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帝道,“你能帶進來多少人?一百?兩百?既然這事要隱秘,人數必然不會太多。龍衛有八百,留在皇宮之內的又有四百,你以為就憑十開盟那點兒貨,就能啃下來整個應天府了?趙牧,你該聽你娘的話,不該過來看朕。”

    趙牧指著齊帝大喝,“今日之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

    齊帝淡淡道,“真是班門弄斧。二十年前朕起事的時候,舉兵十萬,蕩平四方賊寇,謀士戰將數百,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影從。你不過就是聚來百十來個江湖遊勇,哪裏來的信心?要與朕分這天下?”

    趙牧渾身都已經被雨水打濕,“皇帝陛下,倘若我有這些人輔佐,那又何愁大事不成!你不過是站在別人的功勞簿上,有十萬大軍為你拋頭顱灑熱血,你當然能穩坐這把椅子!若是脫了這些人,你又算得了什麽!”

    齊帝道,“你以為光有這些就已經能蕩平天下了嗎?如果你隻有這麽一點兒道行,那可真是太令朕失望了。打天下不是這樣打的。你到如今可有人追隨?這些人是否真有才能?他們勸過你今天不宜舉事嗎?你一意孤行知道今天你的結局隻會是死嗎?”

    趙牧淡淡道,“那你以為我該怎麽做?今天這個機會千古難逢,倘若錯過,再過十數年也再難遇到。隻要這皇宮之內隻剩下我,齊國皇帝,便是我!”

    齊帝道,“你是不是以為何以會繼承帝位?”

    趙牧脖子上的青筋忽然動了動,顯然這句話讓他有了危機感。往日皇子是他一個,太子也是他一個,他感覺不到任何壓力,但是自從紀行到了京城之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再加上一些前輩在他耳邊吹了吹有關曇羽太子的風,以至於他早就懷疑紀行就有可能是當年的趙曇羽。

    他指著紀行,咆哮道,“他!當年是不是根本他就沒有丟,隻是被你叫季夏帶到高寒士那裏去了!這根本就是你的一個局,對不對!你一直都想把皇位傳給他,對不對!”

    齊帝道,“因緣際會,世事無常。當年你哥哥確實是丟了。隻不過上蒼又把他送了迴來。可惜他在江湖遊曆這麽多年,早就失去了對皇位的興趣。”

    說到這裏,齊帝對著紀行道,“如果你答應,秋時封禪,我便禪讓給你皇位。”

    紀行輕輕搖頭,“不必了。陛下,我隻要幫你把江山穩下來就足夠了。”

    高瓶兒從頭到尾都處於一種巨大的震驚當中,她從來沒有想過紀行的真實身份是趙曇羽。即便她知道紀行從來不是她的親哥哥,但是這麽多年過來了,紀行於他而言和親哥哥沒有區別。她呆呆地看著紀行,悄悄問道,“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高岐佑過來把她拉開,悄聲道,“你哥哥很有可能是與陛下失散多年曇羽太子。這件事牽扯太大,你不要多問,就算是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言。”

    高瓶兒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哥哥會與曇羽太子聯係起來。但是她卻並沒有在潛意識裏認為紀行從現在起就是天家人。

    齊帝此時擺擺手,“趙牧,你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趙牧不明白齊帝為什麽說這句話,“什麽?”

    齊帝道,“枉朕養你二十年,你也做了十五年的太子,但是,你卻並非朕的兒子!”

    趙牧聞言,如遭雷擊,嘴角扯了扯,“怎麽可能?”

    齊帝道,“血不相融,朕早在三年前就已經知道。你一直自以為天潢貴胄,到最後卻連真正的皇子都不是,你哪裏來的心,要坐這大齊皇帝?”

    此時天上打下來一個響雷,激烈的閃電照得大地一片白茫茫。

    皇宮之內,三百龍衛圍著七人,步步緊逼。狄胤在人群中弓腰駝背,站都站不直了,還是捏緊手中刀死死盯著那七個十開盟的人。此時一隻手掌按在他肩膀上,狄胤迴頭,虛弱道,“上官大人......”

