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鬧這麽大一通,烏丸蓮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簡直像發狂一般叫喊著把書房裏所有的東西都砸壞,滿麵陰沉氣息可怖地要貝爾摩德在卡路亞醒後把人帶到他的麵前。 貝爾摩德焦急地從安置波本的另一個基地趕來這裏的醫務室時,看見的就是靠在床頭自己給自己削兔子蘋果的那月。 那個讓她擔心受怕了一整晚的小混蛋眉眼彎彎,泰然自若地和她打了個招唿,要是忽略渾身上下裹著的繃帶的話,確實是一副陽光青年的形象。 她看著看著,忽然就鬆了一口氣。 “早安,莎朗老師,”小混蛋笑弧依舊,“沒吃早餐嗎?我這裏可隻有蘋果哦。” ……誰饞你那幾塊蘋果啊!第一百零一章 貝爾摩德頗為頭疼地看著麵前的青年,她已經從醫護人員那裏知道了對方昨晚自己爬起來把傷口處理了才又一頭栽倒迴床上睡覺,他們猜想他身上的繃帶遮的是昨晚在火場裏留下的燒傷——光是想到這裏,濃濃的無力感就將她淹沒,和琴酒不同,貝爾摩德當然知道按赤江那月的性格不可能找什麽人替死,更別說那天她是眼睜睜在b棟看著他墜落的。 恐怕那身繃帶下麵不隻是燒傷,還有被他隱藏起來的其它傷痕。 “boss要我帶你過去,”貝爾摩德定了定心神,語氣自然得好像自己來之前的些許擔憂都不存在,聲音微啞,“走吧。” 這個發展正在那月的預料之中,以烏丸蓮耶身居高位已久的狀態來看,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違背自己的命令,更不用說自己直接以無法挽迴的方法摧毀了對方貪求的警官身份,失去重創紅方的一大良機後烏丸蓮耶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應該說他能一覺睡到今早才讓人驚訝。 那月神色不改,將那盤兔子蘋果擱到櫃子上,朝門口的千麵魔女彎起眼睛:“我知道了,稍等。” 說是稍等也真沒耽誤多久,貝爾摩德在外麵等了幾分鍾,黑發青年就推門出來了,身上穿的赫然是昨天蹭琴酒的車去服裝店買的黑風衣與黑西裝,脖子上掛的紅圍巾則是她受這人所托給他送來的。 “怎麽,我的打扮有什麽問題嗎?”身上裹著繃帶的青年輕笑著問。 倒不如說一點問題也沒有,莫名很適合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貝爾摩德就是覺得這套衣服穿在那月的身上後給她帶來了一種奇怪的壓迫感。 她沉吟片刻,什麽也沒說,隻搖搖頭就領著他往基地外走,那位先生如果等急了還不知道會不會更為難這個小混蛋…先過去再說吧。她想。 這座基地離烏丸蓮耶所處莊園不遠,那月連閉目養神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那人依舊是坐在那間書房裏等著他,這迴倒是沒再讓女傭幫他引路,那月獨自穿過長廊,不偏不倚地停在那扇門外。 他並不急著敲門,優哉遊哉地站在那兒等上不到幾秒,反而是裏麵的人先沉不住氣,烏丸蓮耶的聲音聽上去比前次更加低沉,急不可耐地就開了口:“進來!” 哎呀,這不是先一步就輸了士氣嗎,看來昨晚的事情還真把對方激怒了。那月輕眨兩下眼,收起臉上多餘的情緒推開麵前的木門。 “boss,您找——” “砰!” 他剛反手合上門扉,一個黑影就狠狠地砸向麵門,那月不閃不避任由被丟來的木盒擦著額角落到地毯上發出悶響,目光分毫未變,始終停在那張靠椅的一角,並沒去管額上滲出的血絲。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似乎這一砸後緩過了神,烏丸蓮耶咬著牙擠出的話語意外地很冷靜,“卡路亞,給我一個解釋。” 那月了然,他本就沒指望對方被自己這一出直接氣到倒下(如果真的有這種發展似乎也不錯),能有野心和實力做到這種地步的老東西心眼可多著,怎麽可能輕易在他麵前露出軟弱,哪怕目前已經是油盡燈枯,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烏丸蓮耶這是終於反應過來不能在他麵前亂了陣腳啊。 “我不懂您的意思,”麵色蒼白的黑發青年垂著眼睛站在原地,暗紅的圍巾襯得他眼下青黑更引人矚目,整一幅重傷未愈的模樣,嗓音又低又輕,“隻是在完成任務而已。” 任務?烏丸蓮耶都快氣笑了,他什麽時候給過卡路亞這樣的任務?可在他仔細地盯著青年的臉一寸寸尋找對方心虛的證據時,完全一無所獲。 他又想到卡路亞服從他的命令二十多年,從未發生過掌控外的情況,那個東西也不可能出問題……烏丸蓮耶這下也有些模棱兩可了,他皺起眉。難道真的是出現什麽意外? 他知道波本和貝爾摩德兩人在昨晚也帶著任務去了那棟大廈,這個‘教訓冒犯組織的家夥’的任務還是他親自交到朗姆手中的,以當晚那個情況,如果‘赤江那月’不做點舍身保護人質的事情,似乎確實會和他要卡路亞扮演好這個身份的命令相衝突。 至於是不是因為熟識的貝爾摩德陷入險境而特意進行搭救,或是故意設計要擺脫他的掌控,這兩種猜測都被烏丸蓮耶直接略過了。 他對卡路亞的性格了如指掌,這就是一具所有言行都由他掌控的空殼,沒有絲毫同理心和對生命的敬畏感,所有的外在形象都不過是為了完成他的命令融入人群而做的偽裝,要是真有本人的欲求,也不可能在櫻桃白蘭地和紅方威士忌被他下令由黑方殺死後還毫無波動。 卡路亞是他手中最寶貴的武器,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這點烏丸蓮耶早在把那兩個名義上是卡路亞父母的叛徒骨灰送到他麵前時,就體會到了。 怎麽會有人對十多年的感情無動於衷呢?所以在所謂生日收到這種大禮後,還能目光平靜無波地接受要求臥底警方任務的卡路亞,從那一刻——也許更早——開始就不再配被稱作人類了。 人會背叛,武器不會。 但無論如何烏丸蓮耶也沒辦法接受自己這麽多年來在赤江那月這個身份上投注的期待和渴求一夜化作飛灰,這簡直是給本來就命不久矣的他當頭一棒,打擊沉重到要不是還得撐著和卡路亞見麵,他現在本該躺在床上休息了。 那月再第四天災也沒辦法讀心,不過他還是能從老人的神情裏看出對方一些想法的。 不錯,他的[表演]效果還真不是吹的嘛,也不枉他在過來前用貝爾摩德的化妝品硬是給自己加了濃濃的黑眼圈,演出大成功! 麵色蒼白雖然是真的,在醫務室睡到天亮才過來的那月怎麽可能有黑眼圈,他又沒和老橘子幻想的那樣夜不能寐,睡眠質量肯定比烏丸蓮耶好上幾倍。 他這次會用比上迴要敷衍的態度還是因為那月對於跟老頭虛與委蛇沒什麽興趣,前天還是看在裝也要裝得像的份上,現在他可沒那種耐心。 一般來說,在這麽多年的試驗之後那月也早試探出了自己所有技能的能力範圍,像[催眠]這種的話,對於意誌十分堅定如降穀零兩位臥底這樣的人來說,可以植入完整的心理暗示和影響他們的決定,卻沒辦法直接扭轉他們的認知,但對意誌薄弱的人則是能做到完完全全控製他們的精神,是個殺人越、咳,居家必備技能。 在之前狀態正常甚至有些亢奮的烏丸蓮耶麵前,那月沒辦法保證[催眠]能不受那個被用來控製他的道具影響,現在的情況可不一樣。 他側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盒,赫然就是兩天前裝著那個神秘道具的盒子,現在那裏可是空空蕩蕩。 首先,失憶前的他要做好普通人的偽裝,顯然不可能經常遠離市區跟家長的視線來這個地方接受烏丸蓮耶的‘洗腦控製’,這說明道具的功效可以持續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起碼在七年以上,畢竟作為警官的那七年他可從沒來過這裏),前天烏丸蓮耶最後和他的那段對話估計就是控製的一個手段,近期內對方絕對是會對‘剛洗腦完’的他抱有信任的。 如此重要的道具也不應該隻裝在連鎖都沒有的木盒中,那月在看見空蕩的盒子後自然明了,先前隻不過是為了控製和威脅他,烏丸蓮耶才會用盒子裝著道具的,現在當然是要轉移到別的更萬無一失的地方。 也就是說,道具最起碼已經不在烏丸蓮耶身上了。 那月決定試探一下,他用依舊冷靜的聲音開口:“您的身體看上去…很疲倦了,是吧?” 