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色仍未大亮,我無需再刻意地放慢腳步配合別人,便施展輕功朝瑞王府趕去。待迴到我自己的柳園,才見東方升起一輪紅日。

    自從王爺離開王府,府中的死士便隨著王爺去了別處,連那個平日裏看起來勤勞無比的家丁也變的閑散。清晨的王府,更像是個夜半的平民家,正進入沉睡。

    冬兒照慣例,小心地將柳園中的丫環趕往王府別處,生怕他們發現我不在王府的事實。當看到我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屋內,不由吃了一驚。但馬上她就惡狠狠地看向我,問:“不是說一日便可完成的任務,怎麽用了這麽久,你知道我在這有多擔心嗎?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擔心?”拿著蒲扇,抬眼看著冬兒的眼睛,柔聲說:“想必的是擔心事情敗露,而非我吧!”

    冬兒倒退一步,張口欲言,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好了,我要去府中查探一番,你好好看著柳園,萬不可讓人知道我不在。”

    冬兒怒瞪著杏眼,目送我離開柳園。

    主上和都管要我找出子汐謀反的罪證,我曾細想過,除了王爺的房間和書房,他是不會將如此重要的東西放到別處去的。王爺的房間建於東院與西院之間,而他的書房就比鄰著房間。

    王爺的房間一塵不染,房中的桌椅物什整齊地擺放著,竟鮮少看到有磨損的痕跡。看來王爺不住自己的房間的傳聞是真的,那麽他會睡在何處呢?想到他可能因為整天忙於家國天下事,睡於書房之中,心中突有些不忍。

    我真的該替主上找出王爺的罪證嗎?心中本已存在的那種對主上忠貞不二的心,在這一刻動搖了。如果真的如撫國大將軍劉遠說的那樣,王爺是眾心所向,才是這國家真正的主人,那我又該怎麽辦呢?是該親手替主上除去這心腹大患,還是“棄暗投明”替瑞王辦事?

    從聽到那路上遇到的婦人的話後,我就將自己陷入的兩難的境地,可這一切遲早要麵對的,隻是時間的早晚。

    輕撫著王爺房中的錦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如果你不是主上要對付的人,那該有多好?可如果你不是,我們又怎會相遇呢?”

    遲疑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將東西找到,到時再考慮是否交予主上。

    頭也不迴地離開房間,往王爺的書房走去。

    幾個閃身,避開了府中的家丁,翻窗進入書房。

    側耳注意著房間外的動靜,一邊翻起了書案之上的書信和字畫,一無所獲。如果說王爺真的將那些重要的書信和地圖放在這書房之中,他又會將他們放在哪裏呢?站在書房正中央,仔細地掃視著房間中的邊邊角角,不放過任何地方。當看到看書架上有一塊可疑的陰影後,我一個跳躍攀上書櫃,櫃子上的灰塵飛揚而起。

    “阿嚏……”不好,我忙打開書房的窗戶,一躍而出。

    與此同時,書房的門被打開,進來兩個侍衛。

    “剛剛我明明聽到有人打噴嚏的聲音,難道是錯覺?”

    “房中空無一人,定是你的錯覺。”

    “可……咦,書房中的窗子什麽時候開了?”

    “不是你開的嗎?”

    “怎麽會是我開的,若不是王爺不再,我連這書房的門都不敢踏入。”

    “嗬嗬……怕被王爺責罰?好了,把書房的門窗關嚴實了,我們再去打個盹。”

    “好!”

    待兩個侍衛離去,我才敢放開自己捂住嘴巴的手,趴在書房外的草坪上咳嗽起來。

    怎麽了?生病了嗎?

    捂著嘴巴,迴到柳園,褪下外衣,赫然發現左臂上的傷口已經流膿,怕是傷後沒有好好處理才會如此。

    忍著咳嗽,將床底下放著的藥箱取出。此時冬兒推門而入,詫異地看了眼我臂上的傷,隨後又不屑地冷哼一聲道:“你被人發現了?”

    “……”打開一罐藥瓶,將藥粉撒向傷口。

    見我默不作聲,冬兒轉身道:“傷口起膿了,我去找個大夫。”

    “迴來!”我高聲嗬住了她:“你要如何向人解釋,一個本該留處深院的側妃受了劍傷?”

