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


    萬裏無雲。


    離扶柳莊不遠處的村莊裏,把玩著佛珠的青年坐在一家農舍院子裏,悠閑的品著茶水。


    兩個大漢站在他身後,目不斜視,身體挺直。


    在青年的對麵,站著兩個熟人:一個是氣度恢宏中年人,一個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


    若是白信在這裏,肯定會驚喜的叫出聲來,中年人正是拳館館主趙天豪,至於青年人的名字不用說知道,是張濤。


    趙天豪麵色沉穩,方正臉上不露表情,而張濤則是怒氣衝衝,望著青年的目光如看仇敵,兇狠中帶著焦慮和探究,擺明了是興師問罪而來。


    雙方都沉默無語,場麵一時靜寂下來。


    片刻後,終究作為“客人”的趙天豪先開口了:“這麽說,王公子是不打算交出小徒了?”


    “趙先生此話差矣。令徒不在本公子手裏,讓本公子如何交出?!”王公子放下茶杯,滿臉的無辜。


    張濤忍不住怒道:“胡說!我小師弟三天前好端端的在拳館裏休息,卻遭到你手下周茂的襲擊,事後小師弟一直未歸,肯定是你派人把他抓走的。”


    王公子悠哉笑道:“你也說了是周茂襲擊了你的小師弟,與本公子何幹?”


    “強詞奪理。”張濤怒道:“趙大哥幾年前參軍從戎,日前才迴到本縣,與小師弟無冤無仇,怎會無故對拳館弟子出手?肯定是你要加害小師弟,逼著周大……周茂出手對付小師弟。你還敢信誓旦旦的說和你無關,我……”


    張濤越說越怒,忍不住上前幾步,作勢欲出手。


    “住口!”


    “大膽!”


    王公子身後的兩個大漢臉色一怒,聲若雷霆,長喝聲中,向前一步踏出,兩股殺伐淩厲的兵戈氣息直撲而來。


    這兩個大漢是同胞兄弟,老大叫王虎,老二叫王豹,作為王家的死士從小得到培養訓練,一身功夫具都達到二流水準,且還具備豐富的廝殺戰鬥經驗。


    此刻兩人放開氣勢壓迫,從未接觸過武者戰鬥的張濤頓時被慘烈的氣勢壓製住心神,難以唿吸,一時間臉色發白,嘴唇哆嗦,雙股顫顫,不自覺地想要坐倒在地。


    關鍵時刻,一道溫潤如水般的氣息從身後飛來,宛如水流般潤物無聲,輕而易舉把作用在張濤身上的氣勢蕩開化解。


    張濤這才有了喘息的時間,知道好歹,連忙退到館主身旁,才有時間駭然驚歎:“單憑氣勢就能把我壓製到想要跪下,這兩人的實力真是可怕!”


    這時,那股溫潤綿軟的氣勢猛地一漲,洪水決堤,以更強猛的勢頭反卷迴去。


    霎時間,兩兄弟如遭雷擊,登時噔噔倒退數步,每一步都把硬土地麵踩出一尺深的腳痕。


    “你……”


    兩兄弟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怒目瞪視趙天豪。


    “夠了,都退下。”


    正在這時,王公子發話了。


    他揮手讓王虎王豹兩兄弟退下,神色冷傲,隱然帶著怒氣:“趙先生,我敬你讓你,你該知道是為了什麽,莫要得寸進尺,壞了你我之間的和氣。我再說一次,你小徒弟不在我手中,再要糾纏,我不會客氣!”


    他顯然已經動怒,“本公子”的自稱都不用了。


    “我倒不知道你我之間還有和氣可言!”趙天豪哂然一笑,轉身,“不管小徒失蹤與你是否有關,這件事情我都不會善罷甘休!記住,禦拳館的弟子不容欺辱!若是小徒有個三長兩短,趙某人豁出命去也要讓兇手償命!!”


    言罷,他轉身就走,張濤怔了怔,怒視王公子和王虎王豹一眼,跟著走了。


    走到庭院門口時,趙天豪突然身形一頓,神色有異,目光一轉,落到庭院中大樹下的人影。


    衣著華貴,氣質典雅的女童站在樹下,昂著腦袋,清澈明亮的眸子盯著樹梢上的鳥窩出神地看著,竟是一點沒受到打擾。


    “這個女童……”


    趙天豪眸子一閃,看著女童清麗絕俗的側臉,好似想到了什麽,猛地站住了。


    “趙先生還有話說?”王公子的聲音立刻傳來。


    趙天豪深深看了女童一眼,眼帶厭惡的瞥向王公子:“奉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壞事做多了,總有一天會有報應降臨到頭上,到時悔之晚矣!”


    說罷,他帶著張濤快步離去。


    “報應?本公子從來不相信報應!”


    王公子目送兩人離去,俊雅的麵孔悄然露出猙獰的表情:“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不識抬舉,那你就和那群賊寇一同赴死吧!我倒要看看,你在死亡麵前是否還像剛才那樣有種!”


