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生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幾個丫環和家丁,別院之中,馬上忙碌了起來。而子汐一個轉身便不見了蹤影,聽應生說,是有事情要處理就出門了。

    我獨自迴房收拾衣服,雖隻有三個時辰的路程,但現在出發去月宮,待到達那,已然臨近晚上,所以還是需要帶著換洗的衣物去那裏住上一夜再迴來的。

    蕭蕭敲門而入,接過我手中的活,道:“小姐,老爺和夫人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恩。”我走到房間的桌子邊坐下,“蕭蕭,你的心什麽時候向著子汐了?”

    “……”

    “你什麽時候知道他去慶州接我爹娘的?”

    蕭蕭低下頭,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暈,“我們離開京城前知道的,是……是應生告訴我的。”

    “應生?”看著蕭蕭臉上的不自然,我恍然大悟,“你跟應生好上了?”

    蕭蕭的臉更紅了,她沒想到我會說得這麽直白:“小姐……”

    “說,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蕭蕭抱著我的衣服,不知道怎麽開口,臉紅得快滲出血來,“在王府的時候就……後來以為他幫著王爺欺負小姐,便……便不理他了。”

    “嗬嗬……這麽說,你那日提起的心儀之人就是應生?”

    她點了點頭。

    “你們和好了?”

    “恩,應生告訴我,王爺要去慶州接老爺和夫人,要花些時日,所以……所以我才……”

    “你才一個勁地拖延時間。”

    蕭蕭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我道:“是應生說王爺想給小姐一個驚喜來彌補小姐,我才會幫王爺的。小姐,我是向著您的。”

    笑著走到蕭蕭身邊,將她手中的衣服扔進一邊的包袱裏,“你呀,是向著應生的。一會‘應生告訴我’,一會‘應生說’的,看來是女大不中留了。找個時間,我把你許配給應生,讓你的婚事早些辦了。”

    “小姐。”蕭蕭嬌嗔道,眼中盈著感動的淚水,好像隻要一眨眼,眼淚就會流下來似的。

    “好啦,都快做新娘子了,還哭。”伸手用衣袖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小姐,您原諒王爺了嗎?”

    “他呀。”我笑著說:“原諒了。早在他到悅朋樓找我的時候,我就原諒他了。隻是……隻是一想起他在王府的時候這麽對我,我怎麽可以輕易地告訴他我原諒他了呢。雖然他說的話,做的事,讓我很感動,我也想一心軟就這樣接受他了。可……可我還是咽不下那口氣。我要好好地捉弄他一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恩,讓王爺知道您也不是好欺負的。應生也認為王爺做得不對,這次,我跟應生都站在小姐這一邊,一起處罰王爺。”

    心底湧起一絲感動,抱住蕭蕭,喃喃道:“蕭蕭,你真好。”

    蕭蕭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隨即眼含淚水笑了起來。她好像看到了那個昔日活潑開朗的小姐,隻希望王府中發生的種種不好的事情能夠漸漸被小姐淡忘,隻記得那些快樂的、幸福的時光。

    收拾好東西,我跟爹娘報備了聲,便向別院門口走去。心想那些護衛應該早已準備好馬車,等了很長時間了吧。想及此處,腳下的步子跨得大了些。

    可別院的門口不見馬車的蹤影,隻有子汐騎著一匹白馬佇立在門邊。

    “馬車呢?”

    他一副不關他事的表情,開口道:“我讓護衛先行迴宮了,告訴清淺和姨娘我們要過去的事情。”

    “三個護衛一起去?”

    “是啊,路途遙遠,讓他們一路上有個照應。”

    他擺明就是故意將他們支開的,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道:“路途遙遠?三個時辰的路程也算遙遠?”

    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睜著眼說瞎話的?

