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不可置信地看著紀行,“你那時才兩三歲,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此時雨已經完全下下來了。啪嗒啪嗒的雨水打在趙牧臉上,而他像是沒有感覺一般。齊帝此時淡淡道,“因為他是朕最疼愛的太子,也是朕最疼愛的兒子,趙!曇!羽!”

    趙牧冷笑,“父皇,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誰,您就這麽急著給我找一個對手?”

    齊帝道,“你退去吧。”

    趙牧道,“父皇,你知道現在宮裏正在發生著什麽嗎?”

    齊帝淡淡道,“朕當然清楚。”

    趙牧站起來,看著齊帝,眼裏全無當年尊敬,“你老了,陛下。開始用牙齒和爪子撓人了。當年那個雄才大略的齊帝,現在要開始和自己的國家和軍隊魚死網破了。是不是感覺現在全天下都成了你的敵人?”

    齊帝沒有作聲。

    趙牧繼續道,“陛下,這些年來你真是好威嚴啊!所有人都怕你啊!我堂堂齊國太子,竟然連與大臣說上一句話都不成!這江山遲早是我的,你為什麽一直這麽防著我呢?你是不是以為現在宮裏已經處處是龍衛了?不,你失算了!”

    齊帝幾乎沒有絲毫遲疑,“是季夏留下的禍根吧。十開盟。”

    此時宮裏又開始死人了,而且死的人越來越多,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群江湖武夫不知從哪裏來的,正巧趕上龍衛與羽林軍交替的這個檔口摸了進來。而且這群人動手極不講究,動作快不說,還盡拿七品的龍衛開刀,總是三五人成群,數十個龍衛一時間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這群齊帝身邊最精銳的護衛,自有一套傳信的法子,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幾乎每隔不到半刻鍾就會傳信一次。其餘龍衛很快察覺過來,等他們趕到發生過人命的地方的時候,那些龍衛脖子還在流血,人還能微微動彈。

    但是這些龍衛卻不知道敵人在哪,可見來的人絕對不比他們差,而且人數不少,起碼有百人之眾!不然的話憑借這些龍衛的反應速度,單打獨鬥,怎麽也不至於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來犯之敵當中,至少是有一個八品高手帶著至少三個七品高手一同圍殺。還有九品高手在暗中掠陣。因此才有不到半刻鍾,就死了至少二十個龍衛的怪事。

    整個皇宮還是很大的,要四百龍衛守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要精確地知道皇宮之內哪裏最適合放哨,防守,則少不了堪輿圖。

    四百人之間距離分散,應天府中真正的高手又不能照顧到每一個麵,所以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吃了這麽大的虧還不自知。隨著龍衛醒悟,頓時皇宮之內便響起號角。

    此時在千明宮,一個年輕龍衛被人一掌砸飛!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刀刃都砍卷了,卻還是沒能保下來其餘三個弟兄的命。昏沉間他見自己已經摔到閣樓闌檻邊,想也不想從三丈高的閣樓上一躍而下,就算是摔死他也要趕緊報信!

    在他下落的過程當中,宮裏的號角聲響了起來。號角沉悶,壓抑,仿佛一頭千年巨獸在痛苦嘶嚎。

    在他落地的一瞬間,手裏的穿雲箭也被他拔了出來,一根響箭便“咻”得一聲上了天!他後背著地,砸地地麵雨水濺起數尺高的水花!隨後他拚盡全力大喊一聲,“戊組乙丙丁戰死!我是狄胤!”

    此時從其他地方也慢慢傳來喊聲以及響箭升空的嘯聲:

    庚組甲乙丙丁戰死!我是張海客!

    葵組甲乙丙丁戊任戰死!......

