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灣灣站著沒有動,她緊了緊手裏包包的帶子,看向顧鈺。


    “我不坐了,我就說幾句話。”


    顧鈺從抽紙筒裏抽了幾張紙巾,哼了哼鼻涕。


    “哦,你說。”


    顧鈺因為感冒而變了音的嗓子,聽在藍灣灣耳朵裏,竟有那麽幾分柔軟。


    像是個需要照顧的小孩,藍灣灣不自在的抿唇。


    果然自己喜歡的男人生病了,會讓女人特別有想要照顧的欲望。


    “那紅玫瑰你不要送了,我收了也是扔掉。還有,那些放在玫瑰裏的卡片,給我的情話都是打印出來的,並且非常俗套。顧公子要追女孩子,這樣的手法,也未免太不用心!”


    藍灣灣站在那裏,八厘米的高跟鞋襯得她十分高挑。


    顧鈺的視線從她的腳趾,一路看上去,到她傲人的胸圍,再到那張不施粉黛的臉。


    藍灣灣知道他在打量她,為了不讓自己退縮,藍灣灣的視線也一路打量著顧鈺。


    “不用心,那要怎樣,卡片上的話我親自想出來然後寫上去,送給你?”


    顧鈺這話帶了幾分輕佻,藍灣灣知道他看不上她,這樣做也不過是顧鈺家庭的威壓。


    於是冷冷道:“不用,不敢勞煩顧公子。”


    “你也知道是勞煩我,那你還巴巴的跑過來幹嘛,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手機?藍灣灣,你該不是特地來見我的吧?你想我了?”


    顧鈺說著,趁藍灣灣還沒注意,扯著她的手,將她反過來抱進懷裏。


    藍灣灣的後脖頸貼著男人滾燙的胸膛,而她的頭頂,就是他的唿吸。


    “你放開我,你自己手機關機了,不然你以為我稀罕跑過來找你。”


    藍灣灣掙了掙,男人滾燙的唿吸就在他耳邊,他用手鎖著她的腰,就是不放開。


    “怎麽了,你那麽喜歡我,現在不稀罕我了?”


    男人的聲音軟弱無力,藍灣灣一愣。


    感覺到他很燙的額頭,貼到了她的臉頰。


    “你涼涼的,很舒服,我沒什麽力氣,你別動,讓我抱一會。”


    顧鈺說著,還在她臉頰上蹭了蹭。


    讓藍灣灣窘迫的不得了,這男人,怎麽跟隻貓一樣!


    他額頭上滾燙的溫度,不由得讓藍灣灣皺了眉頭,“你發燒了?”


    “對,低燒,我抱你一會就好了。”


    藍灣灣被他這句話氣到沒有脾氣,這男人是不是腦子發燒,燒的傻了。


    抱著她就好了,那還要醫生幹什麽,要感冒藥幹什麽?!是不是傻!


    “你別抱著我了,我去看看,給你到杯水,讓你吃藥。”


    藍灣灣開口勸他,到底是於心不忍,動了惻隱之心。


    可能也是真的沒法做到,去漠視一個她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生病。


    “不用吃藥,會好的。”顧鈺哼唧。


    “你不吃藥怎麽會好,你這麽燙的溫度,可能已經是高燒了,必要的時候還要去醫院。”


    “沒那麽矯情。”


    “這怎麽叫矯情,吃藥打針這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不喜歡吃藥打針。”


    “顧公子,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生個病還要這麽任性。你不喜歡吃藥打針,就放任自己這麽病下去,燒成肺炎?!”


    “那,我就任性一迴,當個小孩子不行嗎,小孩子就不喜歡吃藥打針。”


    顧鈺緊了緊抱著藍灣灣腰的胳膊,似乎是臉頰的涼度被他的額頭暖熱了。


    顧鈺哼哼了一下,低頭把額頭放在藍灣灣肩膀上,似乎覺得隔著衣服又不舒服。


    顧鈺伸手解了藍灣灣雪紡襯衫的一顆扣子,非要把腦袋放在她光滑的肩頭上。


    藍灣灣:“…顧鈺,我告訴你,生病不是你耍流氓的理由。”


    “你一點都不可愛,難道你不應該害羞,不應該麵紅心跳,不應該緊張到都不知道該要怎麽說話嗎?”


    顧鈺似是想到什麽,笑了一笑。


    藍灣灣微愣,而後她垂眸:“顧鈺,人是會變的。”


    顧鈺感慨,“真希望我的小灣灣,永遠都不會變。”


    “你感慨歸感慨,手不要往我腿上摸!”


    藍灣灣幾乎咬牙切齒,論一本正經的耍流氓,除了顧鈺,還有誰!


    “我手熱,涼一涼手。”


    顧鈺抬起頭,把下巴撐在藍灣灣的肩膀上,笑著說了一句。


    藍灣灣咬牙:“滾!”