    頓了頓,他看向王虎:“本公子要的東西準備的如何了?”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隻要公子一聲令下,屬下保證讓這些人一個也別想跑出來!”王虎一抱拳,狠聲說道。


    王公子欣然道:“好,吩咐下去,事成之後,本公子不會虧待任何一人!”


    “多謝公子!!”


    王虎王豹齊聲答謝。


    王公子微微頷首,忽然問道:“那小子現在在哪兒?”


    王豹迴道:“屬下剛剛在齊雲峰的隊伍裏看到他,他現在已經進了扶柳莊。”


    “很好,你們下去準備去吧。”


    “是。”


    兩兄弟應聲退下。


    待到兩人退下,王公子狠狠一拍桌子,恨意十足的看向扶柳莊方向:“該死的東西,要不是你,本公子何至於損失最大的依仗,要費心費力籌謀行動。雖然不知道當晚究竟發生了何事,不過不重要了,本公子這次勢必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


    白信跟著齊雲峰進了扶柳莊,隻見原本的高牆大院都被各種枯草蔓藤盤踞,地麵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人高的枯草稈。


    濃密的草叢裏有細細簌簌的聲音亂響,隱約可以聽到各種鳥叫和雞鳴之聲。


    莊園裏的房屋大多破破爛爛,有好幾棟房子已經倒塌,梁木腐爛的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堆堆破爛不堪的碎磚頭。


    數十年來房屋無人修繕,庭院沒人打理,再加上風吹日曬,好好一座莊園就這麽淪為廢墟,無法住人了。


    拐過撞門大門口出的風牆,便看到屠仁明和徐朗山站在濃密的草叢前。


    見到齊雲峰過來,屠仁明問道:“老齊,東西在哪個地方?”


    “跟我來。”


    齊雲峰示意眾人跟著自己,翻身上了旁邊的院牆,沿著牆頭往莊園深處走去。


    眾人都是練武之人,最差的也有幾年工夫在身,這點小事難不住他們,一個個跟著翻上牆頭,排著隊跟在他身後。


    很快,眾人進入位於莊園核心地區的祠堂。


    院子裏也是雜草叢生,不過明顯已經被人清理過,茂密的草叢全都被人齊根斬斷,堆在東南牆角。


    “東西應該就在這座祠堂裏了。屠大哥,你和我進去搜找東西,讓白信和朗山帶人守在外麵,你看如何?”齊雲峰道。


    “也好,咱們兩個進去,才好保證東西萬無一失。”屠仁明嘿嘿一笑,給了徐朗山一個眼神,示意他守在外麵。


    “小子,你在外麵機靈點,看到事情不對就跑。”齊雲峰把長刀遞給白信,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這還用得著你說。


    白信暗暗撇嘴。


    “你們守在外邊,小心戒備,提放偷襲。”齊雲峰又吩咐其他人幾句,然後和屠仁明對視一眼,一起走進祠堂。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目睹兩人進入祠堂的瞬間,白信立刻便要走人,但隨即他感覺到一股熾熱的幾乎能融化冰雪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循著目光看去,是徐朗山。


    這個少年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刀柄,滿臉兇惡嫉恨的盯著自己,神情躍躍欲試,眼裏的惡意幾乎凝成實質。


    這混蛋玩意兒!


    不就是沒被你一刀砍了嗎?用得著這麽小氣吧啦的嗎?恨不能吃了小爺的模樣!


    白信表麵不動聲色,心裏麵破口大罵,心思一轉,開始思量著要不要找機會幹掉他再溜走。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徐朗山好歹是二流高手,內功不俗,一手刀法更加厲害,如果之前沒交手過,他還可以是扮豬吃老虎,出其不意幹掉他,現在他的底細已經被徐朗山了解幾分,一出手勢必用上內力,勝負難料。


    他雖然練了辟邪劍法,可卻是剛開始練,內力也才不過一絲,在不了解二流高手水準的情況下動手太不明智。


    而且驚動了祠堂裏的兩位一流高手,白信更加沒可能溜走。


    “看來還是要等待機會。”白信轉動心思,對徐朗山的敵意視若不見。


    祠堂裏不斷傳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足足響了一刻鍾,就在白信以為他們要拆房子的時候,突然聽到屠仁明壓低了聲音的一聲驚唿:“找到了,這裏有個暗格。”


    “動手!”


    幾乎是同時,一聲低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白信立刻意識到不好,想也不想就往最近的牆角邊衝。


    說時遲那時快,數道身影如旋風般的從牆外衝出,二話不說,直撲祠堂。


    緊接著,又有十幾道人影躍進院子,劈手向一幫人打出幾十枚暗器,破空之聲,唿唿大作。


    “找死!”


    陡然一聲怒吼,雷霆般傳出祠堂。


    下一刻,雪亮的刀光衝出殘破的房屋,將其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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