84點的五條悟,腦子裏其實隱隱有了某種危險的念頭。 然而這家夥的好感值從一開始就和常人所表現出來的有所不同。 就這樣,雖然說的話有些難懂了一些,但五條悟的狀態在柊瑛司眼中還算是正常的,讓他頭禿的人,其實是夏油傑。 柊瑛司注意到了,在星漿體任務後,夏油傑便開始變得沉默。 不光如此,他還能察覺到黑發少年經常躲著自己,這讓柊瑛司的神經又一次繃緊了。 這個變化,非常的不妙啊! 在任務結束後沒多久,他和五條悟還有家入硝子便升入了三年級。 然而,哪怕是新學期的伊始,夏油傑卻並沒有向柊瑛司傾訴的意思,每當柊瑛司想要詢問些什麽,他總能恰到好處的岔開話題,然後溜之大吉。 這無形之中讓柊瑛司感到了壓力,他明白到了五條悟願望的分量,起碼夏油傑這邊,是真的非常難以入手。誠然,他可以用強硬的手段,但那真的能奏效嗎? 但很快,柊瑛司就找到了突破口,雖然這並不是他很想要發生的事情就是了。 剛剛升入二年級的灰原雄與七海建人兩名學生在出任務時,麵對的並非是由任務說明上所描述的二級詛咒,而是一級的。這導致了兩名二級咒術師頓時陷入了苦戰。 早在一年級時,柊瑛司便對灰原雄的未來隱隱有所猜測,而在這一刻,他的謹慎竟意外的扭轉了整個事件的走向——跟隨在兩個學生身後的分身在最危機的時候用飛雷神救下了灰原雄,並輔助著兩個少年成功完成了一級詛咒的祓除。 雖然兩個人對柊瑛司的突然出現都表示了難以言喻的震驚,可也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才成功救下了灰原雄——當時這個少年差點被那隻一級詛咒紮成刺蝟。 “老師——!瑛司老師——!” 事後,灰原雄淚眼汪汪的扒住了柊瑛司,死活不肯放手,“你怎麽可以這麽可靠!你就是我的守護神吧?!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能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出現的啊!” 連一貫情緒內斂的七海建人都在那一刻有些失態,卻苦於灰原雄一個人霸占了柊瑛司,完全沒給他留地方擠進來。 七海建人:“……” 在冷靜了幾秒後,他臉上脆弱的表情便消失了,又恢複成了往日裏冷淡的模樣。 終於,在安撫好了兩個遭遇了險境的一年級後,柊瑛司把兩人帶到了附近的烤肉店大吃了一頓。 “……瑛司老師,抱歉了,哪怕有你在,我現在對指派任務的高層也充滿了不信任感啊!我今天可是差點死了啊!”一邊往嘴裏塞和牛,灰原雄一邊瘋狂吐槽,“但相信我,我還是最喜歡瑛司老師你的!” 聽到了灰原雄的話,柊瑛司險些熱淚盈眶。傻孩子!不信任就對了! “吃你的肉吧。”七海建人沒好氣的用夾子往他盤子裏塞了片烤好的肉,然後又沉默的將半個烤盤上的和牛一口氣夾起,規整的放進了柊瑛司的盤子裏。 灰原雄盯著他的動作看了兩秒,最終沒有任何表示的將盤子裏的肉塞進了自己嘴裏,“好啦,七海海,你自己也吃嘛。” “都說了別這麽叫我。”七海建人冷酷無情的說道。 而柊瑛司反倒是笑了起來,他一直都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感情很好。幸好他在一年級的時候就習慣性的分出一個分身跟在兩人的身後,柊瑛司第一次這樣感謝自己這無用的謹慎。 既然是夢境,那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在得知了發生在灰原雄身上的事情後,夏油傑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了,他想要去質問派發任務的高層,也想要讓造成這樣重大失誤的「窗」付出應有的代價,然而他卻什麽也做不到。 他從高層那裏得到的迴複,隻有輕飄飄的一句話—— 「在這個季節,詛咒突然性變強是很常見的事情,窗不會為你的個人情緒負責」 冷淡而又真實的迴答化為了尖銳的刀刃,一點點切割著夏油傑腦內僅存的理智神經。 在高層眼中,咒術師的安危無足輕重,他們隻是最底層的道具,像是毫無分量的飛絮,風一吹,便再無蹤跡。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也想要做點什麽,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也是在這時,柊瑛司開始頻繁出現在在他的身邊。 夏油傑並不想與他有任何交流,帶奈何柊瑛司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會帶著一種韌勁,且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排斥。因為他的存在,正是夏油傑此刻所需要的無聲陪伴。 他或許是察覺到了夏油傑的抗拒,竟也能和夏油傑一樣,保持著長久的沉默,仿佛隻要夏油傑不率先出聲,他便會一直安靜的陪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