    應天府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在應天府高層察覺到時,一顆煙花便在這大雨中,便在這皇宮上空炸散。此為聚令,所有龍衛可放下手頭所有事,全部到煙花所在地去。這煙花會連放三次,若是三次之後都沒到的,估計也都死了。

    狄胤看到那炸散的煙花,聽到各處響箭之後,心裏終於踏實下來。眼下皇宮與應天府遭遇二十年來未有之大難,他自然曉得厲害。即便他背都快被摔斷了,渾身被雨水濕透,此時仍是奮不顧身跳起來,踩著地上積雨往煙花炸散的那地方跑去。

    而在青雲觀的齊帝,因為人在山上,便覺得那煙花就像炸在他眼前似的。

    齊帝看著這一切,“十幾支響箭,朕的龍衛最少三人,最多七人一建製。看來至少五十人遇襲。這翔龍箭一發,看來十開盟的人已經卡住了皇宮內的個個關隘了。”

    他看向趙牧淡淡道,“你這是在謀反。”

    趙牧道,“我原本不想這樣。”

    齊帝道,“你從山下過來時,就已經安插了這些人進皇宮,想必堪輿圖也流失到了外邊。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事。”

    趙牧哈哈大笑,“我若是不將皇宮堪輿交出去,陛下你的龍衛怎麽會被殺幹淨呢?十開盟曆經二十年!個個臥薪嚐膽,多得是七品八品的壯士!可不比陛下你的應天府差!”隨即他嘻嘻一笑,“父皇,你的龍衛不是號稱吸納了天下武夫嗎?當年你與高寒士決裂,下令全天下追殺季夏的那一刻起,十開盟的存在就隻是為了在有一天,能殺迴皇宮!不過,季夏的徒子徒孫是好用啊!他們什麽招都使,連異族都能被我使動了!哈哈哈!陛下,我才是齊國千年未有的萬乘之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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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帝道,“你瘋瘋癲癲跑過來。一路賣著忠心,好似朕真有一個好兒子,張口閉口你是天潢貴胄。朕以為你要表忠心,暗中卻早已派人來伏擊朕的龍衛。這算什麽?”

    趙牧道,“陛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其實早就什麽都知道了。今天舉事,不成功,便成仁!等到你的龍衛都沒了,十開盟的人便會殺到這裏。之後,便是父皇你,禪讓的時候了。”

    齊帝輕聲笑道,“禪讓。”

    此時高岐佑冷聲道,“就算禪讓,那也輪不到你一個亂臣賊子!”

    趙牧道,“都這個時候了,還亂臣賊子?高大人,隻要我登基,你第一個就死!”

    齊帝道,“孩子,別把話說太滿。十開盟不過江湖遊勇,就算是季夏留下來的,還不至於到應天府對付不了的地步。”

    趙牧怒喝,“你犯上!”

    紀行冷笑,“犯上?你在這裏才是犯上!難道你忘了自己獻的茶了嗎?真當陛下什麽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你從頭到尾都在做犯上的事。假使你們不這麽心急,齊國最後還真就到你的手上了。但是你們為什麽這麽著急?是覺得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焉有六十歲之太子乎?可是你才二十歲啊,這麽年輕著急什麽?”

    趙牧滿頭大汗,對齊帝喊道,“陛下,萬萬不要相信這個妖人的話!”

    紀行淡淡道,“妖人?二十年前我父親高寒士是怎麽被永樂皇後用計與陛下離間的?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有妖人這個說法?宮裏有妖怪,陛下關心心切,痛失愛妃。後來才有了你啊。不然你以為你擁有的這一切是怎麽得來的?全都永樂用計得來的。這些根本不屬於她,但是她的野心倒是越來越大了!她,和你,都拿了天家不該拿的東西!”

    趙牧不顧一切,衝進青雲觀,跪倒在齊帝膝下,“父皇!此賊一派胡言!倘若兒臣真有陷害父皇的心思,哪裏敢來青雲觀!”

    齊帝卻像是對趙牧提不起一絲情緒一般,“你不是不進來嗎?”

    趙牧聲淚俱下,“父親!我從未給你送過毒茶!”

    齊帝道,“朕沒有想殺你,你被人利用了。直到現在,朕算是明白了,那毒茶是那毒婦叫你送的,是也不是?”

    趙牧哭訴道,“母親是教兒臣日日來送茶,但是母親絕對沒有在茶裏動手腳......”

