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子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裝來敲門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是個老人了。再看看躺在床上蒙著被子大睡的李記者,我又覺得我還年青,簡單衝一下臉,便和百合子一塊去晨練。

    百合子一身白,白的上麵是藍道道,連運動鞋也是白色,和她比,我這身衣服不倫不類。因此,我迅速得出一種觀點:早晨鍛煉的人,一定要有身好的運動服,展示好的運動服,也可能會變成晨練的動力。

    吃肥肉,百合子吃不過我,跑步她也不行。甭看咱穿著皮鞋,我們出來魯王府賓館奔了大道,一直往東跑,不到十分鍾,跨過一個橋,就到了一片黑油油的麥田,山東這幾年的路好,麥地邊上也是柏油路,路上,多是一些騎自行車的青年或騎三輪車去城裏賣菜的農民,這個季節,三輪車裏既有黃瓜、茄子,也有大白菜和西葫蘆,我知道,現在的大棚技術,已經把菜種得四季不分,冬天的西紅柿和青辣椒,甚至於香椿芽,已經不稀罕了。

    我們跑步吸引了不少的人看,這讓百合子紅樸樸的臉很是驕傲,這鬼精靈,昂著脖子,攥著拳頭,完全是職業跑步的架式,目不斜視,像個小母驢一樣,任性而自豪地撒歡兒。

    春天還是冷些,從百合子哈出的氣就看出來,她均勻地唿吸,不緊不慢,用眼角告訴我,我跑步,完全是胡鬧,是為跑而跑,而她跑步,才是正宗。

    有位老道告訴過我,早晨跑步的人,十有八九是傻子。跑步的目的不應該是跑,而是調整唿吸。能把唿吸調整均勻了,才是目的。得道的人,看不出唿和吸,但行走於高山之巔,大河之畔,無唿無吸,無急無緩,走路不是動,而是運,運而不動,才達到身輕如燕,才達到鳳飛九皋的境界。

    百合子還不到這種境界,她達到的隻是小母雞境界,是隻驕傲的小母雞。小母雞,即使這樣,也讓我從心裏感到一種清新和愉悅。

    她在悄悄地和我較勁,這個毛丫頭,就是不說咱迴去,她嘴角的笑容告訴我,一直往前跑,她才樂意呢。

    我叫了暫停,已是早晨七點鍾,山東的春天天明得早,太陽,已經出來一竿子高了。

    我們慢慢走著往迴走,我喘的氣粗,她喘的均勻,看來,她已悟到了早晨跑步的妙處。

    我們手拉著手,放鬆心情,我們一會兒用勁捏捏手,一會兒甩甩手,不說話,就能感到對方身心的愉悅,早晨真好。

    早晨八點鍾在我心裏幾乎成了一道坎,臨近八點時,我的心跳就快,就止不住地一再看表。

    看著表推開了魯王府賓館的房間,李記者還在睡,門一開,他還一動不動。

    百合子沒有男女大防的概念,她嘻皮笑臉跟我走進來,往裏一探頭,鼻子就歪到耳朵後頭去了,她忙用手扇了幾下,邊扇,邊把頭縮迴去,到她自己的房間去了。

    這老李,簡直就是個豬。他蹶著屁股的樣子像在地裏拱白菜的豬,昨天,明明洗澡了,這家夥的臭腳丫子味兒還那麽嗆人。

    我邊叫他,邊打開窗子。我打開窗子時,隨便往手脖子上一瞥,八點鍾就是八點鍾了。

    老爹呀老爹,九十二個小時,你在小黑屋裏怎麽樣?

    獅子第一次被關進籠子裏,據說滿嘴是傷,滿爪是血,雄鷹被收進網裏,不用問,半天它就能氣死,人呢?任你辣椒水、老虎凳;任你苦肉計、連環計、美人計,任你……

    共產黨員:砍頭不要緊,隻要主義真,殺了張家傳,還有後來人。

    我自己笑了,老爹叫什麽張家傳,這個進檢察院的事兒,可別胡亂往下傳。人民政府的小班房,光讓當官的去住就夠擠的了,咱老百姓,可別往這方麵想。

    咱的骨頭軟,咱不想見彩虹,因此,咱最好也別經風雨。

    李記者咕嚕一聲起來:你起這麽早幹嘛,再睡會吧。

    百合子在走廊裏站著,她已經換了一件風衣,是我們從上海來時穿的那件,看到這件風衣,不禁讓人心旌搖蕩。

    我告訴老李,我們去樓下的免費早餐處等他。老李說,別等別等,我再睡會兒。

    我和百合子先到了餐廳,煎包、油條、油餅、小米稀飯、大米粥、小鹹菜。

    光吃一根油條,再吃兩個煎包,再吃一個雞蛋,再吃兩角兒油餅,反正是免費的,讓人的胃口大開。先喝一碗豆漿,再喝一碗稀飯,再喝一碗粥,最後,再喝他一碗豆漿。

    於靜和另外一位男子是在我摸著肚皮、看著百合子吃煎包時進來的,當時,我正想破個紀錄,準備再喝它一碗豆漿,一早晨喝三碗豆漿,一碗稀飯,一碗粥,肯定有的吹。這應該感謝早晨的跑步。我正這樣想時,有人在我肩頭拍了一下,笑眯眯地看著我。