水紅色的眼睛沒有顧忌地望進那片渾濁的綠色,白發蒼蒼的老人表情逐漸變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怒意與不耐煩如潮水般從他眼底褪去,替換上的是深深的困倦和疲憊。 很明顯,他現在能被[催眠]控製,這下一切可好辦多了。 特意換上老師那副黑漆漆打扮的青年忍不住勾起嘴角,以溫和又順從的語氣說著不容置喙的話語。 “接下來,就是我的迴合了。” — 琴酒很不爽,他從得知boss大發雷霆後隱隱有了預感,緊跟著就收到基地裏傳來貝爾摩德帶走卡路亞的消息,都這樣了他怎麽會還猜不出來自己昨天是被那個瘋子借著信息差利用了一把。 而幾分鍾前,他剛接到boss的命令去往那座莊園,因為接下來這段時間卡路亞被分配跟他一起搭檔出任務了。 “讓你久等了。”琴酒並沒有把自己的保時捷開進去,今天也沒帶上伏特加一起來,所以那月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那個男人靠在駕駛座的車門上抽著煙,他態度自然地上前打了個招唿,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就坐了進去,甚至動作很快地給自己扣上安全帶。 琴酒冷冷地瞥了眼此刻無比自覺,和昨天那個隻會假笑跟算計的人完全兩幅模樣的卡路亞,對這人的本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最後深吸一口就丟在地上,用鞋跟來迴碾了幾下煙蒂,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直到保時捷啟動兩人都沒有說話,那月保持著老師平日那種輕飄飄的表情拄著下巴看向窗外,腦子裏又想起半小時前在烏丸蓮耶身上種下的那些心理暗示。 他打算學著隻在老師嘴裏聽到過的先代首領森鷗外篡位故事,報複老橘子還得循序漸進才行,他審訊拷問那一套操作學的不好,理論知識倒是十分充足。 怎麽說都要先擊潰敵人的心理防線,再毀掉他最求之不得的東西。 那月想著想著還突然在車窗上哈了口氣,指尖歪歪斜斜地在上麵畫出個簡陋的笑臉。 “哢噠。” 保險被打開的聲音清脆可聞,那月靠著光滑的車窗玻璃與駕駛座正舉槍抵在他太陽穴上的男人對上視線,對方身上朝他襲來的殺意可是貨真價實的。 他露出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你能扣下去嗎,那個扳機。” 當然不行,琴酒還沒張狂到要明目張膽殺了boss看中的人,他隻是在警告這家夥而已。 “不要隨便窺探和挑釁我,”琴酒不耐中帶著殺氣地說,“不殺死一個人的折磨方式,我知道的遠比你多。” 那可不一定。那月敷衍地嗯了兩聲。 他會出現在這裏還是因為種下暗示又接觸催眠狀態後,烏丸蓮耶的第一句話就是給他發任務,要他接下來這段時間配合琴酒行動,還附加了一個任務。 「潛入公安,迴收叛徒庫拉索的屍體。」 琴酒的聲音再次響起,跟迴憶重合了一瞬。 “下午有一個任務,處理掉那個損害組織顏麵的no name,”他淡淡地說出重點,“你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那月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那個無名組織原來還真的叫no name啊。第一百零二章 no name其實隻是個新興的小團夥,規模小到隻有二十多個成員,昨天安置的四個狙擊手就已經是他們最多的戰力了,在5月17日之前他們唯一一次稍微在裏世界打出點名氣的行動,還是搶走了組織原定的交易對象卻意外地躲過了這個龐然大物的追擊,這可不是單有運氣就能做到的事情,更別說是這麽一隻弱小的螻蟻。 所以負責解決這件事的朗姆自然第一時間就從組織裏揪出了兩個被收買的叛徒,那天晚上no name會在雙子塔出現這條消息也是他從那個叛徒口中挖出來的。 貝爾摩德把這段情報發過來的時候那月跟琴酒才剛進入杯戶町,也許是他終於肯把視線從窗上移開轉而盯著手機屏幕的舉動太突兀,在路邊停下車的琴酒冷不丁開口:“卡路亞,你最好藏好你的尾巴。” “否則,我會讓no name的基地變成你的斷頭台,”發色淡金的青年不帶什麽感情地扯動嘴角,吐露近乎威脅的話語,“組織不需要不忠心的狗。” 