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同樣是免禮,對他們隻是客套,對皇後才是真的免禮。他甚至連個“朕”的自稱都不願對皇後說,完全不裝了是嗎?真是聽一萬個帝後愛情故事,都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陸雪朝就也仍安安穩穩坐著:“陛下在朝上生氣了?”“朕哪兒是生氣,朕是在受氣。”謝重錦在上首另一側坐下,也不管桌上的茶盞是陸雪朝用過的,拿起杯子就將剩下半盞茶一飲而盡,清冽茶水入喉,才算勉強消氣。“以為朕三年沒上朝,被蠱蟲掏空了腦子,一個個都敢糊弄朕。”謝重錦冷笑,“六部不知養了多少蛀蟲,到如今見朕要一筆筆清算,就開始官官相護,妄圖瞞天過海,真把朕當傻子。”柳雁聲適時開口:“陛下既要與皇後殿下議事,臣等先行告退。”名義上他們還是皇帝的後妃,後宮不得幹政,隻有皇後才能輔政。“你們也留下聽著。”謝重錦並不避諱。後宮個個都是人才,這些朝事他們知道才好。陸雪朝聽了一會兒,聽明白了。起因是玩家操控期間揮金如土,讓工部大興土木,把錢都花在造奢華宮殿上,至於正事,那是一件沒幹。防禦用的城牆年久失修,才會被敵國輕易攻破。百姓需要的水利田地工程也全都沒有,才會年年鬧災,不是水患就是幹旱,糧食產量也嚴重不足。謝重錦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停止行宮建造,將經費改為修水利工程,與城牆建築,避免內憂外患。結果工部的人說沒有多餘經費,讓他們給出明細,又個個支支吾吾,一問三不知。謝重錦哪能不知道,這是被人中飽私囊,給貪了。有一就有二,謝重錦又抽查了其他五部,結果讓他生生氣笑。吏部的官員調動,禮部的科舉考試,戶部的財政收支,兵部的軍餉發放,刑部的司法刑獄,全都有貓膩。賣官鬻爵的,徇私舞弊的,克扣賦稅的,私吞軍餉的,貪贓枉法的……真是群魔亂舞。謝重錦還未徹查,就已能預想到那是一筆多麽龐大的數目,對長黎又是多麽大的打擊。國庫空成那樣,玩家大手大腳是表象,這些蛀蟲蠶食才是根源。昨夜謝重錦遣散了一群人出宮,這些蛀蟲裏就不乏曾經那些妃子的父兄,還都是被後妃舉薦,得“謝重錦”親自批允。當下的長黎皇室,堪稱赤貧。王以明聽得雲裏霧裏,他一個不學無術的商賈兒子,怎麽就坐在這兒聽起朝堂大事了?他悄悄問一旁的林蟬枝:你聽得懂嗎?林蟬枝搖頭:聽不懂。王以明放心了。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是傻子。花顏也聽不懂,但不妨礙他知道事情很嚴重,安安靜靜地低頭看自己染成粉白的指甲。赫連奚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他是聽得懂,卻希望自己聽不懂。如此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探討他國內政,他聽完真的不會被滅口嗎?傅惜年、柳雁聲、沈鶴洲、秦玉龍就聽得全神貫注,一臉凝重。前者是讀書人,後者是世家子,對朝事本就有所關注。傅惜年聽罷,開口佐證:“臣準備科考時,確實聽過風聲,有主考官私下賣題,考生重金求購……”今年那位狀元就是這麽來的。其實就算透了題,那文章做的也不如傅惜年好。傅惜年自然不屑這些手段,也想著去告發,但轉念一想,現在去告發,無異於以卵擊石,說不定連考試資格都要失去。等入仕後身居高位,肅清這股風氣,才是真正的根治。他並非不知變通的人。謝重錦抬眼:“那主考官是叫孫良賢?”傅惜年一怔,頷首:“正是。”他本以為陛下什麽都不知道,如今看來……陛下竟什麽都知道。“先前東廠查到些證據,他那樣不加掩飾,本就知道他背地裏幹的事。隻是那會兒中著蠱,想發落也有心無力。