    “於……於靜……”我叫了一聲,這小傻瓜,是我在大學裏認識的校友,當時,我們還一塊兒朗誦過詩歌呢。

    我忙讓他們坐下,並招唿服務員再來兩雙碗筷,於二妮說吃過了,不用再客氣。

    怎麽,分到這兒來了?在哪個部門工作?當官了吧?

    從在山大分手,我們快兩年沒見麵了。

    於靜笑嘻嘻地沒有迴答,她問百合子是誰。

    “這位同誌是……”

    “你嫂子,你嫂子,姓白,你叫她白嫂子就行。”

    “沒聽說你結婚啊,白嫂子,你們啥時候結的婚?”

    “我叫百——合——子,不叫白——嫂——子。是盒子,不是勺子。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這下於靜不笑了,她睜大眼,嗔了一下說:“你搞什麽名堂,我怎麽聽著這像是個日本人的名字啊?”

    “我就是日本東京人。東京……”

    “你這個張德慶,讀研究生,也讀不出你的正形來。百合子小姐,你好,你請坐,你繼續吃。”

    “你叫什麽名字?”

    百合子見了女的,和中國女人一樣多心。

    “哦,我叫於靜,和張德慶是校友。”

    “你——也在上海讀書?”百合子咬住不放。

    “我不在上海,我們——是在濟南認識的,山東大學。泉城,你的明白?”於二妮有點不耐煩。

    “濟南、濟南,明白。”百合子念叨:“濟——南。”

    “你,住哪個房間?”於靜問我。

    “我住203,怎麽,有興趣到咱的雅室一坐?”

    於靜竟點點頭。這下,我有點疑惑了。

    “這位是……”我問於靜。

    “這位是李檢察官,我的同事。”

    檢察官?我的媽,這是怎麽迴事?我一下呆住了。

    “許繼水昨天沒給你說我們要來?”

    “許繼水,許繼水是誰呀?”

    “許繼水,噢,他外號叫許老三。”這個叫李檢察官的人說。

    “說了,說了。昨天晚上你們不是來過了?”我問。

    “昨天晚上?”於靜和李檢察官對視一下,“昨天晚上我們都在院裏加班,沒人來呀,怎麽,昨天晚上有人找你?”

    壞啦,我心裏暗叫糟糕,這他媽壞了,昨天晚上那兩個大蓋帽是找老李的,不是找我的。這可不能往下再說,再說,就把老李牽扯上了,那可扯蛋了。

    “昨天晚上……服務台說有人找我,我出去喝酒去了,x市長請客,我還以為是你們呢!”

    情急之下,我竟把市長抬出來了,說完,我一陣暈眩。

    “昨天晚上什麽時候?”

    李檢察官問,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大概十點左右吧。我是九點多鍾,在餐桌上接的許老三的電話,迴到這兒,十點三十分,我還以為你們昨天就來了呢。那是誰找我呢?”

    我自言自語,故意用家鄉土話說,怕百合子聽懂。

    “哦。”於靜接了過去,看得出來,她有為我解圍的意思。“我們今早上才趕過來的,怕你有事離開了。走吧,我們到你房間去。”

    “好的,好的。”

    我一起身,就見老李從門口兒進來了。

    李記者見到他們兩人一怔,接著就滿麵春風地走過來,握住於靜的手一個勁地搖。“怎麽,有事?”

    “找張德慶了解點情況。”

    “哦,哦,那,你們談,你們談。對了,你們吃早飯了嗎?要不,一塊吃?”

    “我們吃過了。李主任,你慢吃,我們過去了。”於靜說。

    “好,好。”李主任一直把我送到餐廳門口。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這老李,這一手還真讓我有點兒感動。

    “張德慶,我們是x市人民檢察院的工作人員,現在,我們將對你進行有關3.12案的有關問題的訊問,這是我們的工作證,請看。”進屋後,李檢察官和於靜就並肩站在一起,給我來了這麽一下子。