    藍灣灣用力推開顧鈺,起身出去,不管顧鈺在身後喊她,她走的很堅決。


    走到門口的時候,周嫂過來,跟藍灣灣說話:


    “本來不應該叨擾您的,可是先生從昨晚開始就低燒,到今天早晨燒到39度,就是不肯吃藥不肯叫醫生。這樣,我們真的很擔心…”


    藍灣灣頓了一頓,明白過來周嫂的意思後,她開口:


    “我剛才勸過他,他自己想不開,我也沒有辦法。”


    不但想不開,還占她便宜,簡直不要臉到了極致。


    周嫂恭敬的點了下頭,然後才跟藍灣灣繼續說:“是的,可是先生剛才放話,要你喂,他才吃藥。”


    看著周嫂懇請的眼神,藍灣灣:“…”


    有毛病吧!顧鈺能不能不要發神經,他將她甩進泳池裏要淹死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可是藍灣灣到底是年輕,心軟,而且顧鈺目前為止,對她的好,要多過傷害。


    藍灣灣拿著水和藥上樓,去到臥房的時候,那個男人靠在床上,哼著鼻涕。


    臉上泛著病態的紅,頭發淩亂,邋遢的樣子,倒有那麽幾分可愛。


    “吃藥。”


    藍灣灣將藥和水遞到他麵前,顧鈺接過去,一顆藥在嘴裏,喝了一杯水了他都沒有吃下去。


    好不容易咽下去,他又趴在床邊,咳嗽著,最終把藥吐出來。


    誰能想到,顧鈺這樣的男人,畏懼吃藥,而且不會吃藥…


    藍灣灣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我五歲的時候,對吃藥就已經很習以為常了,你那麽大了,居然還畏懼一顆藥丸。”


    藍灣灣的話裏,自帶了幾分調笑。


    “是啊。”


    顧鈺翻身躺在床上,他望著天花板,難得一副認真的模樣。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總是吃藥打針,嚴重到那種見到藥就會吐,看到針管就會暈的那種。爸爸媽媽很忙,跟我呆在一起的時間特別特別的少。陪著我的就是醫生,要麽就是傭人,特別孤獨。


    那個時候我看著窗外的陽光,常常在想,我會不會就這麽死掉。


    你知道嗎…”


    顧鈺轉頭,對上藍灣灣的眼睛,他笑的很苦。


    “有一天深夜,我路過臥房,門沒有關緊,我聽見爸爸媽媽在那商量。是不是要再生一個兒子,代替我這個病秧子…”


    藍灣灣聽到這裏,心跟著緊緊的一揪。她是獨生子女,從小就受盡愛戴,她以為顧鈺跟她,是一樣的。


    原來…


    他也被拋棄過。


    “別用那麽悲憫的眼神看著我,這種事情,在豪門裏很多好麽。後來我媽媽也真的懷孕了,醫生說懷了一個弟弟…


    弟弟是什麽概念,就是可以代替我的概念啊。我不甘心啊,多麽的不甘心,為什麽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放棄我。明明,我還沒有死啊…


    所以我拚命的想讓自己好起來,後來我也慢慢的好了起來,很少生病。”


    是不敢生病吧,怕被拋棄。


    藍灣灣走過去,趴在床邊,她把臉頰放在顧鈺有些燙的掌心裏。


    “我不會拋棄你的。”她說。


    顧鈺眼中閃過一些情緒,最後都被他緩緩遮掩起來,他頓了很久,才點頭。


    “嗯。”


    許久的安靜,藍灣灣仰起頭,看著顧鈺,他似乎已經燒得迷迷糊糊了。


    半睡不睡的模樣,因為鼻塞而很響的唿吸聲,整個人都顯得很痛苦。


    他不肯吃藥,也不肯叫醫生。藍灣灣就隻能用很老的辦法,拿酒精幫他擦身體退燒。


    藍灣灣忙活了很久,顧鈺的燒也終於在夕陽落山之前,退了下去,沒有繼續嚴重。


    藍灣灣幫他蓋好被子,讓他好好睡覺,她轉身想離開的時候,顧鈺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那個弟弟沒有活下來,我媽年齡大了,大人和小孩之間隻能二選一。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還偷偷掉了眼淚,雖然弟弟是用來代替我的…不過我卻沒有恨過他。


    你知道我有多孤獨嗎,我孤獨到,想要一個人,陪著我生活。


    關了燈的大別墅,空曠的特別,特別恐怖…”


    特別是他一個人生著病,躺在床上的時候,哪怕開著燈,都怕下一秒就被死神帶走。


    他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嗓音很沙啞的跟藍灣灣說話。


    藍灣灣坐在床邊,迴握著他的手。


    “我知道了,我不走。”


    她的眸光裏泛起柔軟,輕言軟語的哄著這個孩子一樣的男人。


    聽著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顧鈺輕輕笑了一下,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


    藍灣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了顧鈺的身影。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一樣。


    有傭人見她醒來,特意請她去吃早飯。


    一切都沒有因為這一場小插曲而改變,隻不過,那束紅玫瑰依舊在送著。


    裏麵的卡片,從打印的情話,變成了手寫的…


    我愛你。


    顧鈺仿佛給藍灣灣拋了一顆煙霧彈,他冷漠,又帶著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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