今日朝上朕要徹查,一群人互相推諉含糊其辭,偏他阻撓得最激烈,擺明了有鬼,是個沒腦子的。”謝重錦麵無表情,“惹朕心情不快,被當場發落了,也算殺雞儆猴。”陸雪朝側目:“陛下摘了他的烏紗?”謝重錦垂眼,沒什麽多餘情緒:“朕摘了他的腦袋。”第21章 抄家謝重錦這話說的極平靜,仿佛摘一個人的腦袋與喝一杯水沒什麽不同。王以明和林蟬枝同時打了個寒顫。他們可都是良民,沾染人命的事兒是想都不敢想,頭迴見識到皇權的力量,一時有被嚇到,連坐姿都乖巧了一些。花顏正低頭百無聊賴地翻看指甲,聞言指尖一顫,第一次意識到這個看似平易近人,熱愛講故事的男人,真的是一位掌控生殺奪予的帝王。敬畏是有的,驚懼卻沒多少。皇帝殺的是貪官,又不是濫殺無辜,他們拍手叫好還來不及。就是見慣了皇帝平日裏病貓似的樣子,這一發威,才發現還是頭蟄伏已久的猛虎。在場唯一真害怕的就是赫連奚,他怕下一個掉腦袋的是自己。既然之前長黎皇帝的昏庸好色都是中蠱所致,現在清醒了,本國的蠹蟲尚且要秋後算賬,他這異國的皇子還能有活路?這四人各想各的,剩下幾個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國家大事上。既然陛下允許他們聽政,自然也是想聽聽他們的意見。柳雁聲沉吟片刻。他身上充斥著世家子的貴氣優雅,認真思索的樣子就像在思考什麽完美對策。正當旁人以為他要發表什麽高見時,柳雁聲說出的話卻很接地氣:“所以當務之急是搞錢。”他曾經也是個飽讀詩書的貴公子,身上根本不沾銅臭味兒,這三年在宮裏被逼的,已經學會精打細算,摳門到極點,滿腦子隻剩錢。身為執掌六宮者,柳雁聲要維持整個後宮的運轉,要確保每月俸祿的發放,本就開支緊張,各宮用度都一減再減,裁員了不少宮人,皇帝還時不時大手大腳地賞賜人……柳雁聲一個貴妃,每天為錢奔波勞碌,說出去誰信?柳雁聲起初最煩後妃惹事生非,還得要他來處理,後來他希望後宮天天出事,隻要一出事,他就能罰俸,就能省錢。就已經被逼到這種程度了。花顏:……這不是廢話?他一個不懂朝政的,也聽得出長黎現在很窮,非常窮。長黎正處於百廢待興的地步,建城牆,修水利,開良田,造武器,賑災民……處處都需要錢。“按常規來說,若是國庫空虛,就提高賦稅,或讓士兵解甲歸田,減少軍餉發放……”沈鶴洲話音未落,秦玉龍就斬釘截鐵道:“不行,先前剛與棲鳳打了一仗,元氣大傷,又有夜郎居心叵測,虎視眈眈。夜郎連陛下都敢下蠱,焉知哪日不會直接攻進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用兵的時候,從哪兒節省都不能從軍事上節省。不僅不能節省,還要撥軍費給士兵造鎧甲武器,才能防住那夜郎國。”“也不能提高賦稅。”傅惜年緊接著發話,“近年來天災頻頻,百姓流離失所,莊稼顆粒無收,已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正是需要降低稅收、開倉賑災,提升民心的時候,絕不能再增加稅收。”這就陷入死循環了。沒有良田水利等工程應對天災,百姓就會成為災民,無力承擔稅收,填充不了國庫,國庫空虛下去,又沒錢建造利民工程。“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軍備,賑災才是要緊事。”傅惜年道。秦玉龍不高興了:“軍隊是國家最重要的防線,怎麽就不要緊了?武器裝備對士兵有多重要!若無將士保家衛國,百姓又能如何安生?傅探花沒打過仗,怕是沒見過戰場上屍骸遍野的慘狀。”傅惜年也不讓步:“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夜郎未必明日就會打進來,百姓若得不到救濟,每天會有多少人凍死餓死在街頭?百姓一刻也等不得!秦小將軍在軍營裏待久了,也看不到民間餓殍遍地的景象。”