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後並非是牆頭草,她在宮中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審時度勢。


    現在的情況是徐謙的態度幾乎無比的堅決,又得到王太後的支持,生死未卜的天子也必定是站在他這一邊,更不必說,宮裏的禁衛也握在徐謙手中。


    還有張家和徐家之間的關係,這一些,當然要好好的衡量。


    正在這時,有太監急匆匆的過來,冒冒失失的道:“陛下相召。”


    陛下醒了……


    所有人又都打起精神。


    宮中的氣氛十分詭譎,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天子的態度很重要。


    雖然天子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白,不過明白是一迴事,實際又是另一迴事。


    一群大臣毫不猶豫,朝向暖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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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皇後的寢殿裏。


    冷若寒霜的張皇後不安的在殿中來迴踱步。


    當暖閣的消息傳來,她便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到了。


    劉貴人和自己多有不睦,事實上張皇後的出身並不好,一個出身不好的皇後,平時也不過是仗著天子的寵幸,這才取而代之,將陳皇後取代。在這種背景之下,幾乎所有的貴妃幾乎都在虎視眈眈。


    道理很簡單,你能做皇後,隻是因為天子寵幸,可是天子的寵幸隻是一時,你能做皇後,那麽我為何不能?


    這裏頭,就關係到了名正言順的問題,假若是陳皇後,大家或許會服氣,因為陳皇後乃是嘉靖發妻,嘉靖在安陸時,她便已是王妃,而且娘家也有一點勢力,家境不錯。可是張皇後呢,張皇後的後位卻是從陳皇後手裏奪來的,這就好像一個弑父弑兄的皇子,登上了皇帝的寶座,自然會滋長更多人的野心。


    麵對宮裏這些虎視眈眈的人,張皇後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裏去,最大的競爭者就是劉貴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張皇後沒有兒子,而劉貴人卻有,母憑子貴,嘉靖對朱載基愛護有加,自然而然,也對劉貴人頗為寵幸。


    張皇後恨透了劉貴人,對劉貴人沒少使絆子,劉貴人也絕不好招惹,自然是針鋒相對,宮裏是不知道,這皇後和貴妃二人勢同水火。將來若是讓朱載基做了皇帝,張皇後有好果子吃嗎?


    張皇後一雙美眸閃爍不定,終於,似是下定了決心,叫來自己的隨侍太監,慢悠悠的道:“朱載基近來怎麽樣?”


    這太監道:“殿下近來還算安好,隻是人在慈寧宮,奴婢也打聽不出什麽來。”


    張皇後淡淡道:“你去拿筆墨來。”


    這太監也不敢遲疑,連忙拿了筆墨,張皇後握筆沉吟片刻,最後寫了一份懿旨,隨即唿出一口氣,待墨跡幹了,交給這太監道:“蓋上本宮的印璽,你小心收好,一旦陛下大行,就立即交給楊公。”


    張皇後自然沒有擬定懿旨的權利,不過有一點卻是不能否認,一旦皇帝大行,那麽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後,天子大行,太後的地位最是崇高,便是兩個太皇太後,隻怕也及不上。


    所以這份懿旨,頗有效應。


    這太監當然知道張皇後的意圖,他早和張皇後在一條船上,一旦張皇後失勢,他離去中都守陵的日子也不遠了。因此十分謹慎的將懿旨貼身藏起,道:“奴婢出去看看。”


    “好。”一切盡在不言中,張皇後沒有多說什麽,很是幹脆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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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宮那邊有什麽動靜?”


    劉貴人急切的看向風塵仆仆趕來的太監春生,如今春生已經是禦馬監掌印太監,可是在劉貴人麵前,卻依舊是小心翼翼。


    他心裏清楚,自己能有今日,靠的既是徐謙,也是劉貴人,隻有巴結著他們,春生的位置才能穩固。在宮裏混著,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必須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沒什麽動靜,倒是那劉公公似乎往暖閣那邊去了。”


    劉貴人冷若寒霜,眼眸微眯,歎道:“幸虧了徐謙及時出麵,否則在慈寧宮裏,那些個大臣一慫恿,兩個太後還真未必把持的住,本宮早就知道,這些人,肯定會玩花樣,也肯定有人要拆台,這是真真多虧了徐部堂啊,若非是他,又是掀桌子又是要殺氣騰騰,否則一切都完了。”


