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有了你大哥哥,等到遇到你二哥哥,我們知道他無法正常去上學後,爸爸辭了學校的工作,我們一起在家裏教他。接著就有了你弟弟和妹妹。他們都是被爸爸媽媽撿迴來的。你是我們家第六個孩子,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個,應該是的。你還有爺爺和奶奶,不要看你爺爺很兇的樣子,其實他很愛小孩子。哦,對了,他做的小蛋糕特別好吃。你奶奶就和她看起來的一樣,很溺愛孩子啦,偷偷告訴你,如果以後你做錯了事,可以去她那裏撒個嬌。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會很愛很愛你的人。全家一起歡迎你,小白。希望你能在這個家裏,被愛意包裹著,健康快樂地長大。(爸爸媽媽還不知道你識不識字,不認識也不要緊,我們會讀給你聽,會教你認字,總有一天你會自己看懂的。)】通過這封信,夏白知道了這個古堡的家庭情況。這是一對不能生育的夫妻,他們應該都是老師,除了第一個女兒是他們正常收養的健康孩子,其他孩子多少有些問題,是被丟棄的,無家可歸的小孩。他們不能正常去學校上學,需要特殊照顧。這對夫妻就辭職了,和他們的爸媽一起在這個古堡養育這些孩子。給了這些孩子一個不受寒風侵襲,不受指指點點的溫暖的家。能從書中的線索、卡片和歡迎信中看出來,這對夫妻真的是非常善良和溫暖的人,包括他們的爸媽,沒有因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和孫子而憤懣,而是把愛給了更多更需要關愛的孩子,擁有了這樣一個幸福的大家庭。這封信很舊了,泛著歲月的黃色,還有水珠遺留的水痕。這樣的家庭為什麽破了?閣樓裏就是他們的屍體,他們遭遇了什麽?夏白揉了揉幹澀疼痛不已的眼睛,揉了出一手的眼淚。就在這時,雪木妹妹費力地拱起了腰。夏白看到連接洞口的黑發崩得死直死直的。夏白小聲問:“是什麽?”雪木妹妹說:“小本子。”她聽夏白的,在閣樓裏翻找紙質的東西,黑發漫過一個個死屍,找到了那個盒子,把盒子裏的卡紙都塞出來後,又找到了一個本子,很像是夏白說的日記本。可是這個日記本再小,也沒法從這個小洞裏塞出來。夏白唿哧唿哧喘了會兒氣,去書房拿了一個文具刀過來。他癱在地上坐了會兒恢複體力,扶著扶手站了起來,費力巴拉地把一個椅子搬到茶幾上,搖搖晃晃地站了上去。雪木妹妹總覺得他要掉下來,黑發幫他固定住了椅子。雪木妹妹很聰明把本子卷起來向洞裏塞,可是依然塞不進去。夏白讓她把本子展開,他拿著刀一頁一頁地把紙割下來,兩人配合著,把幾頁紙轉移到了垃圾桶裏。這幾張紙和書房的日記本的紙頁一樣,雪木妹妹找到的是一本和書房一樣的日記本。這本日記本上的字當然不是玩家寫的,但和他們一樣,這幾張紙上的日記字跡,都很像,但又有著很細微的個人特色。【我們永遠在一起。】【小白別傷心,我們還在。】【哥哥,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對不起,是爸爸的錯,當時爸爸拒絕得太狠了,要是當時爸爸溫和點,說不定他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了。】看到這些話,夏白差不多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他記得他在課本中看到過,有一個年紀很大的孩子來這裏,爸爸媽媽沒要他。可能就是這個年紀很大的孩子,殺了全家人。果然,後麵的日記有寫。【不能怪爸爸,媽媽早就見他在古堡附近轉悠,他可能早就盯上我們,想到我們家來混吃混喝。】【他心理有問題,經常盯著我們看,用奇怪的眼神。】【不要這麽說,他可能隻是羨慕,太羨慕了,他好幾天晚上抱著膝蓋坐在樹下朝我們家看。】【對不起,我給他送過小蛋糕。】【可是,他卻把弟弟的皮剝了掛在屋頂上,我恨他!我好害怕,好難受。弟弟你還疼嗎?】【二哥,我不疼了,媽媽才疼,媽媽的頭發全被他拔掉了。】【媽媽不疼,別說這些了。最難受的應該是小白,小白別怕,你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弟弟,我們都在。】【我醒過來了。】……一切真相都出來了。一對沒有孩子,經濟條件不錯的夫妻,辭了老師的工作,和爸媽一起在這個古堡裏養了幾個或多或少有問題的孩子,一家人在這裏過得溫暖幸福,可能還挺富足。一個年紀很大的孩子注意到了,他一個人在外麵看了很久。