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有所收獲,調出能神不知鬼不覺害人的香,讓花語在周郎中來時在房中點上,長燃一夜。這香對花語這種承歡無害,卻能讓尋歡不知不覺神智癲狂,精盡人亡。終有一天,周郎中再也沒來。聽說是死在府裏的馬棚,死得很不體麵,把自家的馬當成侍妾,是貨真價實的死於“馬上風”。沒有人知道這是花顏所為。就連花語都不曾想到,周郎中的死,會和花顏讓他點的香有關係。花顏想過年老色衰後靠寫話本賺錢,寫不好話本,他還有一身調香的本事,開個胭脂水粉鋪,總歸是能活下去。就是長黎是男兒國,對胭脂水粉的需求不大,要是生在其他三國,多出女子這一龐大的客戶群體,他這身調香本事能讓他賺得盆滿缽滿。除了靠身體賺錢,花顏也想靠自己本事吃飯。那會讓他覺得,他來世上走一遭,也有自己的意義。可惜別說出國,他現在連出宮都難。這是個愛恨分明、心機深沉的蛇蠍美人。不會輕易害人,但對要害自己的人也毫不手軟。傷了他在乎的人,他也定會為對方報仇。很多世裏,花顏都因圓滑世故的性格,跟很多妃子交好,看來隻是逢場作戲。但當妃線玩家傷害任何一個,都會大概率被花顏動手送走,省了陸雪朝不少事。這其實不符合花顏冷眼旁觀明哲保身的為人準則,但他還是這麽做了。也因此,花顏也很容易被玩家盯上除掉,死亡率僅次於陸雪朝。有時候花顏會被玩家栽贓施巫蠱,氪金道具的陷害成功率是百分百。陸雪朝身為後宮之主查案,查出來的兇手定是花顏。謝重錦拚盡全力,所能做出的反抗係統設定的舉動,也隻是對陸雪朝一人手下留情。按照係統設定,花顏一定會被賜死。盡管謝重錦和陸雪朝都知道兇手不是他。花顏死前,陸雪朝親自為他送行。明麵上,他是那個查案冤枉花顏,把他當真兇,害他枉死的人。毒酒下肚,花顏輕笑道:“臣不恨皇後殿下。您大概……也是迫不得已罷。”他意識到這點並不奇怪。皇帝對誰都說喜歡皇後,偏偏行動上隻寵那個殺人如麻的林蟬枝,誰都會覺得奇怪。所有人都知道奇怪,可那有什麽用呢?他們找不出奇怪的原因,隻能任人擺布,感歎命運弄人。“花顏十一歲時就見過您了,您那會兒是紅袍狀元,打馬走過長街,皎若天上月。我在花滿樓裏望著您,覺得自己是地底泥,一輩子要爛在土裏,攀不上這樣的明月。”花顏輕歎,“我真羨慕呀。”陸雪朝是不是皇帝的白月光不知道,但一定是花顏的白月光。這無關風月。隻是一個淪落風塵、身不由己、尋不到自己人生意義的可憐人,對能夠於國於家有所建樹、有遠大抱負、生而自由的有誌之士由衷的羨慕。“沒想到,您也變得身不由己了。”花顏慢慢道,“這裏的每個人都身不由己。陛下是如此,探花郎是如此,您是如此……我從來如此。”“探花郎先前教我念了首詞,叫詠梅。我覺得是誇您的。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花顏唇角溢出鮮血,“您墜到塵土裏,仍有香如故,是我永遠調不出來的香。我本是堆爛泥,探花郎教了我好多道理,才叫我不再自輕自賤。如今探花郎也叫那林蟬枝害了,栽贓到我身上。我是不怕死的,我若活著,也沒有人再教我念詩了。”陸雪朝說:“我可以教你一句詩。”“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花顏輕聲問:“這是什麽意思呀?”陸雪朝還沒解釋,花顏就閉眼睡去了,再也沒醒來。_“我這本事也能派上用場?”花顏新奇道。他的香料雖好,但在長黎真的市場不大。