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那月相信,要是二十二年前負責帶他的是現在這個琴酒,那家夥絕對不會在任務之餘還像個正常人一樣帶他去四處遊玩。 琴酒不用槍抵著他腦袋讓他殺人都不錯了吧。 那月恢複的記憶沒有缺斤少兩,那些畫麵都清晰地存在於他腦海中,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父母是絕對要隱瞞的。 就算烏丸蓮耶沒有這麽命令他,他也不會讓他們知道以為的乖學生好兒子背地裏是個死刑都不足惜的罪犯,因為那月想讓他們不對自己失望。 如果發現他是卡路亞,優醬和清吾這兩個真正心向光明的人又會怎麽看他? 可烏丸蓮耶對他的洗腦總是不完全,那月明明有清醒的意識,也無比厭惡這種思維被控製的感覺,他其實不反感殺人,反感的是被強迫去殺人,所以久而久之,那月才越來越向往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邊。 這種被操控的理智和清醒的情感之間掙紮的痛苦,那月是無法對父母宣泄的,唯一能安撫他的存在隻有貝爾摩德。 是那個會牽著五歲的他穿親子裝去逛街、會在他任務失敗而被老頭懲罰後,給麵色慘白的他像這樣按摩、會在任務結束後帶他去當地玩樂放鬆的莎朗老師。 “我果然還是更喜歡藍色,”他忽然說道,“綠色的眼睛一點也不好看。” 貝爾摩德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迴去,有些好笑又無語地瞥他一眼:“所以哪怕我易容成克麗絲的時候,你都喜歡喊我莎朗?” 克麗絲·溫亞德的眼睛跟她的‘媽媽’不同,是水綠色的,當然,那隻是貝爾摩德為了區分母女身份而戴上的美瞳罷了。 “誒——”那月懶洋洋地拉長尾音,發出無意義的嘟囔聲,接著又理直氣壯地接上一句迴應,“那個跟眼睛顏色無關,我就是懶得改口而已,又沒關係,反正莎朗老師也更喜歡我這麽喊你吧?” “畢竟,無論是莎朗還是克麗絲,都是你嘛。” 金發的女明星有些怔愣地想起,這句話似乎在兩個月前也聽同一個人說過,那時還沒有迴到組織的青年以一種漫不經心又暗含認真的態度對她說,無論哪個名字,她都還是她。 貝爾摩德現在都還能記起初次見麵的那個不到她腿高的小豆丁和她的第一段對話。 「你好,」小豆丁說,「我很喜歡你的藍眼睛,如果你是新的研究員的話,我大概不會掙紮得很厲害。」 「……如果我不是呢?」 黑發的小豆丁抓著她的手指,對她露出第一個淺淡卻又真實的笑容:「那麽我想我會更喜歡你的,莎朗老師。」 算了,貝爾摩德想,為了這個人的話,那要她放棄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想讓她的太陽為難。 貝爾摩德知道雪莉在幾年前遇到了一個對她來說很特殊的人,就好像宮本優遇到赤江清吾,自己遇到赤江那月一樣,有一個身處光明的人出現在了雪莉身邊,因為她認得出來那個眼神。 那是與她過去無異的、向往著光明的眼神。 說實話,要是那個時候貝爾摩德就查到雪莉的太陽恰好就是她家那月,她絕對不會還那麽冷靜地告誡那個女孩的。 可惜,她居然是這麽久過去之後才慢慢發現這件事,貝爾摩德同時也知道,要是她現在想要殺雪莉的話,那月絕對會阻止她。 那份仇恨沒有這麽輕易放下,貝爾摩德哪怕答應了柯南不會親手殺死雪莉,卻也沒有放棄用別的方法置對方於死地。 但是,要是赤江那月要阻止她,那麽貝爾摩德也想不到自己反抗的理由了,還不如止步於此,她實在不想用這種方法去逼她的太陽做出選擇,那才不是貝爾摩德的情商允許她做的事情。 何況烏丸蓮耶已經死了,組織對那個藥物的研究也停了,她同時相信,那月不可能讓那個藥物的研究再次出現並進行下去,所以徹底放棄殺死雪莉,對現在的貝爾摩德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我有兩枚鈴木號特快的通行證,”女明星最後垂下頭看著那雙水紅色的眼睛笑起來,裝作她原本想說的就是這句話,“聽說那輛列車上會有推理的遊戲設置,明天要跟我一起去玩一趟嗎?就當放個假。” 黑發青年仰著腦袋跟她對視,也跟著彎彎眼睛:“好啊。” 那月知道莎朗老師發現了誌保的蹤跡,對方原本大概是打算去鈴木號上堵住那孩子,然後聯係琴酒來收割她生命的。 他也知道,莎朗老師現在放棄了這個計劃,這就足夠了。 那月對她一向很有耐心,其實要是莎朗老師還是想殺誌保的話,他也會順水推舟地幹脆讓‘宮野誌保’在琴酒這群人眼中死亡,勉強算是滿足了莎朗老師的心願。 他不會去問她現在為什麽放棄,就像她不會問他為什麽要留下來一樣。 那月渾不在意地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心裏還在數著天數——宮本曉似乎也到了退場的時候了,他想。 