可能他是想混吃混喝,也可能是真的特別渴望融入這個家,他走到古堡,希望這對夫妻能讓他加入。因為他身體健康,也到了可以養活自己的年紀,他們拒絕了他,爸爸可能拒絕得很嚴厲。這個心理變態的人,可能是感到了受傷或是憤怒,就找機會殘忍地殺害了古堡裏的全家人。他應該也想殺小白的,但是小白最終沒有死,他“醒了過來”,他醒過來可能離不開家人的支撐。【我們永遠在一起。】【小白一定能好好活下去。】關於死亡和魂魄有很多種說法,不知道到底是人死後,魂飛魄散,還是魂飛魄散後,人就死了。在這個遊戲裏,大概是後者。其他家人都被殘忍地殺害了,小白不知道為什麽,是兇手最後一個下手的,也是兇手下手最輕的。他撐不住了,魂飛魄散,馬上要死了,他的家人撐住了他。他們的鬼魂進了他的身體裏,成了支撐守住他的三魂七魄。他們確實永遠在一起了。他們給了他活下去的真實力量。夏白已經看到光點了,不是他頭暈眼花造成的,是遊戲的出路要出來了。可是他卻覺得他還不該離開,這個古堡他還沒探索完。他有些恍惚地看著這個客廳,一家人生活過的地方,看到了客廳裏貼著的那張淩長夜新寫的守則。【六、不要隨便照鏡子。如果在鏡子裏看到的不是你,請不要緊張,那是你出現幻覺了,你一定是你。如果鏡子裏的人跟你說話,或許你可以試試跟他說話。】夏白早就看過不要隨便照鏡子的這條守則。一般在詭異遊戲裏,鏡子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尤其是遊戲特意點出來時。他最初看到的守則是【不要隨便照鏡子】,中間也見到【可以照鏡子】的守則,不確定最初看的那條是不是被修改過,實際是【禁止照鏡子】,所以他一直沒看過鏡子。可是淩長夜在這個守則後說,如果鏡子裏的人說話,可以試著跟他說說話。馬上要離開遊戲了,夏白很想去閣樓看看,也很想照照鏡子。他可能已經沒有力氣爬上閣樓了,而且閣樓裏到底有沒有危險他也不知道,他選擇去照照鏡子。他猜測,如果鏡子裏有人跟他說話,那個人可能就是小白。此時他是小白的七魄之一,和小白跨著一個“次元”,鏡子應該就是可以聯通這個“次元”,讓他這個魄看到人的東西。夏白先看向客廳裏的電視,電視屏幕勉強也能算個鏡子,前麵還有守則說電視屏幕算鏡子,所以不能看電視的守則。可是他在電視上什麽都沒看到的,隻是一個黑屏。夏白托著殘破的身體,艱難地迴到臥室,進了洗手間。他終於在鏡子裏看到自己了。當時他看到自己的手,感覺小了很多,猜測此時自己的身份應該看初中課本,實際上他的臉看著還要小一些,可能是他的臉顯小。至少不到十二歲的樣子,他現有的記憶沒有這麽小的樣子。他扮演的應該是那個跟小白差不多大的小哥哥,死後成了小白的屍狗,每晚在小白入睡後,警惕地檢查周圍的環境,保護著小白。夏白緊緊盯著鏡子裏的人。鏡子裏的人終於張口了,他說:“你來了。”夏白按照自己的身份問:“弟弟,你還好嗎?”鏡子裏的人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臥室和洗手間的門都沒關,客廳的光點越聚越多,光亮讓洗手間都亮了不少。他馬上就要出去了。夏白總有一種這個遊戲不徹底的感覺,他直接問:“你是誰?”鏡子裏的人說:“我是紀白。”他果然就是小白。夏白看著鏡子裏的人,一時不知道他是幸福,還是不幸。他該是不幸的,他本來可能就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家人全被一個瘋子殘忍地殺死了,隻剩他一個。一個人活在這偌大的古堡裏,和他們的屍體一起。他該是幸福的,他有一個幸福的大家庭,他家裏每一個人都愛他,在他魂飛魄散即將死亡時,他剛死去的家人們凝成了他的魂魄,永遠陪著他,讓他繼續活了下去。夏白看著鏡子裏的人,或許是此時他們共用一張臉,他比麵對任何一個遊戲主角時,都要感慨很多,心裏有很多說不清的情緒。夏白張了張口,想對他說點什麽,卻連祝福他都說不出來。他又感覺到了初次探索這個古堡,一點活物的迴應都沒得到時,那種由內而外的孤單。小白要是和他一樣,也喜歡屍體,能把喜神當家人就好了,那樣,至少他會那麽難過。“弟弟,你還恨那個人嗎?”他問。“恨。不過,他是個可憐的瘋子,他也死了,想跟我們死在一起。”他記得,那個瘋子第一次來時,被爸爸媽媽拒絕了。他渴望地看著他們,乞求般地問:“你們能給我一個抱抱嗎?”殺人時他嘴裏一直瘋狂地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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