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最明顯反應,就是他煞白的臉色和沙啞的嗓音。小臉裹在毛毯裏更顯弱氣,被熱水熏得有點熱意的臉頰,不斷顫抖著的眼睫,看起來可憐極了。還有他方才被常青意緊緊摟在懷裏,尋求安慰似的主動把臉頰貼在常青意頸側,帶一點泣音的低吟。薛柏煩躁地扯開扣子。他剛剛也下了水,但是常青意離得更近,第一時間把雲芽救了起來。拍攝出了問題,讓演員收到了驚嚇,導演自然是要負責的,救上來之後皆大歡喜,緊張心情稍微舒緩下來。但是薛柏心底有揮之不去的煩躁。雲芽是個npc,還是個生性蠢笨,靠著臉上位的小情人,別人的。眼神裏也透著迷茫,不知道沒說幾句話就能把自己抖個幹淨。他的理智告訴他,npc即使因為意外死了也會有新的替補,沒有必要糾結一個甚至不是正麵角色的npc的死活。薛柏控製不住地想,如果常青意不在那裏,那麽把雲芽救上來,並且現在還被他緊緊依靠著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了?雲芽蜷縮在休息室裏麵,端著化妝師給他倒來的熱茶,還不敢離常青意太遠,細白的手指扒拉著他的袖子。因為冷,他不自覺往常青意身上靠,企圖從那裏汲取熱意。常青意任由他把自己的袖子扯變形,還變本加厲地扯他的領子,低下頭有些恍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薛柏讓他把雲芽放下來,去救生艇上麵休息的時候常青意才想起來自己剛剛什麽都沒想直接下了水去救雲芽。那道纖細秀氣的身影消失在海麵上的時候,他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不管不顧地跳下水去。常青意完全忘了雲芽身上有威亞吊著,而他自己什麽都沒有。救援隊就在旁邊,但是突發意外也是很緊急的,容易讓人喪生。幸好他水性還好,雲芽又很輕,要不然他們能一起淹死在下麵。常青意看著雲芽不斷扯著自己衣領的手,神情很古怪地按住不安分的,蠢蠢欲動想往他衣服下麵伸的指尖。為什麽他會不要命一樣去救祁秦的小情人,金絲雀,還是在這個小情人和自己想看兩相厭的情況下?還有為什麽這個漂亮寶貝現在還試圖把整個人縮進他懷裏?“你還好麽?”雲芽終於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泄氣一樣想把手收迴來:“我不鬧了。”他的確有點得寸進尺了,常青意救了他,他還要這樣變著法子騷擾人家,實在是過分了。但是雲芽身上冰涼,裹著毯子也沒有緩過來,隻能向外汲取熱意。常青意沒有在意這個,甚至很大度地讓他把手伸進自己袖子裏:“你剛剛看見了什麽?”“對啊,”檢查再三的工作人員也圍上來:“我們查了好幾遍,機器沒有問題,不應該在那個時候側翻的啊。”雲芽斟酌著措辭:“我感覺,是有什麽東西在暗礁下麵撞了我一下,所以我才沒控製住平衡。”“有東西撞你?”工作人員迷惑了:“難道是跟在郵輪後麵的鯨魚什麽的?”雲芽搖搖頭:“不清楚,我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麽東西。”是別的東西也不好和他們說,雲芽還不知道副本裏有哪些是玩家,哪些是普通的npc或者boss。常青意道:“不管那個到底是什麽東西了,之後的拍攝都要小心一點,最好不要離聖安娜號太遠。”工作人員忙不迭點頭。拍攝的小變故很快傳到祁秦耳朵裏。他趕忙過來找雲芽,雲芽還裹著毯子蔫蔫的縮在常青意懷裏,後者有些生疏地哄他。薛柏也坐在旁邊,沒有平時那種冷淡態度,圍著雲芽噓寒問暖。剛剛甩下玩家的祁秦:?這難道不是他的小情人嗎,這兩個人過來湊什麽熱鬧?祁秦冷著臉走過去。還好他的小情人還記得自己,見到他來就主動張開手:“祁秦……”看著雲芽還有些白的臉色,祁秦一言不發地把他抱到自己懷裏。“你怎麽才來……”雲芽很心虛地先發製人:“我剛剛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對上小情人黑潤,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意的眼睛,祁秦感覺積攢的怒意像噴發中止的火山,一股腦化作黑煙消散了,硬邦邦道:“我來晚了。”沒有像薛柏和常青意兩個人一樣,得到機會就一直守在旁邊,像聞到肉骨頭味道的狗一樣。祁秦在心底嗤笑一聲。