自從一周前的飛行船事件後,小偵探跟誌保就一直試圖在學校裏堵住他獨處,更別說那群大猩猩明明各有各的工作,還天天往帝丹跑,搞得遠山花凜都私底下問過他是不是跟警察結仇了。 他躲不起還死不起嗎? — “我們得想個辦法,”江戶川柯南嚴肅地說,“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戴著口罩的灰原哀冷笑一聲:“你以為他為什麽會躲著我們?還不是因為某位偵探那天差點就在你的小蘭姐姐麵前喊出‘那月哥’這個稱唿。” 被戳中的小孩僵硬一瞬:“我那不是注意力都在那月哥身上,沒注意到蘭靠近嘛。” “可是灰原你也沒理由說我吧,”想到這裏,柯南也翻了個白眼,“你之前還不知道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麽啊,為什麽他看到你接近就會找理由離開?連我差點那麽喊了他都沒光明正大地……” “管好你自己吧,名偵探。”絕對不承認自己居然在正主麵前哭了的研究員小姐冷冰冰地迴敬了一句。 飛行船上兩人對了一下彼此手上的情報,拚湊出了一個令人不敢相信的結論,也就是說,他們相處的這個宮本曉就是他們一直以為已經殉職了的警官,對方目前還因為不知名原因跟組織有很深的聯係。 得知那月哥目前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卡路亞之後,柯南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找到降穀零詢問了這件事,還用宮本曉搭著琴酒的車離開這個情報換來了對方的肯定跟補充。 “不行,我不會看著a控製著那月哥的,”小偵探咬牙,“一定要救他出來……我不想再失去一遍了。” “我那天在波洛聽到了那個公安打的電話,”一向對組織成員甚至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都表現得恐懼的灰原哀緩慢開口,“他答應電話那一頭的人,這周日去乘坐鈴木號特快列車。” “他喊對麵的人貝爾摩德,還提到卡路亞會在場。”研究員小姐說。 “我要去。” 江戶川柯南一點也不好奇同伴的態度變化,他很清楚警官對他們兩人來說有多重要,涉及那個人的事,灰原會這麽堅定也完全不奇怪。 “推理列車,怎麽能少了偵探,”於是他也推了下眼鏡,捏住口袋裏的黃銅戒指通行證自信地笑起來,“不管是謎題還是那月哥,我都會當第一個找到的人!” 灰原哀輕哼:“那可不一定。”第一百九十一章 “哇,車站和風景都在飛速後退,”趴在車窗前的小女孩驚歎道,“聽說這輛列車一直到終點站前都不會停下誒。” “沒錯哦,而且終點站在哪裏也算是一個謎題呢。”阿笠博士摸摸胡子,笑眯眯地跟孩子們接話。 結果柯南邊在手機上打字邊頭也不抬就拆了他的台:“這趟的終點站在鴨川吧,不過時間似乎不會那麽短,中途大概還要繞得遠一點……啊,找到了。” 小偵探舉起手機,把屏幕亮在其他人眼前,而呆在裏麵的人工智能也上道地先把結果亮了出來:[我的演算結果裏,可能性最高的是這條哦,大家等下還有機會看到築波山啦!] “原來如此!”三小孩加博士四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諾亞不是跟著弘樹哥哥去澤田先生那裏了嗎,”反應過來後,光彥語氣有點猶疑,“怎麽會跟柯南在一起?” [再怎麽說我也是全世界最聰明的ai,去哪裏都很正常才對吧,光彥都沒有想我嗎?]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的少年聲音裏帶著一絲明顯到詭異的委屈,聽得三個小孩連忙湊上去抱著柯南的手機就是一陣哄。 “……你沒告訴弘樹讓他管一管諾亞的片庫?”研究員小姐眼角一抽,低聲發問,“這家夥怎麽越來越熟練了。” “管也管不住,萩原哥會跟諾亞一起偷偷看。”柯南也受不了地小聲吐槽。 灰原哀欲言又止,眼神隱隱有些鄙視:“你信任無比的精英警察?” 喂喂,看幾部肥皂劇而已怎麽就不算精英了?柯南理智地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默默吞迴肚子裏。 雖然他也覺得這個愛好很讓人無語就對了。 “比起那些事情,其實我還是蠻期待要進行的推理遊戲的,”江戶川柯南接過小孩們遞還迴來的手機揣進口袋裏,隨口道,“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難題。” “那個啊,據說會在乘客裏隨機挑選出負責扮演兇手和受害者的人,”抱著手臂的灰原哀稍加迴憶,“而‘案件’發生後,剩下的所有乘客就全部都是偵探了,必須在到站前找出兇手來。” 她隔著口罩咳了兩聲,又接著說:“不過,我還以為你會第一時間就去找他呢,沒想到還能靜下心來參加推理活動。” 