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一步分析,這個人如果來一趟民宿,會僅僅為了看看時蹤死沒死嗎?李融景一定希望這個人最好能探聽到時蹤的下一步計劃。在知道張琦君想殺自己之後,時蹤現在怎麽想?他會不會殺張琦君?他會選擇在下一個副本裏把張琦君搞死嗎?畢竟遊戲世界脫離現實,那樣一來他不會承擔任何法律上的後果。又或者說,他會鋌而走險,打算在現實世界就對張琦君動手?此外,時蹤會認為張琦君的做法,是定軍山公會的問題,繼而計劃對李融景、甚至定軍山的其他人下手嗎?這些都是李融景急於知道的。由此,為了打探時蹤的打算,李融景派來的那位“客人”在民宿偷偷安裝竊聽器、攝像頭,都有可能。這是時蹤沒直接和賀真、左三丘說這件事的原因。查閱訂單後,時蹤發現昨晚9點17分之後,果然有三個人辦理入住。算算時間,差不多正是他把左三丘轟出去、獨自在房間裏昏睡的時候。時蹤立刻拿手機給左三丘發了微信,讓他在遠離民宿的地方找一下周律,讓他派人來想辦法偷偷做個調查。就算這一切都是他多想了,總歸要防患於未然。周律不愧為本市大佬,很快就派了人過來。那人也偽裝成了遊客,並且演技非常驚人,在前台跟左三丘侃天侃地,絲毫沒暴露身份。而在這期間,他拿儀器偷偷做了檢查,確實發現前台下方被人黏了一個口香糖,口香糖裏裹著的正是一枚竊聽器。周律派來的人朝時蹤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問要不要將竊聽器拆除。時蹤思忖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與其拆了這竊聽器,不如加以利用,讓李融景自己栽個跟頭。不動聲色將周律的人送走,時蹤問左三丘:“今天還有人來嗎?”“沒。”左三丘搖頭,“現在是淡季。等再過一段時間,黃霞鎮的楓葉紅了,估計客人就多了。”時蹤便道:“那你先把店門關上,網上的訂房渠道也暫時關閉。我們三個商量些事情。”說這話的時候時蹤沒忘對賀真、左三丘打手勢示意。於是三人配合默契地演起了戲。時蹤看向賀真道:“張琦君想殺我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三三一直站在我這邊,這沒什麽可說的。我想知道的是,當我選擇殺張琦君的時候,你選擇了袖手旁觀……為什麽?“另外那幾個人不知道被張琦君灌了什麽迷魂藥,有一個據說還是他的粉絲。但你一個18歲的小孩不聽戲吧?”賀真從善如流地配合他,開口道:“這就是你對我發這麽大火的原因?”頓了頓,他再道:“我沒有袖手旁觀,那會兒我受到了debuff的影響,實在是不能動。再說了,我視力模糊,張琦君又用了魅惑技能,我根本分不清你們誰是誰,我不敢出手。”時蹤問他:“我為什麽要信你?”走至時蹤跟前,賀真反問:“我一直對你怎麽樣,你真的看不出來嗎?”時蹤搖頭:“看不出來。”賀真語氣凝重地開口,語調了似乎還加了些許悲涼。“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你想做什麽我都幫你。”一旁,左三丘盯著賀真,不由感歎了一句學弟演技真好。然後他聽見時蹤說:“證明給我看。”賀真便道:“你想怎麽對付張琦君?你要是現在就想出氣,我現在就可以幫你。”“怎麽幫?”“賀家現在是洗白了,但以前……我父親雖然是私生子,但他有能力調動一部分資源。我也可以。“我現在就可以聯係殺手。今晚動手怎麽樣?”“一旦事發,不會跟我扯上關係吧?”“不會。賀雲生兒子被綁架被撕票的事兒,是我父親找阿華幹的,至今沒人發現。他的手腳絕對幹淨。隻是……”時蹤問他:“隻是什麽?”賀真道:“你在現實世界殺他,無法獲取他的身份。”時蹤道:“他恐怕根本沒身份吧?我隻是想解決掉他而已。把事情做得幹淨點。不要讓定軍山的人發現。”賀真再問:“那李融景呢?你想怎麽對付?張琦君做這件事,恐怕不是他本人的主意,應該跟李融景脫不了關係。”時蹤迴答:“我查過,李融景住的地方是本市名流大亨喜歡住的地方,安保很嚴。短時間內恐怕不好動手,或者即便殺手成功,也容易留下把柄被警察發現。“李融景這個人……他有身份、還有騎士徽章,之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在遊戲裏對他動手,並掠奪他的身份,這才是上策。“張琦君不同,他沒身份,沒徽章,沒有必要拖到遊戲裏殺他,那隻會浪費我們的時間,以及【剝奪】這種搶身份的高級道具。他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何況他現在沒掙多少錢,出生又普通,應該住不起太好的地方。你先讓你能聯係上的殺手查查。如果他就住在普通居民樓……馬上宰了他。“我現在還頭疼腦熱。要不是在副本裏身受重傷,我不會生這麽重的病。”話到這裏,時蹤瞥了一眼前台下方竊聽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怕這樣還不足以讓李融景徹底相信,時蹤再朝賀真走近一步,盯著他的眼睛道:“盡管你把有關賀家、你父親以及你自己的重要秘密告訴了我,但我還是有那麽一點懷疑……“你為什麽肯這麽豁出去地幫我?