    “反正現在隻有我騎的這匹馬了,想要去月宮,就快點上來吧。”他說著,朝我伸出一隻手,準備拉我上馬。

    “不要。我不要與你共乘一匹馬。”想到兩個人騎在馬上的曖昧姿勢,耳根子馬上紅了起來。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子汐騎著馬,走到我的身邊,一把將我拽上馬背,鉗製住我的腰。“哈哈,去接日兒和星兒迴家。”

    兩個人,一匹馬,朝著月宮的方向奔馳而去。

    舞坐在已經被更名為“傾舞殿”的巧雲殿中,看著跪了一地的宮婢和嬤嬤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總覺得現在的生活有些脫離她人生的軌跡,她想要離開皇宮,卻被皇上阻止了,而且他還派了護衛在她所住的宮殿外日夜把守,生怕她用輕功離開這似的。不僅如此,他每天上完早朝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奏章來到她的宮裏,一邊批奏章,一邊陪她聊天解悶。她不習慣,真的不習慣這樣的日子。以前的她,隻能默默地看著皇上的背影,為他掃清障礙,為他除去貪官汙吏。長時間的相處,讓她了解了皇上的一切,隻要他一個動作,她就知道皇上想要做什麽。

    不可否認,她是愛著皇上的。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得到皇上的垂愛。他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是她永遠都無法觸及到的。她隻想永遠地站在他的身後,哪怕隻能一直,一直看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現在,情況完全變了。她為救奚小姐而受傷,突然間變成一個萬眾矚目的人。太後親自送藥,並三天兩頭地找她聊天,噓寒問暖。皇上天天出現在她的宮裏,有時甚至拿國家大事相商。她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經常會被他人遺忘的護衛,變成今日這個備受關注的“小姐”。這樣大的轉變,她至今還未適應。

    “請小姐更衣,不要讓奴婢們為難。”一個稍年長的嬤嬤開口對舞說著。

    “你們先起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仗勢,以前都是她跪別人,從未想過如今會有這麽多人跪在她的麵前,隻為讓她更衣,去參加一個宴會。到底是什麽宴會,讓皇上非帶上她不可?她隻是一個小小的護衛,若這樣的她出現在朝中大臣們麵前,他們該如何中傷皇上呢?

    “小姐,時辰快來不及了,您就答應更衣吧。不然……不然奴婢們會被皇上責罰的。”

    “皇上有說是什麽樣的宴會嗎?”

    “奴婢不知,讓奴婢們為您更衣吧。”

    舞站起身來,長歎一聲,怕是躲不過去了。“好吧。”

    宮婢和嬤嬤們欣喜不已,馬上取來皇上一早便送來的衣服和首飾,忙碌起來,生怕這未來的主子一會又反悔了。

    宮婢們替舞褪下她身上的護衛裝,扔在一邊的衣架上。並且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新的錦衣,外三層,裏三層,緊緊地包裹住舞玲瓏的身軀。繁複的刺繡,精美的圖樣,別致的樣式,都讓舞散發著一種高貴的氣質。這也印證了“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道理。

    穿好衣服的舞,被宮婢們扶至銅鏡前,她們替舞放下一頭烏黑的長發,並用紫檀木的梳子輕輕地梳理著,被梳子經過的地方,都帶著一股淡淡的紫檀木的香味,讓人身心舒暢。一個小宮婢熟練地將舞的長發盤成一個華麗又不顯張揚的發髻,並插上幾枚精致的步搖和紫金釵點綴。

    那個專門服侍太後的嬤嬤替舞打理妝容,用炭筆畫眉,用胭脂塗抹兩腮,用少許唇蜜點唇。

    一個活脫脫的美人出現在銅鏡中,那嬤嬤也不由地驚了,手中仍拿著一盒胭脂,直愣愣地看著已由假小子護衛蛻變為美人的舞,許久之後,她才自言自語道:“太……太美了。”

    舞如夢初醒,看著銅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也覺有些不可思議。鏡中的女子,有著宛如新月的柳眉,明眸皓齒,梳著高聳的發髻,她一搖頭,自己發髻上的步搖叮當作響。這真的是自己嗎?她有多久不曾見過自己穿女裝的樣子了,自從爹娘被貪官汙吏殺害,她便立誓成為一個鋤強扶弱、替百姓伸冤的人。從那日起,她便再也不曾穿過女裝。

    六年過去了,這是她第一次穿上女子的衣服。原來自己穿上女裝是這個樣子的。

    宮殿門口,傳來一個侍衛的通報聲:“小姐,皇上請您移駕清池苑。”

    朝著鏡中人笑了笑,輕提起長裙,盈盈起身,“走吧。”

