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外出的上官明月迴到了忠義鏢局。

    一進門,他就有一種歸家的欣喜感,不僅僅是這裏熟識的門庭讓他有歸屬感,更是這裏的人待他都有如親人。自從操辦歐陽夫人的喪事後,他在歐陽夫人的臨終遺命下介入了忠義鏢局的管理,一呆就是三年,連逢年過節、父母大壽也未返迴威龍堡,惹得家中兄妹頗有微詞。雖然父母諒解他的“江湖大義”——要照顧故人所托的後人。但事實上,他自己心裏清楚:他放心不下歐陽文英。雖然歐陽文英也走蕩江湖多年,江湖閱曆不比他少,但在上官明月看來,沉浸在喪母之痛中的歐陽文英是那麽脆弱,需要有個知心的朋友幫助他走出蔭翳。

    三年中,歐陽文英足不出戶,虔心為母親守孝。每日不是看書、練功,就是在靜室內焚香打坐,緬懷過去。鏢局裏的事務全虧得上官明月打理,否則早就癱瘓了。也好在鏢局裏的人事都還清楚,不用上官明月大費周章,隻是用心做好貨物、銀兩的進出調度。總管、鏢師們也都各盡其職,沒有發生丟鏢的事情。他此次出遠門,一是為了安全押送進貢給皇上的壽禮而往,二是參加三弟上官玉星婚娶百花莊二小姐李妙姬的婚禮,三是為了探望父母。

    “上官大哥!”才走到議事廳,歐陽文英就笑容燦爛地迎出來。上官明月眼前一亮:從未看過文英賢弟心情這麽好!

    陽光下,那張原本清愁的麵孔變得神采奕奕,仿佛經過了一個冬天,就脫胎換骨了似的,跟自己走前判若兩人。

    “賢弟,什麽事那麽高興?” 上官明月含笑道。

    “大喜事!” 歐陽文英爽快地道。

    “什麽大喜事?” 上官明月有些好奇。

    歐陽文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他了,但話到嘴邊,又忽然想要再逗弄他一番,便轉移話題道:“大哥一路上可好?”

    上官明月道:“還不錯。”

    “伯父伯母和眾位哥哥姐姐可好?”

    “他們也好,勞你費心了。”

    “大哥累了吧?光顧著跟你說話了,快進去喝口茶!”

    上官明月道:“也不渴。對了,你還沒說是什麽喜事呢?”

    歐陽文英一邊把他往裏讓,一邊道:“等你落了座,喝了茶,有了精神準備,再告訴你!”

    上官明月被他逗笑了,道:“搞得如此神秘,我都有些心急了。”

    歐陽文英道:“這樣才好呢,我可為這件喜事已經興奮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了。現在,也該換你高興高興了!”

    上官明月好笑道:“你不說,我怎麽高興得起來呢?”

    歐陽文英得意道:“這可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呀!”

    上官明月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道:“也不見得。說了半天,你還未透露出半個字呢。這樣吧,讓我來猜猜。”

    “好啊,那你就猜吧!” 歐陽文英看好戲似的坐進太師椅裏,端起茶盞遞於桌子對麵坐下的上官明月。

    上官明月呷了一口茶,又抬眼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歐陽文英,略略想了想,道:“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又接了一樁大買賣?”

    歐陽文英搖頭。

    上官明月見不是,有些疑惑,轉念又想到了一個,就笑道:“莫不是賢弟遇到了貴人,得到了一段奇遇?”

    歐陽文英忍不住笑道:“不是‘奇遇’,是‘豔遇’!不是‘貴人’,是‘佳人’!”

    上官明月意外,道:“此話怎講?”

    歐陽文英幹脆坦言道:“大哥,前日我救了一位姑娘,這姑娘卻是本地州府大人的千金,生得花容月貌。為了報恩,州府大人欲與我家結親,於是小弟就為大哥定下了這門親事。”

    上官明月聞言臉色倏變,拍桌而起道:“荒唐!誰叫你自作主張為我定下這門親事的?我不答應,快給我退了!”

    歐陽文英愕然,也忙站起道:“這是為什麽?難道大哥已經定親了!我怎麽不知道?”