    說到這裏,他自己也有點不信了。因為齊帝中毒之事現在看來是板上釘釘,既然齊帝親口承認是茶的問題,那就一定是茶的問題。

    齊帝道,“今天朕不殺你,你退迴去,給永樂好好解釋解釋。朕也不想知道你想給永樂說些什麽,但是從今天起,你在朕的眼裏,已經不再是太子了。”

    趙牧聽到齊帝這句話,幾乎是晴天霹靂!他直愣愣地瞪著齊帝,“父皇?這是要廢黜兒臣?”

    齊帝點頭,“正是要廢黜你。”

    趙牧收起哭相,轉而指向紀行,“就是因為他?”

    齊帝點頭,“正是因為他。”

    趙牧慘然一笑,“那傳說裏是真的了?”

    齊帝抬頭,看著天上風雲變幻。這天是越來越陰,濃雲之後的烈日像一尊金甲神人,不斷地想要突破這濃厚雲層。風刮了起來,不遠處的銀杏葉被風卷到天空,而後打著卷飄散了。一滴雨啪的砸到齊帝掌心。

    齊帝淡淡道,“朕在此廢黜趙牧,從今以後,趙牧不再為太子!”

    趙牧笑道,“就這麽簡單就廢了?父親,您怕不是忘了齊國可就隻有我一個皇子了?”

    齊帝淡淡道,“何以,你過來,”隨後他搖搖頭,“不,應該是叫曇羽。”

    他對趙牧道,“來見過你皇兄,這是趙曇羽,寄養在高寒士家中十幾年,高寒士將他送迴給朕了。”

    趙牧盯著齊帝,“父皇,真的要做得這麽絕嗎?我不信他是趙曇羽,趙曇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齊帝笑道,“你是哪裏來的消息?”

    趙牧道,“童陀兒說的!”

    齊帝似乎一下子忘了這個名字,“童陀兒?”

    趙牧冷冷道,“二十年前,季夏與三百精卒有一場大戰。韓穀文之子監軍,此時他已經是九品中的絕世高手,還有一個人便是童陀兒!”

    齊帝淡淡道,“朕想起來了。當年童陀兒發了好一筆國難財。也就隻有他能請動那韓豐羽了。隻可惜韓豐羽沒有能活到現在,不然他看到自己兒子已經有了今日成就,怕不是再也不願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了。”

    趙牧道,“當年童陀兒親眼見到季夏一招瞬殺韓豐羽之後,三百精卒一齊動手。一個孩子死在了血泊當中!父皇,這!作何解釋!”

    此時紀行慢慢走過來,“雖然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趙曇羽,但是趙牧,當年我可沒死!”

    趙牧轉過頭看向紀行,怒喝道,“你要胡說什麽!”

    紀行淡淡道,“當年那一場大戰,真是不巧,在下親眼目睹。有一個男人,頭綁黑巾,使單劍,與另一矮個中年男子騎馬而來。季夏知道人全都圍上來時,已經晚了。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保我的命,但是那一天,現場確實是隻有三個人活了下來。季夏,我,還有一個就可能是你所說的童陀兒。那人也真是精明,一看季夏瞬殺韓豐羽,也就是韓孤堯他父親,轉身便策馬奔逃,連頭也不迴!趙牧,這些細節,我可說得對與不對?”

    趙牧麵色潮紅,“這些話,你就算是瞎編亂造,也沒有人知道對與不對!”

    紀行淡淡道,“好,那我便說一點靠譜的。當日圍殺季夏那三百精卒,其實不止三百,暗中還有五十弓弩手。相信齊國以軍事為重,絕對在每次行動都會留下案牘記錄,我說的這是可以查的,是吧?”

    趙牧額頭的汗越來越多。

    紀行道,“當日不止有弓弩手,還有藤牌兵。這些兵是死得最快的,因為沒有什麽盾牌能擋得住季夏那鋒利無匹的三把長劍。藤牌兵很快就破了,一個沒活下來。之後是手持長矛的精卒。長兵器,再加上藤牌,怕是他們以為能把季夏圍死了。遠處還有弓弩手,換作是如今的我,怕是也要多花一些心思。但是這些還不夠,令人發指的是,那三百精卒當中竟然還有刀斧手!這些對也不對?”

    可惜他“你”了半晌,就是一句話說不出來!紀行又道,“你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嗎?我的太子殿下,你來給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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