“你能派上的用場大著呢,調香隻是其中一種。”謝重錦道。長黎香料業蕭瑟,但在棲鳳國與樂央國定受追捧。當然如今長黎與那兩國的關係不算好,這條貿易之路暫時還未打通但他們不還有個赫連奚在麽?赫連奚自身亦是不俗之輩,但他一個棲鳳人,確實不好上來就讓他為長黎辦事。陸雪朝留著他,全當緩和幾國關係的吉祥物。香料的財路要等幾國關係破冰後才能發展,這不要緊,陸雪朝自己手裏還有許多王牌,足夠他收到第一桶金。光是陸雪朝研究出的菜譜與丹藥,就是一筆巨大的商機。隻“萬能止疼藥”這一項,就意味著取之不盡的財富。他怎麽會讓自己腦海裏的知識浪費。一個國家想要繁榮富強,士農工商一樣也不能落下。王家是首富不假,陸雪朝要的卻不是王家扶貧救濟,而是要王家一半利,避免一家獨大。富可敵國,掌控一國經濟命脈……對國家並非好事。在那之前,他總得做出一點成效,達到與王家合作談話的地步。“你想不想接手花滿樓?皇室會是花滿樓的後盾,不用擔心被人欺負。”陸雪朝道,“你爹爹早想休息,這些年舍不下樓裏的人,才一直堅守。”花顏一怔,隨即玩笑道:“可臣接手花滿樓能為朝廷做什麽呢?難不成是像話本裏寫的那樣,用青樓當情報組織,探聽消息?臣之前跟陛下講這話本,覺得這很厲害,陛下卻說這不現實,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對妓子吐露什麽重大要事。沒腦子的,也接觸不到什麽大事……”“重大要事自有東廠去查,不用搶皇家密探的活。”陸雪朝說,“主要是為了賺錢。”花顏:“……”花顏垂眸:“……殿下恕罪,臣胸無大誌,不想接手青樓。”青樓賺的是賣身錢,他總是不願親自逼人幹這種活的。自己都是風塵裏被救出來的,哪還願意送別人入風塵呢。“誰說是青樓了?”陸雪朝道,“天下青樓那麽多,不差花滿樓一家,我們改行。”花顏愣住:“不做青樓,那做什麽?”“你可以收留很多像你這樣的孤兒,教他們讀書識字,學習一技之長,不用入賤籍。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嫁娶生子,平日裏隻在樓裏幫工做活,賣藝不賣身。”花顏更迷茫:“……做慈善嗎?”而且……全是清倌,真的會有人來嗎?“非也。”陸雪朝思忖片刻,“應是酒樓、藥鋪、水粉鋪、綢緞莊……各行各業匯聚一體。玉京的花滿樓隻是第一家,將來在全天下都會有分樓。”花顏:“……”確實不像做慈善,像做夢。花顏實話實說:“臣沒那麽大的本事,涉獵這麽多行業……”“我有,聽我的即可。”陸雪朝眸光平靜。花顏:“……”皇後殿下,恐怖如斯。“另外,雖不指望打探到什麽重要消息,能聽些閑言碎語也不錯。東廠能打探消息,但東廠人力有限,你知道哪裏的消息最多,哪裏最容易散播流言?”花顏猶豫,不知該不該接話。謝重錦接話:“茶樓酒肆,秦樓楚館。”花顏神情一震。他突然不敢思考這話背後意味著什麽。這麽重要的事……也是他可以參與的嗎?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動,忽然就明白了傅惜年他們四人方才的熱血。“我相信你的本事,所以花公子,願不願意接手,成為花樓主?”分明是第一次見麵,皇後竟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花顏沉默片刻,咬牙道:“花顏接了。”落花似是無用之物,但若化成春泥護花,仍能創造出巨大的價值。這是花顏追尋了一生的意義。