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騎兵在姚喜的帶領下,迅猛的踏入了太平軍營地,遠遠望去,太平軍營在依舊保持著原有的位置,崗哨、邏卒一樣不缺,但是宋軍騎兵衝過來的時候,邏卒們一哄而散,營地裏的崗哨卻紋絲不動,戰鼓雷鳴,卻始終沒有軍兵出來抵抗。一直衝到垓心,姚喜才驚訝的發覺,營地裏布置的盡是稻草假人,而敲動戰鼓的則是被倒掛的羊,高俊完全複製了畢再遇當初在宿遷縣的戰術,反過來用一套空營盤糊弄了宋軍。

    但是原樣複製顯然不是高俊的風格,營中部署了不少竹簽、陷坑和絆馬索,宋軍跌倒刺傷的不計其數,一片跌跌碰碰的哀叫之聲。

    得到消息的畢再遇率領軍馬趕來,太平軍營地已然一空,倒是高俊的幾案上留下了一幅字:原樣奉還。

    “應該還沒走遠,快追!”姚喜提刀建議追擊,然而畢再遇卻製止了他:“敵軍布置的空營盤,必然也模仿我軍設置了伏兵,此時去追,無異於自投羅網。”

    站在營地中的孫邦佐顯得惴惴不安,觀察了一下左右布置,營地內部已經都被改毀,根本看不出之前布置如何。

    孫邦佐不由得仰天長歎:“高郎君果然是仁人體己!”

    他發誓,這輩子永遠不會告訴別人他向畢再遇所說的布置是什麽樣的,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透露的是不是真實的布置。這件事要被他帶到棺材裏。

    宋軍士卒們還在吆喝著去除高俊留下來的陷阱,看著已經蕩平的營地,畢再遇不由得歎息一聲,大好機會又失去了。

    姚喜小心翼翼的跟在老將軍後麵,兩個人邊走邊談,一直到營地以外,今夜星光璀璨,畢再遇仰頭望天,長歎一聲:“明天早上會起霧,不宜用兵,高俊這下子站穩腳跟了。”

    “老將軍無需多慮,高俊再退,就退到了淮河岸邊,屆時我軍可一戰而成。”

    “哪會那麽容易。”畢再遇心下焦慮,營中的糧草器械都開始缺乏,士卒的三餐口俸已經削減,弩箭嚴重不足。

    兩個人就這樣在營地外麵站著,良久,畢再遇率先開口。

    “老夫今日虐殺眾多,姚統製心中如何想?”

    姚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真實想法:“雖說金虜人人得而誅之,但老將軍一方閫帥,如此虐殺,稍顯失體。”

    “哈哈,你還是大膽的說吧,自古殺俘不祥,老夫年逾六旬而無子嗣,大抵就是因為有幹天常吧。”畢再遇長長的歎息一聲,這確實挑起了他的傷心事,畢再遇膝下無子,而且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有了:“我已經60多了,隻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為國家盡一把力,今日行事如此操切,我心中亦有所不忍,但是不想這個高俊真乃滑虜,老夫的一番布置也全都化作泡影。”

    “將軍神機妙算,依然是國朝王師之中無人可代者。”姚喜小心翼翼的說:“將軍切莫憂慮,為國保重身體。如今據說金人半境陷入黑韃之手,寄身河南,風雨飄搖,不日間即見傾覆。”

    畢再遇唯有苦笑,這黑韃也不是易與之輩,怕不是金人亡後中國之禍始大。屆時,中國無將才,又該如何應對呢?想到這裏,畢再遇卻突然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姚喜:“我將這一胸韜略全部傳授於你,你可敢受嗎?”

    姚喜大大吃一驚,張著嘴,不知說什麽好,一直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跪倒在地:“小將如果能得老將軍傳授,此生無憾。”

    “無妨,快起來,快起來,我隻希望咱們國家代代皆有將才,能夠克複中原,還於舊都。胸中這些韜略,爛在肚子裏又有何用?且起來,待我詳細和你說了。”

    姚喜本就是畢再遇的愛將,很多東西一點就通,在滿天星鬥之下,兵家奧秘迭出,畢再遇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此刻他終於承認自己老了,也許看不到北定中原的那一天,但是薪火相傳,總有一天漢家旗幟會重新立在北國大地的。想通了這一點,畢再遇也不再急躁,準備慢慢料理高俊。

    與此同時,高俊正在利國寨迅速有效的布置著,召集了全軍所有的軍典訓話。

    “昨天敵軍是如何虐殺俘虜的,你們都看見了,希望你們能夠借著這個讓太平軍兵們重新振作起來,此番交戰,要為死難的軍兵同袍們報仇。同袍死了,還死的這麽慘,有些人會憤怒,而有些人會膽怯,你們就要讓大家憤怒,讓大家勇敢,去除膽怯之氣!你們都是我一個個硬點的軍典,我很信得過你們,現在已然出了事,就看你們一個個能不能挑起擔子。總之,要用這件事讓小狼崽子們嗷嗷叫起來!”

    高峻略微粗糙的比喻讓軍典們個個忍不住笑起來,確實如此,當初高俊設立軍典這個職位,就執掌了教化全軍的職能,這個常設職位如同春風化雨,通過一係列日常的工作,讓軍兵們心甘情願的跟著軍官走,此時,這件事挑動大家的情緒再容易不過。

    軍官們即刻開始布置,一直在高俊身邊的元好問有些好奇的看著這次沒有任何繁文縟節的會議,在軍中設立掌管文書軍紀的軍官並不奇特,但是此人同時還要負責教育軍兵讀書認字,排解軍兵的矛盾,助解思鄉之情,甚至還要組織各種曲藝聲色之會,倒是讓人覺得奇怪了。

    “元先生如何看待呢?”

    “確實是聞所未聞,但是仔細想來,這確實是教育軍兵的應有之義,郎君所作所為殊為不錯。”元好問這段時間來對太平軍真是越來越著迷了,高俊和紇石烈誌的兵馬同時行動,一眼就能看出來兩者的區別。

    高俊隻是笑笑:“這段時間太虧待元先生了,不知先生願意與本將一遊淮南否?”

    元好問很驚訝:“你們要過淮河?”

    “當然!”高俊心中的怨氣又被點燃了:“元先生請留在本將身邊,看本將如何一遊淮南!”

    正當兩軍厲兵秣馬之際,文月兒孤身一人穿過了兩軍戰線,在靠近大河岸邊的地方看見了一個倒在地上的人,他背後中箭,受了重傷,但還有唿吸,文月兒吃了一驚,急忙施救,過了好半天,此人才悠悠轉醒,看見麵前女子的麵孔,突然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快,快將書信交給,交……”

    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一下子又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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