這兩人一武一文,竟有吵起來的架勢。陸雪朝溫聲道:“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可以抄家呢?”秦玉龍:“……”傅惜年:“……”眾人驚悚的目光落在陸雪朝身上。難以置信,就是這個光風霽月的神仙公子,用最溫溫柔柔的語氣,雲淡風輕地說出了“抄家”這個詞。但轉念一想,皇後殿下說的對。這兩人屬實是吵上頭了,仔細想想又何必。錢分明都進了貪官的口袋,把貪官家全抄了,財產充公不就好了?軍隊和百姓,哪個都不該是犧牲品,貪官的狗頭才是該被斬下的。柳雁聲當場鼓掌:“臣早就想這麽幹了!”四大世家都是鍾鳴鼎食的簪纓世族,底蘊深厚,近年因家國不寧,君王昏聵,過得愈發清貧,錢都拿出來救濟百姓,盡管也隻是杯水車薪。反倒是那些奸佞小人,借著天災人禍發國難財,大撈油水,一個個腦滿腸肥,肚裏全是民脂民膏,還有朝廷下派的賑災錢。柳雁聲因缺錢焦頭爛額的時候,就恨不得把這些狗官家全抄了。“若要抄家,朝堂怕是要傷筋動骨,大換血一輪。”沈鶴洲道。他說著“怕是”,語氣卻是不怕的。沈家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怕查。“折棟梁是傷筋動骨。”謝重錦淡淡道,“清蠢材是脫胎換骨。”沈鶴洲莞爾:“陛下英明。”謝重錦覺醒的時間還不算晚。熹朝三年,四大世家尚未隱退,陸丞相與秦大將軍還在為國效力,仍有一批忠臣堅守朝堂,雲珞也還為他所用。可用之人還有很多,實權也還在自己手上,不完全是個被架空的傀儡皇帝。重振朝綱雖不輕鬆,也遠沒到地獄難度。在遊戲後期,陸雪朝、秦玉龍、柳雁聲、沈鶴州都被玩家除掉後,秦大將軍在與夜郎交戰時戰死,陸丞相告老還鄉,四大世家徹底寒心退出朝堂。兵權旁落,丞相之位換了個無能之人來坐。有傅惜年前車之鑒,再無驚才絕豔之輩金榜題名,為官入仕。那時唯一還聽命謝重錦的勢力,就是東廠。雲珞幼時是個乞兒,因一張過分豔麗的臉險被賣到大戶人家做孌童,被路過的謝重錦救下帶迴宮裏,自此絕對效忠於他。後來成了東廠督主,替謝重錦賣命。可笑的是,玩家連雲珞都不放過,將雲珞收入後宮。成了後妃,雲珞就不再掌管錦衣衛,東廠廠主換了人,變成真正的閹黨亂政。要是那時候才覺醒,謝重錦就是長一百個腦子,也沒本事力挽狂瀾。幸好。幸好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貪官的事,朕會讓錦衣衛去查。”謝重錦沉聲道,“吃下去多少,就讓他們吐出來多少。”“今日朝上朕革了幾人的職,有些崗位正空缺。”謝重錦說著,目光轉向柳雁聲,“柳愛卿,戶部侍郎一職,就由你暫代。”連“愛卿”都叫上了。柳雁聲被喊了三年的貴妃,對這稱唿屬實是愕然。“陛下,臣還未考取功名,怎可直接入仕?何況,後宮不得幹政……”三年前柳雁聲與沈鶴洲本是要考功名的,然而沒等到開考,沈鶴洲就被送進宮,柳雁聲本要參加的科舉變成了選秀。兩人如今並無功名在身。“科舉本是選拔人才之用,你的才幹朕已看在眼裏,何需再考較?”戶部通俗來說就是管錢的,國家稅務部門,謝重錦認為沒有比柳雁聲更合適的。“諸位名義上是朕的後妃,實際情況大家也都知道,為防夜郎下蠱,留各位在宮中保護而已。”謝重錦又搬出那一套說辭,“名為後妃,實為朝臣,無需忌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遊戲皇帝覺醒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白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白曲並收藏遊戲皇帝覺醒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