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卓偉隻是瞥了緊張的他們一眼,將手機插進了褲兜裏,“你們是通過柴教練進的隊吧?聽說柴教練頭上的傷差點兒要他的命,所以在他治療期間,他手裏的隊員就都分到其他教練手裏,這次過來主要是他招隊員,你們是去柴教隊裏?”眼看卓偉恢複正常,不再是一副掉進醋缸裏的模樣,程文海也隻能收了拳頭裏捏的力氣,說:“還沒確定,但大概率了。”就在這時,地鐵進站,徐徐停下,卓偉往門邊走去。程文海問:“幹嗎去?”卓偉說:“去找柴教談談。”“能要你嗎?”程文海說完閉嘴,有點後悔。卓偉卻隻是在踏出門的時候,迴頭看了他一眼,眼眸黑暮暮的,一言不發地走了。地鐵再次啟動,程文海給了自己一耳光:“飄了,這是說的什麽狗屁話。”餘樂沒說話。卓偉這人的人品是不怎麽樣,但卻有著極好的運動精神,決不放棄。迴了運動員公寓,餘樂才知道自己轉項這事鬧的有點大,但凡有認識的運動員看見他,都會湊上來問上一兩句。一開始餘樂還迴應一下,後來再有人問,就“嗯”上一聲,不再多說。因為千篇一律的都是那些話。“你怎麽想的啊?你怎麽會轉項?”“你可是主力隊員,我們想當主力還當不了,你這不是不知足嗎?”“你可要想好了。”“我覺得這個決定太魯莽……”餘樂能說什麽?任性。魯莽。他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勸他再想想,但猶豫的時間是有限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經猶豫了很久,不該的,不能的,他都想過。所以他做出了選擇。隻不過這個從心出發的選擇,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就沒有再解釋的必要。在宿舍樓下的時候,餘樂還遇見了下樓打飯的郭雲澤,一群人從門洞裏走出來,郭雲澤走在前麵,正說的高興,看見他眼睛一亮,就快步迎了上來。餘樂的頭皮一麻。郭雲澤果然開口就問:“你還真去了?昨天我們還聊這件事呢,我說不能,你就是圖新鮮去玩玩,結果今天消息就傳出來,你先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餘樂歎氣:“肯定,確定,我確實要去滑雪。”誰知道郭雲澤咧嘴一笑,指著餘樂的鼻子說:“餘樂,你完了。”說話間,郭雲澤往一側讓去,他身後的隊友也往兩邊讓開,當人群散開,餘樂看見了人群後麵的那個人。他避不開,躲不了,必須要給出解釋的人。丁瓚。丁瓚來自少數民族,皮膚是天然的棕色,那是無論怎麽在室內泳池裏泡著,都泡不白的膚色。這次奧運會丁瓚一舉拿下了十米台的奧運冠軍,粉絲在為他慶賀歡唿的同時,還為他取了一個外號,“巧克力男朋友”。淺棕色的膚色和隊員在一起的時候就非常顯眼,到了國外遇見那些白種人,對比就更加鮮明。這般質感的膚色配上一身勻淨的肌肉,站在十米台上,收腹挺胸舉臂時繃出的肌理,實在是健康的過分。更何況丁瓚的眼睛生的也好,恰到好處的雙眼皮配上濃長的睫毛,垂眸準備的時候,水波似映在他的眼睛裏,有種溫柔的繾綣。餘樂和丁瓚玩的很好,視線總會定在他那雙迷人的眼睛上。但此刻,丁瓚的眼睛裏少了柔軟,變得像寒冰似的堅硬,裏麵還承載著即將成形的風沙,風雨欲來,電閃雷鳴。在人群後麵看著他,一言不發。餘樂一時間都不敢與丁瓚對視。程文海也沒見過這樣的丁瓚,在餘樂身後嘀咕:“他好生氣啊。”餘樂歎氣,有點怕怕,牽出嘴角的笑,迎了上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我還以為你今天迴去呢,不是機票都買好了嗎?”丁瓚不說話,憤怒的臉上甚至有些委屈,濃長的睫羽微微地顫著,燈光如同火星一般在他的身上跳動。餘樂心裏也不好受,就那麽與丁瓚隔著一群人,無聲地對視。然後丁瓚抬手抹了一下眼,在眼角流下了一道拭不去的淚痕。他狼狽地質問:“我不明白。”餘樂點頭:“我知道,我會解釋。”