我不相信有人會無緣無故這麽做。告訴我你的動機到底是什麽?”賀真先是靜靜看著時蹤,喉結滑動了一下,接下來瞥向竊聽器的動作幾乎稱得上刻意。隨即他收迴視線,猝不及防伸手握住時蹤的腰,將他緊緊抵在在了前台處,然後用那雙諱莫如深的眼眸盯住他的眼睛。“還發燒嗎?”賀真忽然問。“還好。怎麽了?”時蹤反問。“我以為你燒糊塗了,所以沒聽懂我剛才的話。“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幫你……不然這樣,張琦君的命,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了。收到禮物後,你還我一件。”“哦?”時蹤側身在他耳邊問,“你想要什麽禮物?”仿佛是想這場戲演得更逼真一些,賀真抬起手,輕輕碰到了時蹤的臉頰,然後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張臉,目光落在時蹤的唇上,不動了。微風吹得木製窗戶來迴“嘎吱嘎吱”地響,客棧門口的流速輕輕擺動著。盯著時蹤的唇,賀真的聲音有些啞。“也不要什麽,時老板親我一下,也就夠了。”全程目睹了一切的左三丘目瞪口呆。他一邊起雞皮疙瘩,一邊悄悄豎了個大拇指。為了騙李融景,這兩個人太豁得出去了吧?片刻之後,賀真深深看時蹤一眼,在他耳邊幾乎用氣聲開口。“時老板,騙人而已,得罪了。”“彼此彼此。配合得挺不錯。多謝。”時蹤也用氣聲迴道,隻是語氣聽起來惡狠狠地,“把手拿開!”10分鍾之後,時蹤在湖邊給張琦君打了第二個電話。“你那邊什麽情況?”“我就說自己差點被你殺,在副本裏受傷嚴重,所以出來後發燒了,現在在醫院。他一會兒會來醫院接我。”張琦君道。時蹤把自己的計劃都告訴了他。“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現在馬上離開。我不一定騙過了李融景。那麽你如果現在跟他走,是有可能會被他直接殺死的。“第二,你可以冒著可能會被李融景殺的風險,最後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讓你失望了,我這裏公會的大門是為你敞開的。”30分鍾後。張琦君坐上了李融景的車。兩個人都在後駕駛座。李融景溫柔地看著張琦君,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孩子,你受苦了。”張琦君搖頭。“不辛苦。隻是師父……”“嗯?怎麽了?”“我、我可以不去你家嗎?”“可是時蹤可能會殺你的。”李融景歎了一口氣,“這件事說到底,是我考慮不周了。盡管知道他在《長命鎮》裏表現好,但從拿到的情報看,你在《山海》的角色應該有能力殺掉他,我才……”“是我的錯。是我沒算計過他。都怪我愚笨。這不能怪師父你。”張琦君趕緊道,“我、我當然也想跟師父住一起。隻是、隻是我母親明天要過來。師父喜歡清靜,我媽又是個粗人,我、我實在……”張琦君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了下去。“我自己就笨手笨腳的,再加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母親……實在怕惹師父厭煩。“師父倒也不用擔心我。現在法製社會,時蹤不敢胡來吧?“他雖然長得高,但我看得出他身體挺不好的。你看,我偶爾要扮武生,我還練著呢。他哪能殺得掉我?何況我們小區安保還是不錯的。“時蹤那個人,最信任的是他的腦子。他肯定會在下個副本把我算計死 ……等我們收到係統的消息,再想怎麽避開他,我覺得也就沒有問題了。”聽這番話的時候,李融景把手掌放在張琦君的後腦勺處,很溫柔地撫了一下又一下。隻是他的眼神深不見底,就像藏著極重的心事。當張琦君再抬眼看他時,李融景眼裏的深意都不見了。他恢複了平時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對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道:“我那地方,估計你也住不慣。那就聽你的意思吧。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我派兩個保鏢跟著你。明天你母親來了,他們再走就是了。”當晚11點半。張琦君所租的一室一廳的房子內。張琦君早在客廳睡下,發出了綿長的、頗重的唿嚕聲。那兩個李融景留給他的保鏢守在客廳。其中一人抽著煙,起來把窗戶推開、把客廳通往陽台上的玻璃門門鎖也打開了。“嘖,這算不算幫那殺手的忙?”旁邊的同伴提醒他。“小聲點!”先前抽煙的那位道:“怕什麽?沒聽他睡得跟死豬似的?你說奇了怪了啊,上台的時候美得跟天仙兒似的,那小腰一扭我都硬了。卸了妝呢?跟醜八怪似的,打唿嚕的聲音也難聽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