    “那你要怎麽辦?看起來傷得不輕。”冬兒皺眉不耐地尋問。

    我放下藥瓶,此時才覺得渾身發熱:“去幫我打盆水來,其餘,不勞費心。”

    冬兒不平地瞪了我一眼,又看向傷口,才轉身出門。

    這樣的傷勢對我來說十分平常,在練習“九環刀”的那段時日裏,幾乎是天天負傷的,所以昨日我也並無放在心上。也許,是在山間夜行了一晚耽誤了療傷的時間。

    攤坐在床榻邊,頭腦暈暈沉沉的,聽到房門打開,冬兒放下水盆的聲音,隨後又聽到她關門離去的腳步聲。

    我睜開雙眼,站起身來,隻覺步履不穩。清洗了傷口,上完藥,又胡亂洗漱了一下,便再也抵不住四肢傳來的無力感和頭腦間的熾熱感,倒頭向床上躺去。

    暈睡過去之前,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受傷的是瑞王妃,瑞王定然會百般嗬護的照顧吧。

    扯起一抹苦澀的笑,閉上眼去,隻是心裏那酸酸的感覺蔓延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從睡夢中猛然醒過了,看著桌子上的早已冷卻的飯菜和床邊換下的衣物不翼而飛,心中一凜,我怎會睡得這般沉?連冬兒進入房間放下飯菜,收拾掉我的衣物都未覺察。背上沁出了冷汗,瞬間清醒。

    匆匆起身,換下被汗水濕透的睡袍,跟冬兒報備了一聲,便往宮裏趕去。完成了撫國大將軍的任務後,我還未迴去複命過。

    都管一臉冰霜地坐在書案之後,聽著我的敘述,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頭。待我敘述完所有的一切後,他才道:“瑞王必是將東西放於王府之中,你隻需在王府中細致查找便可。”

    “為何都管這麽確信,王爺城府頗深,難道真的會將東西放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自是不會將東西擺在顯眼之處。”都管站起身,握住書案上的燭台,朝右邊一轉。

    “嘶……”書案後的書櫃向兩邊移開,顯出一條密閉的走廊。

    “明白了嗎?”

    “都管是說,王府書房之中定有暗格,而我們要的東西就藏於暗格之中。”

    “哈哈……”都管大笑起來,看著我的眼睛閃著精光,“孺子可教。切記小心行事,不要被他人察覺。”

    “是,屬下明白,屬下定不負主上和都管的期望。”

    “好。”都管走到書櫃邊,將一本厚實的書冊抽出,又放迴原位。書櫃應聲合攏,沒有一絲縫隙。

    我再次來到王爺的書房,此時的我已敲遍了書房中的每一塊地磚,看過書房中的每一本書,可還是未找到暗格在何處?想起昨日主上的震怒和下的最後通牒,不由惱怒起來。

    坐在王爺曾經坐過的椅子上,讓自己冷靜下來,將所有找過的地方作了個歸納。除了那些找尋過的地方被排除後,可能藏有東西的地方隻剩下兩處,一是他麵前的書桌,雖翻過書桌的每一個抽屜並未找到什麽,但是這書桌卻重達千斤,是由青銅打造而成。如果不是因為它有特殊的用途,王爺又何必費這麽大的心思呢?二是現在她所坐位置正對麵懸掛的畫,它與別的畫不同之處在於,這畫是鑲嵌在牆壁上的。雖想看看這畫背後是否有暗格,但怕將畫取下後,便裝不迴去了。所以隻是看著它,卻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是最後一天了,再找不到,隻怕以後便沒有機會了。王爺離開王府已經二十日有餘,主上已經下旨讓他即日迴京,算算日子,也該迴來了。

    起身收拾起書桌上的東西,將所有的東西放迴原位。當拿著筆掛的時候,它的重量讓我起疑。取下筆掛上懸掛著的毛筆細細打量,竟發現每一支筆都如剛買一般嶄新,似乎從未用過。筆身也是用青銅打造,沉重無比。難道這就是機關的“鑰匙”?

    將筆放迴筆掛上,在書桌之上尋找筆掛原來放的位置,書桌的右上角有一深槽,正是筆掛的位置。其餘文房四寶皆是放於書桌之上,隻有這筆掛是嵌於書桌之上的。一種欣喜湧上心頭,看來,我找到暗格的鑰匙了。

    可,怎麽樣才能打開暗格呢?