    說到這裏,她撫著案子,良久才道:“可是單憑徐部堂盡心盡力可不成,這麽多大臣反對,這裏頭牽涉的利益可就大了,曆朝曆代,但凡是旗幟鮮明跳出來牽涉進儲位之爭的人,就沒看到一個肯給自己留後路的,人家既然撕破了臉,怕是要狗急跳牆了。”


    劉貴人能在宮中混下來,自然也是個殺伐果斷的女人,她的一句話很有道理,任何人牽涉進了儲位之爭,而且還是如此肆無忌憚的跳出來,那麽,人家壓根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既然沒有留後路,那麽這些人顯然是壓根就打算破釜沉舟。


    劉貴人不傻,這裏頭沒有轉圜的餘地,看的就是誰更狠,誰更主動。


    她森然一笑,咬牙切齒的道:“有什麽消息,隨時來傳報,你們勇士營的,也要隨時做好準備,以防不測,萬不得已時,誰敢攔徐部堂,勇士營不必客氣,該殺就殺,到時候,就說是太後懿旨。”


    劉貴人可是有恃無恐,假如自己的兒子當不成皇帝,那麽她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可一旦兒子登基,那麽她便是做出任何事,都絕不會有人來追究,因此,一些徐謙都不敢做的事,她卻是敢做,甚至於張太後不便說的話,她卻敢說,因為她是牽涉最深的人,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沒有後路,但是隻要邁過了這個坎,就算她現在去將楊廷和殺了,也無大礙。


    春生知道事情緊急,連忙拜倒,道:“奴婢這就去辦,勇士營那邊,奴婢已經打好了招唿,平時也沒少給他們好處,許多武官都說了,願為中山王殿下赴湯蹈火。”


    這句話,是給劉貴人一個定心丸,劉貴人卻是冷冷道:“這世上,真肯為咱們孤兒寡母赴湯蹈火的人有幾個,那些人說的話,本宮一句都不要信,能信得過的,王太後是一個,徐部堂是一個,你這奴婢,是半個。去吧,一切便宜行事,出了事,本宮都擔著。”


    春生二話不說,撂著袍子便走,急匆匆的從這殿裏出來,迎麵卻是看到了黃錦,一見黃錦,春生連忙上前,道:“黃公公要尋娘娘?”


    黃錦正色道:“尋你!”


    對黃錦,春生雖然有幾分非分之想,可是他知道,黃錦在宮中的勢力極大,絕不是他所能企及,表麵上他這禦馬監掌印,可以和司禮監的黃錦平分秋色,其實卻是差的遠了,春生忙道:“不知黃公公有什麽吩咐。”態度客氣至極。


    黃錦正色道:“內閣那邊,還有人嗎?”


    “不是都去了暖閣?”


    黃錦淡淡道:“有沒有人,都得有人守著,不能出差錯,新軍現在拱衛各門,皇家校尉呢,又在衛戍後宮和暖閣,這內閣,也得看管起來,宮裏的一些親軍靠不住,要小心他們,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是有餘的,還有宮中的太監,也都要約束好,眼下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知道嗎?出了一丁點的差錯,就是滿盤皆輸。”


    春生嚇出了一身的汗,道:“雜家這就去辦。”


    黃錦嘻嘻一笑:“其實也不必急,不過招唿卻是要打,還有,你們勇士營有幾個武官,暫時打發他們出宮去,這幾個人,未必靠的住。娘娘那邊,無礙吧?”


    春生沉默了一下,道:“娘娘讓雜家去暖閣那兒盯著。”


    黃錦道:“暖閣那兒,雜家會去,你管顧好你的勇士營就是了。”


    春生也笑了,道:“是,是,那就勞煩黃公公了。”


    打發走了春生,黃錦眼眸眯起,他卻並不急著去暖閣,而是飛快往慈寧宮去,其實所有人都在忙活,又是太後又是皇後又是天子,可是眼下最最關鍵的,卻是中山王,而且,還有一件事他得去張羅,那就是益王,益王招進了京,現在也不知到了沒有,不過陛下居然沒拖過去,眼下這好事就成了壞事,因為一個進京的藩王,卻是最棘手的,現在畢竟是群龍無首,若是益王不進宮,在宮外待變伺機行動,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這個人不能掌握在手裏,那麽還真有翻盤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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