琴酒對卡路亞的評價即使經曆昨晚的‘利用’也並沒有降多少,畢竟這裏是裏世界,要是卡路亞是個優柔寡斷的家夥他才會看不起對方,隻不過收到監視卡路亞獨自完成任務的命令後,琴酒有些猜不透那位先生的意思了,如果真的這麽忌憚為什麽會有之前對他們兩人特別吩咐的那一出?如果說是信任,什麽也不提供的情況下哪怕是卡路亞也做不到這麽迅速獨自解決no name吧,這明顯是刻意為難。 但這些都與他無關,在車上就和對方差點打起來的琴酒對於帶瘋子做任務沒半點興趣。 “還不到你質問我的時候,gin君。”那月也收斂起臉上麵具一樣的微笑,神色冷淡地伸手推開了車門。 他先前就靠那份‘犯罪計劃書’順藤摸瓜地查到了無名組織大致的位置,正好就在杯戶公園對麵那棟樓裏,本來那月是打算匿名把這份資料送到警視廳,不過既然組織(烏丸蓮耶)要看他的實戰而非昨晚體現出來的心計和情報收集能力,由他自己來做這個剿滅人似乎也沒什麽不行的。 至於那個稱唿,當然是他用來膈應琴酒故意說的。 組織需不需要忠心的狗他不知道,反正boss可是需要他(的軀殼)需要得不得了呢。 這個任務雖然說是下午的,也並沒有固定時間,那月卻打算真的再拖幾個小時才去做,他現在的狀態說實話不能算好,要不是在其他人認知中跳樓的那個人本來就不是他,他也本不需要演出一副隻是因為從火場逃出來而稍顯虛弱、實際上還很健康的的樣子。 就算痛覺削弱外加自己演技出色,現在這具被動複活後將將達到20%狀態的破爛身體基本就斷絕了他像以前那樣仗著能力隨便浪的可能性。 話說到這個地步上,那月就不得不對自家老師的脾氣無語了,按他非人的恢複能力來說,這一晚睡過去後狀態怎麽也得好一大半,前麵幾年他靠這個複活能力死去活來多少次不都還活蹦亂跳挺到了主線?現在還撐不起幾口氣的原因無非就是某個輸了(他單方麵立下的)賭局的無良老師故意給他把‘虛弱debuff’鎖了唄。 某些玩家對這種幼稚的行為送去一個隱晦的白眼,多虧老師耍賴一般的做法,他決定在預定的行動時間之前先找個地方打幾小時遊戲消磨時間。 琴酒?那月離開的腳步輕快非常。他是答應了會好好完成任務,但又沒說一定是現在就去。 沒去看卡路亞離開的方向,琴酒自然知道對方說出在這裏分開、等行動開始前再把地址發過去這種話,就代表他需要一段單獨行動的時間,管他是去收集情報還是做什麽,琴酒懶得了解。 他更早一些時候就收到消息稱no name宣揚自家組織就是製造出‘太陽之死’的功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現在倒是有些憐憫起他們了。 卡路亞那家夥可不是什麽能接受別人算計的好人啊。 正在往杯戶公園走的赤江那月打了個噴嚏,他的假死太匆忙,隻能暫時先拿以前為了公安的短期臥底任務而弄的那些假身份來撐一段時間,新身份還得要這兩天過了再說,而他現在手頭又沒有易容工具,穿的還比較顯眼,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行隱藏自己遠離no name的勢力範圍,等開始行動再… 那月第一時間就pass了這個方案,他其實也有些東西想在行動後測試一下,正好待在杯戶公園這個正對麵的位置最方便,至於已經過去了的午飯時間,他現在沒什麽進食的念頭。 他的身體跟普通人不一樣,幾頓不吃也不影響那月一拳揍五個人,再說明麵上昨天他才剛宣布死亡,現在也不好大搖大擺地用原樣出現在其他人視野裏。 用一堆理由說服自己後,那月心滿意足地捧著自己那部跟著一起摔了六百多米還沒壞的黑客手機鑽進了杯戶公園的藤樹林裏。 讓他找找看,哪裏有適合爬上去睡覺或者查資料的好樹? 這片樹林麵積不算大,但勝在公園建立有些年頭了,植物都長得十分茂盛,更別說五月正好是藤樹開花的季節,枝頭垂掛下的一串串粉紫色藤花像要組成連綿不斷的瀑布,風拂過時還帶來了那股淺淡的沁人花香,仔細一聞又讓人覺得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