    那上官大人便是齊帝的貼身侍衛之一,九品上的絕世高手。他隻是對狄胤點點頭,“做得不錯,到邊兒上歇著去。”

    狄胤道,“就這七個人了,都是九品高手,全是十開盟的人。我們其他三十個弟兄都卡在宮裏各個口礙,上官大人,他們......”

    上官大人淡淡道,“這三十個弟兄一個都不會有事。我之所以如此安排,隻是為了防止有人上山去青雲觀而已,按理來說他們除了這七個,不會再有人活著了。你還不錯,歇著去吧。”

    此時那七人中一個青衣人披散長發,盯著那上官大人,“上官無名!”

    上官無名麵色平淡,“正是在下。”

    那青衣人道,“你就不怕齊帝現在已經被人殺了嗎!?”

    上官無名道,“山上現在有高何以在,就算沒有我護在陛下左右,想來天下就算九品高手齊至,也傷不了陛下分毫。”

    隨後上官無名道,“麻布衣,你本來是我應天府中人,若是你現在收手,在下還可以在陛下麵前為你美言幾句,想來陛下寬宏大量,不會砍掉你的腦袋!倘若你執迷不悟,在下這就收了你的性命!”

    那青衣人正是麻布衣,“今日舉事,既是太子之邀,也是我等為報劍聖之恩!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既是劍聖舊部,當年也曾為司命大人做過事,司命大人承受了那麽多苦難,你難道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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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無名道,“應天府的成立便是為了陛下而成立,季夏之所以為劍聖也是因為陛下,他後來遭遇了什麽......我管不了那麽多,陛下的安危重於一切!”

    青衣人笑道,“難道他一個人的錯就要天下人來承擔嗎!?啊!?”

    上官無名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道,“陛下的對錯,自有後世史書來評判,但是若是陛下有了一絲危險,便是整個天下的危難!我等其實不過是為了曆史走向正軌而存在,你卻要走向歧途,你就想不到這一點嗎?”

    麻布衣道,“他有你,他有洪老太監,他有高寒士,他還有高寒士的兒子,他當然是曆史的車輪!倘若他今日死了,我們眼前擺著一個圖謀更大的皇帝,為何不能輔佐他!他有決心天下大同!你可知天下大同是何意!”

    趙牧喃喃道,“你為什麽知道這些?你為什麽知道這些?”

    紀行道,“那一場大戰,世人隻知道季夏一人獨殺三百精卒之悍勇,卻不知道他究竟是殺的什麽人。這三百人,功力之深厚,沒有一個低於六品的,裝備之精良,不輸給任何一支虎軍!換在今天,他們怕是能在邊境打上一場滅族之戰!對也不對!恐怕也隻有龍衛能與他們打上一打了!”

    趙牧不可置信地看著紀行,“你那時才兩三歲,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此時雨已經完全下下來了。啪嗒啪嗒的雨水打在趙牧臉上,而他像是沒有感覺一般。齊帝此時淡淡道,“因為他是朕最疼愛的太子,也是朕最疼愛的兒子,趙!曇!羽!”

    趙牧冷笑,“父皇,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誰,您就這麽急著給我找一個對手?”

    齊帝道,“你退去吧。”

    趙牧道,“父皇,你知道現在宮裏正在發生著什麽嗎?”

    齊帝淡淡道,“朕當然清楚。”

    趙牧站起來,看著齊帝,眼裏全無當年尊敬,“你老了,陛下。開始用牙齒和爪子撓人了。當年那個雄才大略的齊帝,現在要開始和自己的國家和軍隊魚死網破了。是不是感覺現在全天下都成了你的敵人?”

    齊帝沒有作聲。

    趙牧繼續道,“陛下,這些年來你真是好威嚴啊!所有人都怕你啊!我堂堂齊國太子,竟然連與大臣說上一句話都不成!這江山遲早是我的,你為什麽一直這麽防著我呢?你是不是以為現在宮裏已經處處是龍衛了?不,你失算了!”

