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芷北忽然開口打斷：“那我呢？”對方一愣, 再次搖頭。“沒把你算進去, 當時你不是在人類世界生活嘛, 他、我們是覺得……在那邊生活應該會比在這裏要好得多。”封芷北又將眼睛眯起來，敏銳捕捉到他話裏的瑕疵。他將透明骨頭收收迴口袋。……肯定又是燕楚雪自作主張，把他排除在遊戲外了。“直接把我傳送到離後台近一點的地圖吧，我先去和紀靈做個了斷，還有。”他直視燕北茗，“你確定要把他殺了嗎？”燕北茗沉默了很久，最終囁嚅：“我……我不知道。”封芷北按了按太陽穴，蹙眉，“好吧，就知道你舍不得……不過事先說好，我不會對他手下留情，頂多留他一命，至於最終怎麽處理，大家一起決定。”燕北茗頹然點頭，他晃晃悠悠帶著封芷北從實驗室中走出，來到另一個實驗室的門口。“你不再去看一眼燕楚雪嗎？”封芷北握上門把的手一頓。“……既然有活著的，為什麽要和這種虛假的過去對話？”他迴頭看了燕北茗一眼，眼裏充滿著“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燕北茗被他嗆了一句也不生氣，朝他告別，被口罩蓋住的大半張臉上看不出表情。封芷北頭也沒迴，向後招了招手，便徑直踏入門後。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這次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緊閉雙眼。等到腳底感受到一片堅硬後，他才睜開眼睛。“……”封芷北瞳孔地震。他僵硬地扭頭，看到靜靜躺在自己身邊的人。煞白的臉、緊閉的眼睛，還有眼睛底下那顆小痣。封芷北猛地起身，旁邊的玫瑰花咕嚕嚕滾到棺材底下。他沒忍住又看了一眼挺屍的燕楚雪，後者的眼皮輕微顫動，纖長的睫毛打下一層陰影。兩人的下半身緊緊貼著，他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身體冰冷的體溫。封芷北打了個哆嗦。他沒有一直沉浸在和燕楚雪同棺的驚嚇中，迅速調整好心情，打開遊戲麵板。副本內時間正值清晨，所有的玩家都在清水城，如今的小屋內一片空蕩蕩。……也不是，地上正躺著那具之前被他們埋好的女孩屍體，它抽動著，似乎是想站起來。封芷北恢複屬性後，隻要輕輕一瞥，就知道地下的屍體並沒有任何殺傷力。於是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遊戲麵板上，手指靈活地敲動。有了曾經的記憶，他對遊戲的各種功能更加熟悉了。畢竟燕楚雪設計遊戲的時候他也在場，還出了不少主意。“哦……好像很久沒有和我親愛的觀眾們聊聊天了。”封芷北看到直播頁麵閃過的一堆彈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紀靈和你們都怎麽說的，嗯？”彈幕停頓了幾秒，緊接著刷得更瘋狂了。【臥槽，這怎麽迴事？？】【斷線重連以後換人了嗎？快把我之前的紅毛主播吐出來啊！！！】【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主播氣場一下子不一樣了……】【死前蹦一下？】封芷北將碎發撩到耳後，隨意迴答：“你們應該更熟悉我黑發的樣子吧？”彈幕沉默了。封芷北笑得更開心了，“都裝什麽裝呢，一群沒用的東西，隻會躲在屏幕後麵打字。”“嗯……不過大部分人應該也不認得我，不然也不會說話這麽猖狂。”彈幕有人沒忍住，迴了他一句。【你不就是一個實驗體嗎，你裝什麽裝呢！我們盯著你看又怎麽了？】“是啊，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實驗體……”封芷北單手撐著棺材，靈活翻下桌子。“普通到可以掌控你們生死。”地下趴著的屍體抖動兩下，在他靠近後忽然沒有了動靜。他伸出手，將屍體扶起來，“這麽小的女孩子，躺在地下著涼，會拉肚子的。”屍體的表情沒繃住，充滿屍斑的臉上扯動出幾條豎紋。“好啦，現在告訴我，你那個村到底怎麽迴事？”女孩的屍體頭一歪，開始裝死。封芷北深色的眸子盯著麵前的屍體，他不打算用自己的原始屬性，每次用過後對身體都或多或少有損傷。他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注意看……”沒等他說完，麵前的屍體突然張開漆黑的嘴，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封芷北被吵得後退一步，捂住耳朵，“……？”屍體的嘴中嘔出一塊一塊的黑色線團，看起來格外痛苦。它艱難抬頭，頸椎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逃……不要……”它斷斷續續發出幾聲氣音，身體便分崩離析，化作一堆黑泥。封芷北沉默著看向那堆東西，剛準備使用屬性，便聽到耳邊一聲提示音響起。【叮！恭喜您改變npc未來走向！小潔是一名普通的采蘑菇小女孩，和外婆走散後便來到了矮人小屋，祈求矮人們的幫助，但惡毒的女巫阻止了他們】【目前改變未來支線數：2】封芷北愣住，頭腦飛速運轉。他記得這個遊戲玩法，要求是要在副本的過去事件中改變npc未來的命運。難道說現在並不是副本的現實時間嗎？還有……為什麽改變未來支線數是二？隻是小女孩的支線，不應該是一嗎？窗外的陽光打進屋內，照出空氣中細小的灰塵，破敗的小屋中央，棺材裏的玫瑰花已經有些發蔫，有些玫瑰花瓣掉落在地上，混著女孩屍體化作的黑泥，看起來像農場裏的花園。封芷北站起身，想著之前燕北茗和他說的話。這裏是最接近後台的地方，但他沒有什麽頭緒。之前的時候燕楚雪教過他如何進入蟲洞，但在這裏行不通，後台的長鏈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是蟲洞。封芷北幹脆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紀靈自己過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消失了這麽久，總要來看一眼的吧。他一邊看著自己的遊戲麵板，一邊時不時和觀眾互懟兩句。自從他意識到觀眾是那些低階的調試員後，就不太想和他們進行友好的互動了。但直到封芷北無聊到幾乎把所有蔫巴了的花瓣都摘下來後，周圍還是沒有動靜。甚至連門口經常路過的烏鴉都不見了。他抬起頭，看向窗外。外麵的森林裏一片陰鬱，靜謐無人。躺在棺材裏的燕楚雪抽動兩下，一隻手顫顫巍巍就要舉起。封芷北有些糾結。目前他恢複了所有的記憶和能力，但有些東西還是沒有搞清楚。如果紀靈鐵了心要他通關後才露麵，那他就必須要好好推進這個副本。……但是按照那群弱智調試員的尿性，肯定做不出什麽好副本，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它們自己的想法就和人類不一樣，不能拿人的思維標準來衡量它們。封芷北深深歎了一口氣。還有……他放心不下燕楚雪自己一個人躺在棺材裏。太陽即將落下，周圍的氣溫又開始下降，這裏的晝夜溫差很大，黃昏時分就幾乎讓人冷得打哆嗦。今晚比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都要寒冷。封芷北冷得有點受不了，他先把一樓來迴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任何異動後才上了樓，準備去房間裏拿點被子和衣服。他剛剛踏上二樓的樓梯，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整個二樓充滿了紅藍相間的液體，混合成某種有些惡心的泥黑色，有些甚至噴濺在天花板上，垂下來的液體上包裹著什麽黏糊糊的東西，地板上有幾處淩亂的腳印，看起來是有什麽人在這裏打鬥過。封芷北順著腳印走，最終停在左手邊的一間房間前。這間房間之前並不能被打開。他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