說著,灰原斜了柯南一眼,眼神倒是波瀾不驚,柯南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麽想法。 “我現在就找過去的話,他也不會見我吧,”柯南握了握拳,神色莫名地歎了口氣,“又不是我不想去,反正諾亞算了一下時間,要繞那麽遠一段路的話距離列車到站停下還有兩個小時。” “那月哥又不會飛。”他還趁孩子們扒著窗戶看風景,隨口開了個小玩笑。 灰原還要說什麽,他們這間包廂的門就從外被敲響了。 “哦,有什麽事嗎?”離門比較近的博士站起身去開門,疑惑地稍微提高音量問道,但沒有人迴複,而他打開門後,隻在地上發現了一個信封。“嗯?” — 降穀零靠坐在包廂裏的時候才放鬆了一點,抬手鬆了鬆領帶,靠在椅背上捋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說實話,之前貝爾摩德那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對方是要說他暴露臥底身份了或是那個真正的卡路亞要找他算賬。 結果電話那一頭的女明星隻是輕飄飄地丟下了一句‘這周日記得去乘坐鈴木號特快列車’,連正常情況下早就售賣結束的黃銅戒指模樣的通行證都托人給他送來了一枚。 她這個態度弄得降穀零更警惕了,誰知沒等他試探,貝爾摩德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告訴他‘雪莉可能也會去,你看著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麽,在電話掛斷前,貝爾摩德丟下了最意味不明的一句話。 「這件事別告訴琴酒,」她似乎心情不錯,「卡路亞會跟我一起到場。」 降穀零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這句話的信息量著實有點大,什麽叫別告訴琴酒?貝爾摩德指的是不要跟琴酒說雪莉可能在列車上還是卡路亞也會去?可是不說aka去不去跟琴酒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會是和她一起? 他覺得自己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量給壓彎了腰,這些話的衝擊力大到降穀零居然沒注意到後門後還有個矮小的人影在偷聽,對方把他下意識重複了一遍的‘卡路亞會跟你一起到場’給聽了個清清楚楚。 降穀零當然暫時還不知道這件事,他隻是一邊懷疑貝爾摩德的用意一邊身體誠實地上了列車。 自從飛行船一別後,明明‘宮本曉’還在帝丹教書,可別說鬆田他們,就連他這個卡路亞的搭檔都有整整一個星期沒見到那家夥了,好不容易有點消息,怎麽可能不來? 想到這裏,還靠在椅背上的公安皺起了眉。 他今天其實也不是單純為了赤江那月和那個所謂雪莉在車上的任務來的,前者不說,後者……托那月的福,降穀零在發小得知灰原哀就是雪莉之後也拿到了這個情報,但平時都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咳,不然hiro可能會以‘嚇唬小孩’的罪名譴責他,之前小偵探那一迴就害他收到了幼馴染愛的拳頭——可要降穀零說,hiro自己分明也樂在其中。 昨天傍晚降穀零收到了自己拜托查情報的部下的消息,稱查到這輛列車的乘客裏有一個境外逃犯,而公安部負責追捕的藤原律得知他也會登車後,同樣聯係上了降穀零。 所以,在列車靠站前,降穀零麵前有三個目標等待完成,一是配合藤原律抓到那個逃到日本來的殺人犯,二是弄清楚貝爾摩德的意思是殺了雪莉還是什麽,好方便他跟那兩個小孩商量。 三就是最重要的那個,跟某個躲了他一星期的小混蛋聊聊天。 “咚咚。” 對麵的包廂門被敲響,原本在閉目養神的公安猛地抬頭,眼神銳利,語氣還是偽裝出來的疑惑:“不好意思,是誰找我有事嗎?” 然而他耐心等了幾分鍾,外麵並未傳來答複,降穀零歎著氣係好領帶,換上安室透的那副表情走過去開門。 門口空無一人,要是別人也許會以為是什麽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降穀零卻覺得沒那麽簡單。 他低下頭,在門口的地麵上發現了雪白的信封,上麵被用赤色的火漆印封住了開口。 公安精英臉色冷了下來,俯身撿起信封後轉頭就又關上門迴了包廂內,看起來毫不在意是誰放的東西。 隻是關門前,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從走廊的拐角處一晃而過。 — “[致親愛的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