    我接過來,連看也沒看,就雙手送還給他們,我說,知道,知道。

    於靜緊繃繃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請坐。”李檢察官說。

    李檢察官有三十多歲,看來,這事以他為主,於靜是他的助手。

    我坐在一張椅子上,靠床。他們兩人一人坐一個沙發,並在茶幾上攤開了紙,擰開了鋼筆。

    “張德慶,我們依法對你進行訊問,希望你能以實事求是的態度配合我們的工作,你今天所講的一切,都有可能作為法庭上的證詞,這點,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您,盡管問。知道的,我一定毫無保留。”

    我突然想起阿寶,不用揍,光憑這兩句問話,就能嚇破他的膽,還用多麻煩?起碼,我現在恨不得把我知道的全部講出來,該死該活,也快點結束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於靜沙沙地在本子上記了一陣,衝李檢察官一點頭,李的檢察官才接著問姓名,性別,民族,文化程度,從事職業等等。

    他問,我說,她記。

    好像她記的比我說的還快。

    “張德慶,”李檢察官發問了,我明白,他問的,才是正題。

    “張德慶,2001年10月,你是不是從你們學校拿著介紹信找到全通礦張家傳礦長——就是你父親,批了八百噸需要特殊照顧的生活用煤?”

    我一下子跳起來,“找我爹批煤?還學校……這,這莫須有的事嘛!”

    “請你坐下迴答問題。”李檢察官聲音不大,但威力十足,“你隻需要迴答有還是沒有,是,還是不是。”

    “沒有的事。”

    我堅決地迴答。迴答完我又委屈地補充:“我,聽說都沒聽說過這事。”

    “2002年春天,你們學校舉辦運動會,你是不是從全通礦張家傳礦長那兒拉了十萬元的讚助?你們學校還贈送給你們礦上一本紀念冊?”

    這都他媽的哪兒跟哪兒呀,我覺得我要發火,但我又克製住了,我迴答說,“不知道。我跟校方沒有任何除學習之外的聯係,連我們的係主任,我都沒和他說過話,因此,剛才您問的問題,是沒有的事。”

    “2002年10月11日,你是不是又一次拿著你們學校的介紹信,找張家傳礦長審批了五百噸生活用煤?”

    “對不起,檢察官。您剛才有個詞用詞不當,又一次,連第一次都是莫名其妙,從來就沒有的事情,怎麽來了個又一次?我的迴答是:自從我到學校讀書,從一年級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從大學到研究生院,我一次也沒有因為學校的事情找過礦上的任何人——無論他是礦長、副礦長,還是工程師。”

    李檢察官和於靜對視了一下,兩人點了點頭,李檢察官的臉上露了笑容:

    “我再問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您可以不迴答。”

    “我迴答,您問吧。”

    “您上研究生,礦上給沒給你們學校讚助?”

    這簡直是他媽的對我的汙辱。火往頭上頂,我反而平靜下來:“檢察官同誌,我在大學裏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我是以總分第三的成績考入研究生院的。當時,北師大還有一位導師想要我,我因為其它原因沒去,因此,無須讚助,我是正兒八經的現代文學研究生,當然,我正準備考博。”這話我說得惡狠狠地。

    “請您在這上麵簽個字。”於靜把她記的東西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大失所望,原來上麵記錄的我的迴答全是:不知道。

    也符合實際情況,我接過她的筆來,簽上自己的大名,又摁上手印。

    “公事辦完啦,張大博士,你不請我們喝杯水?”於靜說。

    “這就完了?”

    “完了。你還想什麽?”於靜歪著頭反問。

    我忙給他們倒水。李記者的包裏,有鐵觀音,隻是水不太熱,是昨天的,反正泡上了。“兩位,請湊合吧!”

    “說說,你在這兒幹什麽?”

    於靜坐在沙發上,抱著杯子笑眯眯地問我。

    看樣子他們隻是問問情況,不會把我帶走。況且,問的事又和我無關,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我也在辦一個案子。”

    我認真地說。

    李檢察官認真了,“噢,你也辦案?”“是。一個五十年前的國際案子。”

    “瞎吹吧。”於靜說,“你那點本事我還不知道,說說,什麽國際案子?哎,對了,你先告訴我,你怎麽搞上個日本女孩?”

    我很得意,輪到咱老張吹了,我大力地渲染了百合子來找他爺爺的故事,把兩人全聽呆了。

    “是案子,你這個案子還真是個曆史大案,嗯,算不上是要案,但絕對是個大案,巨大工程的大案。”李檢察官很感慨。

    見機,我便問於靜:“我老爸的案子——?”

    於靜一擺手,“打住,這不是你問的話。我們,請你相信,我們會文明辦案的,實事求是,既不枉一個好人,也不放跑一個壞人。”

    於靜的臉變得真快。

    我很沮喪,真懊悔。我他媽的問這幹嘛,不動腦子,即便問,也不能當著李檢察官的麵問呀。

    局麵一時變得有點尷尬,和剛才的熱烈極不協調,我也沒話再說,隻好給他們倒水。

    “我叔和你在一起,也是搞這個國際大案?”