陸雪朝想挖掘花顏身上的商機,也不是隻存了利用之心。他要這春泥裏的落花迴到枝頭,開出真正的花滿樓。第23章 風情花顏領了任務,陸雪朝又把目光投到林蟬枝身上,大有一個也不放過的架勢。被仙人般的皇後殿下盯著,林蟬枝臉一紅,害羞地低下頭,忍不住暗暗緊張。他也會被委派什麽重要任務嗎?他不懂朝政,不會打仗,也沒有花顏的精明算計,平日裏買個東西,和人討價還價都會不好意思。讓他去做生意,一定會虧得血本無歸。林蟬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陸雪朝開口道:“花顏會調香,你可會些什麽?”林蟬枝緊張得直發抖,低聲道:“……草,草民愚鈍,什麽也不會。”他唯一會的就是種地,扛著鋤頭在田裏勞作,看著種子在自己的辛勤勞動下生根發芽,結出果實,就會感到由衷的滿足喜悅。但也因為勞作,常常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總是被繼父生的弟弟嘲笑,說他丟了林家的臉。加上父親對他這個愛好也很看不起,嫌他上不得台麵,林蟬枝就不敢把自己這個特長說出來,生怕皇後殿下也覺得他不入流。陸雪朝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這孩子屬實是被林家給忽悠瘸了。早在察覺到林蟬枝的異常後,陸雪朝就把林蟬枝的身世背景查了個底朝天。林蟬枝委實是個小可憐。林蟬枝的生父是富農獨子,姓田,家中代代以種地為生,勤勞致富,積攢下房宅良田,在當地算是數一數二的富戶。他生父是個承歡,被一個姓林的窮書生騙得死心塌地,帶著數不盡的嫁妝嫁給他,算是低嫁。窮書生自視甚高,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一邊貪著田家錢財,一邊瞧不起妻子沒文化隻會種地,認為自己才是低娶,也厭惡旁人說他高攀了田家,對發妻很是嫌惡。在田家的財力資助下,書生考上功名,做了個小官,更覺得發妻配不上自己。發妻難產而死那晚,他宿在妾室房裏,連看都沒過去看一眼。發妻屍骨未寒,他就迅速把妾室扶正,成了林蟬枝繼父,還將田家產業盡數霸占,完全是吃絕戶。對原配生的兒子林蟬枝,林父也毫無感情。尤其是在發現林蟬枝也喜歡種地後,更覺得十分討厭。林父對這兒子漠不關心,繼父怕林蟬枝和自己兒子爭家產,也就使勁磋磨他,克扣他衣食住行,責罵不斷,把他養得膽小懦弱。這樣糟糕的成長環境,林蟬枝竟也品行端正,不曾憤世嫉俗,怨天尤人。他在生父的嫁妝裏發現一本《種田指南》和一些種子,自此覺醒了種地天賦。繼父不讓他吃飽穿暖,他就自己種蔬菜,種棉花,自給自足,照樣過得有滋有味。在妃線裏,玩家要抓住皇帝的心,就先抓住皇帝的胃。謝重錦吃過林蟬枝做的飯菜,味道確實比宮廷禦膳還好,上一個讓他有此感想的,還是陸雪朝的手藝。當然,他對玩家恨之入骨,再怎麽好吃也不願意多誇幾句。平心而論,林蟬枝的手藝和菜式都很尋常,完全比不上陸雪朝,唯一特別的就是食材。那些食材都是林蟬枝親自種出來的,口感絕佳。謝重錦就想,林蟬枝的食材,配上陸雪朝的菜譜……天底下大概沒人能拒絕這樣的美味。商機,天大的商機。“哦?”陸雪朝語調微揚,“可本宮聽說,林公子喜歡農耕。”……這是聽誰說的?怕不是專門查的。赫連奚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