“不是說好了跳雙人嗎?”“……”“餘樂,這事你沒有提前和我說過一句,我今天,剛剛,才知道。”“……”“像個傻子。”咬牙切齒。餘樂穿過人群,走到丁瓚麵前,想要抓住他的手。丁瓚抬手撥開了餘樂。“對不起。”餘樂有點無措,偷偷搓著手指,“該更早告訴你的,是我的錯,我不敢說,就是……現在我可以解釋嗎?”丁瓚深唿吸,唿吸裏帶著顫,在對視中,眼裏的倔強又一點點褪去。偏頭,收斂了眼底的鋒芒。第21章 餘樂和丁瓚上了樓, 去的是餘樂的宿舍。房門打開餘樂轉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的郭雲澤,“你過來幹啥?”“這不關心你嘛。”郭雲澤沒臉沒皮地笑。餘樂攆他,“趕快吃飯去吧。”“不餓, 一會兒吃也行。”郭雲澤笑著,幫餘樂將門推開,先擠進了門裏。餘樂猶豫了一下, 倒是沒有阻止,看看盛怒中不說話的丁瓚, 他也擔心等會兒要挨揍,身邊多個人也好拉住這頭窮兇極惡的“藏獒”。屋裏嘩啦啦地進來八個人, 連坐的地方都不夠,大家就貼牆站著, 站了一溜兒。程文海進屋就想坐床上,一看餘樂和丁瓚都站著,他又緩緩站了起來,說:“冷靜點兒啊,這畢竟是樂兒想了很久後的選擇, 是兄弟就該支持他。”郭雲澤說:“話是這麽說,但這選擇也得有好處啊, 用一個主力隊員去換一個才入門的新手身份,反正我是想不通。”“又關你什麽事?”“樂兒的事, 就關我的事!”“得得得,閉嘴吧, 別添亂了。”屋裏安靜下來,餘樂見丁瓚眼裏的火苗又燒了起來, 隻能先說話:“我錯過奧運會了。”丁瓚嘴角抿緊。餘樂說:“這一錯過就是四年, 我不知道四年後我什麽狀態, 但從年齡上看,我確實錯過了我的巔峰期,這是最關鍵的一點。”丁瓚的眼神軟了一點,眼角看著就濕了。餘樂本來隻是解釋,被丁瓚這麽一哭,心裏也實在覺得委屈,眼眶也跟著發紅。餘樂說:“我知道,跳水不是隻有奧運會,還有世錦賽,還有全運會,但這些年來,我們的目標不就隻有那一個嗎?眼看著路都斷了,你還不讓我選一條新路嗎?”丁瓚開口說話的聲音裏帶著一點水汽:“不是說好和我搭檔嗎?我都準備好了,我們去拿十米台的雙人冠軍,行不行?”“可我不想了。”餘樂笑,“和你組搭檔我會拖累你,別人也會說我靠你拿冠軍,再說咱們也別為難張教,明明你和張陽搭檔才合適,我比你高半個頭呢。”“放屁!”丁瓚說爆就爆,“誰特麽敢多說一句,我揍死他!”程文海嚇得後退一步,郭雲澤也閉緊了嘴。丁瓚這人屬狗的,獒科,惹了他是真張嘴咬,要不是他兇名在外,大家又顧慮著自己國家隊員的身份,都不敢招惹他,他說不定早就因為一些打架鬥毆的惡劣事件被開除了。餘樂倒是應對丁瓚有一套,手往肩膀上一扶:“小聲點兒,嚇我一跳,傷都疼了。”丁瓚齜著的牙收了迴去,視線落在了餘樂的肩膀上,反應過來:“明明都好了,還跑去參加其他的選訓隊,這會兒倒是嬌氣。”“就這傷,我什麽都沒了,還不能我疼一輩子,記一輩子?”“我就不明白,你都跳多少年了?怎麽會入水失誤?”“害,別提了,我難受死了。”丁瓚憋了大半天的火氣被餘樂莫名其妙的轉移,餘樂將他拉到床邊坐在,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談了起來。其他人有的坐在程文海身邊兒,有的就在門口靠牆站著,安靜地聽八卦。丁瓚說的直:“你趕緊迴來,要是去滑雪你早晚後悔。”“都決定的事,你別勸我。”“餘樂你真會後悔,你是我們跳水隊主力,世界級的運動員,華國幾十億人口能有幾個世界級的運動員,你去那邊是從零開始。”“我知道,但我也要試試。”“我勸不迴來你是吧?好!我勸不迴來我就不走了!說什麽都要把你掰迴來!別逼我動手!”這是又上頭了?餘樂笑了笑,也不怕。餘樂身邊的朋友裏強勢的很多,包括柴明也是同樣類型的人,似乎都很喜歡安排餘樂的人生。隻是餘樂脾氣看起來似乎很好,實際上是個有十分主見的人,似乎是聽了他們的安排,但所有的一切他聽的都是他內心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