    李檢察官問。

    “你叔?你叔是誰?我不認識呐。”

    “報社李主任,這包,這茶葉盒子,不是他的嗎?”

    操,看這事弄的。我忙說,是他的,是他的,連這屋的臭腳味兒,也是他的。這下,我可逮住發泄的地方了。

    於靜和李檢察官都笑了,李檢察官說,他這腳的味兒我聞著倒很熟悉,於檢察官聞著,就有點陌生了。

    “你們李家的腳味,誰稀罕呀。”於靜不屑地說,說完,他們就要走。

    我忙留他們吃了飯再走,並再三聲明我請客,他們都不肯留下。我心裏想,他們,肯定是不帶走我了,於是,更真誠地留,越留,他們還越要走。

    “算了吧,過段時間,我們忙完了,到上海找你,你請我們吃大餐。”於靜調侃道。

    一定,一定。我說。把他們送出門來時,見百合子的房門開著,裏邊,李記者正在學日語,我探頭一看,除老王、老李、百合子外,還有一個圓頭圓臉的人,這,肯定就是圓小手了。

    送他們下樓上了車,我迴來時,發現茶幾上用茶水寫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雷”字,我的頭,一下子就大了。

    多年來,我把世界上的人分為三種:一種人,生來就是讓人愛的,這種人很少;另一種生來是讓人恨的,也很少;大多數人,是既不讓人愛也不讓人恨的,這種人很多。

    於靜的可愛就在於我見她第一眼時就覺得她可愛。

    那是在聽“基督文化和華夏文化之比較”的選修課,我和於靜湊巧就坐在一桌,她來得晚,縮頭縮腦,輕手輕腳地就坐在我旁邊,講課的老先生那時候正把寬大的脊背伏在黑板上抄課文呢。

    這個課的選修者不多,男的更不多,男人大都選修考試時比較好作弊或備小抄的課,那種課好得學分。

    我在我的本子上寫到:太陽最紅,於靜最親。

    親字,我用的是繁體字。親眼所見之意。

    那時,她是第一次來串門聽課,她還不知道我張德慶呢,她轉臉看了看我,很警覺。但我,看黑板和老師,不看她。

    於靜看了我一眼,在我本子上寫下:於靜是誰?

    “是我們村東放羊的二妮。”

    我這樣寫完。推過去,她看了一眼就不再看,隻看黑板,仿佛認真在聽課。

    老師在講:“或禱祀以邀福,或伐善以矯人”。老師說,矯,就是歪曲事實,或不承認事實。矯人,即不承認事實之人。

    她不禁一樂,很嫵媚又會心地一樂,一樂,還用眼往我這兒瞥了瞥,這一瞥把我給瞥得心中一動,我便把聽課本從她眼前抽迴來,寫上“矯人”兩字,又推過去,她一看便嚴肅起來,扭過頭去一門心思地聽景教碑文。

    我甚覺無趣,眼皮子打架,想睡,老師講完“智慮營營,思情役役”,又講:“茫然無得,煎迫轉燒,積昧亡途……”。這個老師的外號叫“說明文”,該老兄就詞解詞,就句論句,從來不講自己怎麽看,一個句子的意思講兩遍,到了下節課遇到這個句子,老先生還是講兩遍,一點也不閑煩。就這,還有同學說聽不懂。看著他光禿禿的頭皮,真懷疑那裏邊是不是就是漿糊。

    漿糊,漿糊,漿……竟把我困得一痙,,懵懵懂懂當中,一時竟分不清楚這是在哪兒,看看臨座這個叫於靜的學生,還在認真聽課,隻是嘴角上綻出一絲笑意。聽課本又被推迴來,上麵寫著:“魔妄於是乎悉摧”。我看了看,卻沒了再寫什麽的興致。

    當時我就是這樣認識了於靜並開始稱唿她為二妮的。她很活躍,對古典文學很有興趣,常傻乎乎地背宋詞,獨自傷感地幻想浪漫,直到有一天,她神神叨叨地喜歡上了那個叫納蘭的古人,腸肝寸斷地唏籲人生,這才讓我把她摁到學校的草地上,又啃又咬,又摸又擰了一個晚上,把她全身弄得又是草又是唾沫,連褂子上的扣子都掉下來兩個,她才不再胡亂幻想明珠的兒子。我告訴她,你這就算失去貞操了,你失去了貞操,不是傷了納蘭同誌的心嗎?算了吧,常讀瓊瑤的,是神經病;常讀納蘭的,是短命鬼。

    沒想到這樣的女孩竟分到了檢察院。事情來得突然,我也沒來得及問問:她還愛那個滿族的貴公子哥嗎?

    看來是不愛了。

    連我,她也不大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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