    再次將筆掛上的毛筆一支支取下,並排放在書桌上,這筆有何玄機呢?長長短短的,如果真的要寫字,有些筆隻能給小孩使用。

    長短?我將筆按長短次序一支支地掛上筆掛,當最後一支筆懸掛到筆掛上時,隻聽“卡”地一聲,書桌上最下麵的抽屜應聲打開。裏麵放的東西已不是我本來看到的那些,而是一些書信和一張牛皮地圖。

    蹲下身子,將抽屜中地圖取出,放於書桌上。緩緩展開,看懂了上麵的標記和注釋後,我跌坐在椅子上,渾身癱軟。這……這是軍事布局圖,上麵標注了瑞王在風國各處的兵器庫位置和軍營的駐紮處,難道他……他真的有謀反之心?

    心神還未恢複,便聽到“在本王離開王府的這些時日,可有人闖入過書房?”

    王爺迴來了?不及細想,將地圖放迴原處,並把筆掛上的毛筆打亂了次序,跳窗而出,還不忘將窗戶關上。

    帶著震驚,我迴到柳園。

    夜深人靜時,我從床上爬起,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水,準備一張牛皮上畫下了今日所見的到的地圖,細細迴憶著,竟發現留在腦中地圖已漸漸模糊,甚至隻記得零星地幾間兵器庫。通過訓練而擁有的良好的記憶力,卻沒有記住一張地圖。

    手中的毛筆醺了些藥水,想要將腦中剩下的記憶畫下,卻不知如何下筆。

    一個是所愛的王爺,一個是宣誓一輩子服從的主上,我該怎麽辦呢?如果將這地圖交予主上,主上必然會采取行動,剿滅王爺的每一個軍事據點,讓王爺再也不能威脅於他。而到了那時,我的任務便結束了,我會獲得自由,卻再也不能留在這王府之中。如果我明明得到了地圖,卻沒有將地圖交予主上,那便是一種背叛,我將必死無疑。

    拿著毛筆的手微微顫抖著,心中有個聲音道:“柳兒,畫吧,畫下地圖吧。將地圖交給主上,你就可以自由了。到了那時,你就可以去看千裏冰川的孤傲,可以去感受大漠孤煙的豪情。那不是你一直向往的生活嗎?主上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是說過你要忠誠地替主上做事的。”

    我仿佛受到了一絲蠱惑,口中喃喃地重複著幾個字:“向往的生活……忠誠……”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在書案上灑下一片月光,我拿著毛筆在牛皮上畫下了第一筆,隨後越畫越順。不一會,一張軍事布局圖便出現在我的眼前。雖然圖中隻零星的標記著幾間兵器庫和軍營駐紮地點,但是這已是我腦中的全部。我也並不想再去冒險去王爺的書房,去看那張完整的地圖。或許是因為我的私心作祟吧,我不想王爺苦心經營的營地悉數被主上剿滅。如果王爺真的有奪位的野心,我也算是盡了一份心意了。

    所畫的牛皮地圖,在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圖上所畫的標記和注釋漸漸淡去,直至消失。乍看之下,它已是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皮。

    “夫人。”冬兒快步從門外走入。

    “何事?”

    “都管令你今夜三更入宮麵聖。”冬兒在我耳邊你低聲道,隨後又直起身,眼光曖昧地盯著我:“瑞王今早已經迴府了,瑞王妃還在慶州,你下手的機會來了。”

    “哼。”我冷哼道:“扮好你的丫環,此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冬兒鄙夷地掃向我,調起尖銳刺耳的音調道:“喲喲喲!花滿樓的頭牌姑娘竟還裝起了清高,豈不可惜了你那一身狐媚樣兒。”

    我蕩起媚笑,也看向她:“冬兒,倒夜香的吳金福上月來跟我要過你。聽說去年冬天他的夫人被他活活打死了,不過,像冬兒這般甜美可人的佳人想他也舍不得動手的。不如主子就作主將你許給了他。如何?”

    “你!”她恨恨地瞪著我:“賤人!”說罷甩門而出。

    我低頭卷起那張牛皮,看向床榻,心裏突然湧出一陣溫暖。那是入了我的心的人啊,怎能傷害他,即使失去自由也不該傷害他吧。曾幾何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斷然將這畫好的地圖塞入抽屜底板之下。此刻,我從未如此清醒的意識到我想要堅持一些心裏的東西,雖然我還分不清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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