    “是,小姐。”兩個宮婢扶著舞,向門口停著的軟轎走去。

    清池苑中,燈火通明,恍如白晝,一張十人可坐的大圓桌設了七個席位,桌麵上已擺滿了美酒佳肴。

    這次的宴會是為了替子汐接風洗塵而設的,所有除了一旁伺候的宮人,就隻剩下我們幾人了。說到底,這就像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家宴,隻是比普通人家拘謹得多,華麗得多。

    “子汐哥,小弟的安排,你可滿意?”清淺似笑非笑看著子汐說。

    子汐一臉不悅地將我從另一個位置拉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下,才毫無誠意地道謝。

    被他抱著騎了兩個多時辰的馬,我正腰酸背疼得厲害。看到他臉上的滿足的笑容頓覺刺眼無比,他怎麽可以像個沒事人一般。越想越氣,隻想坐在離他較遠的位置,可還是被他拉到身側坐下。背過身去,不想理會他。

    子汐帶著無限寵溺的眸子看著我,修長的手指爬上我的背,輕輕地按摩著,並柔聲道:“我知道你累了,第一次騎馬是這樣的。以後騎得次數多了,你便會習慣的,這次是我疏忽了。你不要不理我,我給你捏捏。”

    聽他這麽說,心中又是一暖,放鬆了腰肢,任由他不熟練地按著。

    “太後娘娘駕到。”

    姨娘牽著兩個孩子步下軟轎,星兒便看到坐在裏麵的我們,掙開姨娘的手,一路小跑著,撲到子汐懷裏,哭著道:“爹爹……星兒好想你,星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麽會呢!”子汐接住星兒的小身軀,摟在懷裏。細心地替她擦去掛在臉上的淚水。“爹……”子汐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說:“爹隻是有事情要辦,現在……現在不是迴來了嗎?”

    “嗚嗚……”星兒抱著子汐不肯放手。

    “子汐!”姨娘拉著日兒的手走近我們,“我們也有五六年未見了,再見之時,你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姨娘也老了,現在隻希望清淺能早日娶得賢妻,了卻姨娘的一樁心願。”

    子汐抱起星兒,對姨娘行了個禮,道:“讓姨娘見笑了。多年未來月國見姨娘一麵,確是子汐的錯,晚宴過後,必到姨娘寢宮賠禮謝罪。”

    日兒放開姨娘的手,對許久未見的父親斜瞟了一眼,便慢悠悠地走到我身邊的位置坐下,輕喚一聲:“娘。”

    “日兒……”心中微微詫異,這孩子難道見到許久未見的爹,就是這般反應?是對爹並無情感,還是其他。

    姨娘擺擺手,轉身走向清淺,坐在他左手邊的位置。“嗬嗬。罷了,罷了。有那份心足矣。”

    日兒靠著我,扯著我的衣衫,示意我附耳下去。我低下頭,隻聽他在我耳邊問:“娘,你原諒爹了嗎?”他微微翹起的小嘴,似乎對他老爸有著諸多不滿。

    “還沒。”

    “哦,不要原諒爹。”

    抱起日兒,讓他坐在我的腿上,用筷子夾了些他喜歡的菜放入他的碗中,問:“這是為什麽呢?”

    “反正我會保護娘的,不需要爹。”

    “你這孩子……”心中滿滿的感動,這孩子雖然話不多,卻句句貼心。

    日兒用兩隻小手臂環住我的脖子,頭貼在我懷裏,道:“日兒會好好學武功,將來保護娘和妹妹。”

    “日兒,你還這麽小,不要擔心這麽多事情。你隻要每天乖乖地看書,乖乖地照顧妹妹,乖乖地聽話,娘就心滿意足了。大人的事情,就讓我們大人自己去解決,好嗎?你爹雖然以前做過一些對不起娘的事,可娘都願意給他一次機會,日兒也給爹一次機會,好嗎?”

    他想了想,才點了點頭。

    “那我們吃點東西吧,明天我們就迴到鄴縣的家去。外公、外婆都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他又點了點頭,放開環住我脖子的手,捧起碗,開始吃飯。

    輕撫著他的頭發,心中百味雜陳。

    待迴神,才發現姨娘和清淺都未動筷子,而清淺身邊的位置還空置著。便問:“姨娘,還有人未到嗎?”

    聞言,清淺朝門口望去,仍未見到軟轎的蹤影,騰地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以清淺那樣的反應,可見是個極其重要的人。我抱著日兒將目光投向門口,猜測著那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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