    上官明月發覺自己語氣過於不盡情理,於是緩和心境,擺手道:“為兄沒有定親,隻是不樂意這門親事罷了。”複坐下。

    歐陽文英心寬,又取笑道:“大哥過於小心了。這慕容姑娘我可是親眼見過的,絕對配得上大哥!脾氣也是最溫柔的,是個一等一的賢惠女子。她若是嫁與別人,我還不甘心呢!所以才趕快應承下來,留給大哥您哪。”

    上官明月聽他如此理由,有些哭笑不得,勸告道:“婚姻乃人生大事,靠的是緣分,豈能見人家好就草率定親呢。況且,我與那慕容小姐從未謀麵,何談感情?我勸你還是趕快退了親事,免得耽誤了人家的終身。”

    歐陽文英道:“大哥的話倒是說得好聽,可是定下的親事豈能說退就退?你叫我拿什麽理由迴人家呢?”

    上官明月幹脆道:“這個我不管。反正是你招惹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歐陽文英把手一攤,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還沒有定親,為什麽就不肯一口應承下來呢?這省了我多少事!要不,我安排你與慕容姑娘見一見,說不定你就會改變主意了呢?”

    上官明月打斷道:“不可能,我心裏不會愛上別人的。”

    歐陽文英一楞,奇怪道:“這又是為何?難道大哥已經有意中人了?”

    上官明月不耐煩道:“你不要胡亂猜測我的心思了,反正你替我退了這門親事就好!”別過頭去不想再跟他計較。

    歐陽文英也不滿意他的托辭,站起來一甩手,嘟囔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替你操心還得善後!”

    上官明月見他真的生氣了,倒有些心疼起來。於是有意緩和二人之間的紛爭,便笑道:“賢弟,我看你很是在意那慕容小姐嗬……”

    歐陽文英道:“當然在意了,人家那麽討人喜愛,誰能不動心呢。”

    上官明月道:“既然如此,愚兄有些奇怪:為何賢弟不為自己定下這門親事呢?”

    “這……” 歐陽文英一下子被問住了,張口說不出理由來。

    與上官明月稱兄道弟相處了整整三載,自己還從未向他透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如今要是說出真相,實在是不願意!畢竟已經習慣了兄弟感情,不願意他另眼相看自己。況且自己還是喜歡當個男子行動方便,不想改換女裝示人。腦海裏轉了好幾圈,才開口應變道:“不是我不想,隻是在我心裏,她與大哥更般配些。大哥沒有成親,小弟哪敢越前。”

    上官明月笑道:“這可不是理由,大哥我,也不在意你先娶親。”

    歐陽文英幹脆謊言說到底,解釋道:“大哥,實話告訴你,我雖然欣賞漂亮的女子,隻是我這輩子都不會成為人家丈夫的。隻因為我從小練武,不小心落下了一個病根:就是不能生育。我若是與人成親,豈不是誤了人家一生。”

    上官明月心中一動:他竟對自己說出這等秘密來!感念於他的信賴,站起來走到他麵前,於心不安道:“賢弟,對不起,愚兄不是故意要挖出你的隱痛。”又安慰道:“這世間也有不要孩子的女子,或許將來還可以認養一個……”

    歐陽文英淡然一笑道:“大哥,你也不必安慰我了。我早就已經看開了,既然命中注定如此,我也就坦然麵對吧。”

    上官明月真誠地對他道:“賢弟,你放心,大哥也不是隻顧自己的人。即使你將來獨守一身,大哥也絕對會陪伴在你身邊,不令你孤伶無依的。”

    歐陽文英甚是感動:他真是一個好兄長!在自己守喪期間,不但好語勸慰,還教自己吹笛解悶,或者陪自己磨練武藝,在外還得張羅自家鏢局的生意,真是難為他了。如今自己為他操持這門上好的親事,也應該盡心盡力,不能令他錯過了後悔晚矣。他如今反對,隻是因為沒有與那慕容雪見過麵,要令他二人見麵,又不好約閨閣深藏的慕容雪,實在有些為難……

    歐陽文英是一心為上官明月打算,他哪裏知道上官明月的真實想法。

    其實,上官明月此次北上,在威龍堡家中拜見雙親大人的時候,他父母就已為他物色了一門親事,女方是並肩王的獨女,名喚盧翠雲,文武雙全,容貌出眾。

    堡主夫妻隻因為眼下小兒子都已成親,而老二尚是獨身,二位長輩當然心急,遂積極為二兒子張羅。在參加三兒子婚禮的來賓中,當屬並肩王的女兒盧翠雲最能與上官明月匹配,二人站在一塊兒簡直是珠聯璧合的一對佳人。所以堡主夫婦就主動向並肩王求親。並肩王也喜歡上官明月的穩重清健,就一口應允了。

    當上官明月知道婚事時,已經太遲了。雖然他心中已另屬他人,迴絕了父母的安排,但堡主夫婦軟硬兼施,不允退婚。為了逃避父母為自己安排的不合意的親事,他不得不在三弟婚禮後就早早不告而別,做了不孝子。

    誰想到才逃一關,又遇一劫,迴來竟被文英又糾纏了一門親事與自己。看來他上官明月今年是犯了桃花劫!