    齊帝幾乎沒有絲毫遲疑,“是季夏留下的禍根吧。十開盟。”

    此時宮裏又開始死人了,而且死的人越來越多,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群江湖武夫不知從哪裏來的,正巧趕上龍衛與羽林軍交替的這個檔口摸了進來。而且這群人動手極不講究,動作快不說,還盡拿七品的龍衛開刀,總是三五人成群,數十個龍衛一時間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這群齊帝身邊最精銳的護衛,自有一套傳信的法子,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幾乎每隔不到半刻鍾就會傳信一次。其餘龍衛很快察覺過來,等他們趕到發生過人命的地方的時候,那些龍衛脖子還在流血,人還能微微動彈。

    但是這些龍衛卻不知道敵人在哪,可見來的人絕對不比他們差,而且人數不少,起碼有百人之眾!不然的話憑借這些龍衛的反應速度,單打獨鬥,怎麽也不至於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來犯之敵當中,至少是有一個八品高手帶著至少三個七品高手一同圍殺。還有九品高手在暗中掠陣。因此才有不到半刻鍾,就死了至少二十個龍衛的怪事。

    整個皇宮還是很大的,要四百龍衛守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要精確地知道皇宮之內哪裏最適合放哨,防守,則少不了堪輿圖。

    四百人之間距離分散,應天府中真正的高手又不能照顧到每一個麵,所以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吃了這麽大的虧還不自知。隨著龍衛醒悟,頓時皇宮之內便響起號角。

    此時在千明宮,一個年輕龍衛被人一掌砸飛!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刀刃都砍卷了,卻還是沒能保下來其餘三個弟兄的命。昏沉間他見自己已經摔到閣樓闌檻邊,想也不想從三丈高的閣樓上一躍而下,就算是摔死他也要趕緊報信!

    在他下落的過程當中,宮裏的號角聲響了起來。號角沉悶,壓抑,仿佛一頭千年巨獸在痛苦嘶嚎。

    在他落地的一瞬間,手裏的穿雲箭也被他拔了出來,一根響箭便“咻”得一聲上了天!他後背著地,砸地地麵雨水濺起數尺高的水花!隨後他拚盡全力大喊一聲,“戊組乙丙丁戰死!我是狄胤!”

    此時從其他地方也慢慢傳來喊聲以及響箭升空的嘯聲:

    庚組甲乙丙丁戰死!我是張海客!

    葵組甲乙丙丁戊任戰死!......

    應天府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在應天府高層察覺到時,一顆煙花便在這大雨中,便在這皇宮上空炸散。此為聚令,所有龍衛可放下手頭所有事,全部到煙花所在地去。這煙花會連放三次,若是三次之後都沒到的,估計也都死了。

    狄胤看到那炸散的煙花,聽到各處響箭之後,心裏終於踏實下來。眼下皇宮與應天府遭遇二十年來未有之大難,他自然曉得厲害。即便他背都快被摔斷了,渾身被雨水濕透,此時仍是奮不顧身跳起來,踩著地上積雨往煙花炸散的那地方跑去。

    而在青雲觀的齊帝,因為人在山上,便覺得那煙花就像炸在他眼前似的。

    齊帝看著這一切,“十幾支響箭,朕的龍衛最少三人,最多七人一建製。看來至少五十人遇襲。這翔龍箭一發,看來十開盟的人已經卡住了皇宮內的個個關隘了。”

    趙牧哈哈大笑,“我若是不將皇宮堪輿交出去,陛下你的龍衛怎麽會被殺幹淨呢?十開盟曆經二十年!個個臥薪嚐膽,多得是七品八品的壯士!可不比陛下你的應天府差!”隨即他嘻嘻一笑,“父皇,你的龍衛不是號稱吸納了天下武夫嗎?當年你與高寒士決裂,下令全天下追殺季夏的那一刻起,十開盟的存在就隻是為了在有一天,能殺迴皇宮!不過,季夏的徒子徒孫是好用啊!他們什麽招都使,連異族都能被我使動了!哈哈哈!陛下,我才是齊國千年未有的萬乘之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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