“累不累,”他麵上還是關切:“我帶你迴去休息?”雲芽蹭了蹭他的肩膀:“要。”薛柏道:“我送送你們。”祁秦帶他迴到套房。“寶貝先睡,我和薛導商量點事情好不好?”祁秦把他放迴床上,細心用被子裹好。雲芽手裏還拽著他的袖子,猶豫道:“好吧,那你早點迴來。”祁秦笑著看向薛柏,眼神深不見底:“走吧,薛導?”薛柏點頭。祁秦關上門,引著薛柏走到確保雲芽聽不見動靜的地方,一拳砸了上去!這一拳用的力氣不小,疾如破風,徑直砸在了薛柏那張冷淡的臉上。薛柏沒躲,若真以身體素質相比的話,他和祁秦也是能打個五五開的,但他硬生生接下來這一拳。“是不是你拿他當誘餌了?”祁秦冷笑。副本裏發生的一切不合理事件都可以用boss作怪來解釋,今天在拍攝電影時發生的插曲也大概率可以推給boss。但雲芽身為npc,怎麽會被副本裏的boss襲擊?他的小情人膽子小,又很嬌氣,不可能主動招惹boss,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這個同為玩家的人動了手腳。“不是我,”薛柏咳出一口血:“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害他的意思。”祁秦的確不信,但他不打算在薛柏這裏糾纏浪費時間了,雲芽還乖乖縮在被子裏等他:“你最好是。”直播間因為他們的動作興奮地刷起彈幕來,熱情洋溢不亞於副本破解。【瞧瞧我撞見了什麽修羅場。】【金主為愛一怒衝冠,怒錘情敵!】【你們都在看修羅場,沒有一個人關心老婆,嗚嗚嗚把老婆抱走。】【對不起我寶,今天這個限定人魚芽芽真的好饞我,好想摸摸我寶的魚尾巴!】【母愛變質,什麽時候我寶能變成真正的小人魚,每天和我貼貼!】雲芽抱著毯子翻來翻去,把自己變成一張小卷餅才等到祁秦迴來。他立刻帶著毯子縮進祁秦懷裏,委屈地冒出頭:“你幹什麽去了?”“剛剛不是說了嗎,”祁秦好笑地把他摟住,聽他哼哼唧唧撒嬌:“怎麽這麽粘人?”像一塊甜蜜的冰淇淋,一有不慎就委屈巴巴地化在掌心裏,哄也不聽。雲芽才不想和他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今天真的好可怕。”他翻下水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真的要在這個副本裏體驗一迴死亡的感覺,掙紮都沒有力氣。“晚上還有宴會,”祁秦給他順毛:“想不想去?”雲芽迴想了一下自己的任務:“去。”第一個任務就要求他引誘金主之外的三個男人,一直呆在金主身邊也沒有辦法找到合適的目標。要是紀烽,薛柏還有常青意都不合適,那就隻有另尋目標了。雲芽推了推祁秦:“晚上記得帶我去哦。”祁秦答應下來,看見他無比自然地枕在自己肩膀上睡了。*聖安娜號。這艘能容納千人的郵輪奢侈極了,到了夜晚亮起無數燈火,在深海裏緩緩移動,如同一座前行的巨大城堡,每一寸都沾染奢靡氣息。弦樂聲、交談聲,衣香鬢影人頭攢動間,與無數個陸地上的晚宴類同,完全不似在空曠□□的深海。祁秦帶著雲芽落座。他們在長桌一角坐下,既能看清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群,也頗為安靜,無人打擾。雲芽不自覺皺眉。聖安娜號上的人太多了。除了正經出海遊玩的乘客,還有薛柏帶過來的人數不少的劇組成員,船員也不少,玩家分散其中很難辨認。雲芽仔細迴想了一下自己的任務:“係統,這三個人,沒有一定要是玩家的意思吧?”係統很快迴答:“沒有規定一定得是玩家。”雲芽就放心了,這樣即使找到的目標同樣是npc也沒有關係了。長桌不小,目之所及就能看見幾個熟人,雲芽一眼就看見了常青意和薛柏。紀烽不知道哪裏去了,不過他是這艘船的主人,忙得不見人影也正常。不過……薛柏臉上怎麽有點青紫?雲芽暗戳戳拿眼睛瞄他。這是和人起衝突了,一言不合直接打起來?雲芽皺眉,薛柏那麽冷淡,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也會和別人起衝突嗎。不過等餐點上全了雲芽就不想了,與其思考冷臉的薛柏,不如好好犒勞自己。祁秦給他夾菜,注意到偶然瞥過去的目光,有些不滿:“怎麽老是看他?”雲芽頓了頓:“薛導……他和人打架了嗎?”祁秦沉著臉:“可能是因為覬覦別人的東西被打了,這也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