    隻是上天弄人,他上官明月卻早對文英深種情根,其他女子全不在他眼裏。文英是一男兒,而自己也是一須眉,二人如何結得姻緣?上官明月苦笑苦歎:莫非自己是心理出了什麽問題,有那古人似的“斷袖之癖”?

    上官明月很苦惱:既喜歡接近文英賢弟,又害怕自己真的有那難言的怪癖,若是真被文英知曉,豈不是兄弟情斷……不由得思量著對文英的態度要保持些距離才好。

    連日來,歐陽文英正為如何拉攏上官明月與慕容雪之事操心,偏州府大人送來一封信,更讓歐陽文英頭痛不已。

    原來,那慕容雪知道定下親事的對象是歐陽文英的大哥上官明月,而非自己中意的歐陽文英,便執意要父母退婚而與歐陽文英聯姻,否則她寧死不嫁。州府大人規勸不果,無奈隻得求助歐陽文英。

    “哎,都是因為他二人未見麵的緣故!” 歐陽文英歎息,如何安排他們見麵得費些周章了。

    自從上官明月拒絕歐陽文英所定的親事,就見文英對自己的態度也是淡淡的,似有不滿之意。上官明月心裏很是鬱悶,卻又不知如何打破二人之間的僵局。

    憑窗眺望庭院,桃紅柳綠,燕雀忙碌,正是春光無限。忽然想起此時風景正好當屬桃花塢。自己已歸來數日,尚未去拜訪唐老夫人和唐玉兄弟,不如邀了文英一同前去散散心,又可緩解二人之間的尷尬處境。思定,便抬腳出房門去找文英。

    桃花塢,唐玉宅內,春意融融。賞景閣裏,瓜果齊備,香茗繚繞。唐老夫人本是才女,精通音律,此刻正與上官明月琴笛合奏新譜的曲子《春韻》。歐陽文英一邊聆聽,一邊欣賞唐玉在桌案上潑墨作畫一幅《燕歸巢》。唐玉的畫工果然了得,居然將園中翩飛的燕子畫得十分逼真!歐陽文英腦中靈光一現:何不叫唐玉為上官明月與慕容雪作畫,使他二人從畫像上認識對方呢!心念一定,再打量陶醉在音律中的上官明月,不由得暗暗得意:看他識得慕容雪的美貌後還會不會固執地拒婚呢?說不定還會不好意思地央求自己趕快為他迎娶佳人呢!

    一曲終了,上官明月從美妙的音樂中迴過神來,一抬眼,卻發現歐陽文英居然笑容曖昧地瞅著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暖,笑問道:“你為何如此看我?”

    歐陽文英撲哧一笑,誇張道:“今日才發現,大哥生的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材,又精通武功、音律,果然是人中龍鳳!”

    上官明月被他取笑,便也笑道:“你別開我的玩笑了!我怎麽能算得是‘人中龍鳳’呢。要說是‘人中龍鳳’,應當屬唐玉賢弟才是。”

    唐玉聞言,提筆抬頭道:“這話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來了?文英明明是誇讚大哥呢,大哥也太過謙虛了!”

    唐老夫人含笑而起道:“你們也別爭了,要我看哪,你們三個誰也不輸誰,都是‘人中龍鳳’。”

    上官明月申辯道:“老夫人,唐賢弟是一代名士唐伯虎的後人,況且人品、書畫也都大有名氣,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哪裏像我與文英,隻不過江湖野鶴罷了。”

    老夫人搖頭笑道:“你過謙了。你也是名門之後,識書達理,舉止得體。文英也生得文質彬彬,才貌雙全。你們兩個哪有一丁點江湖之氣。”

    唐玉接過他母親的話補充說道:“我與唐伯虎也隻是同姓並非同宗,我的書畫尚未成氣候,怎能與宗師相提並論。”

    歐陽文英道:“我對書畫可是外行,不過見唐兄畫什麽像什麽,今日倒要請求唐兄為我畫一幅畫呢。”

    唐玉道:“你要畫什麽?”

    歐陽文英道:“請為我上官大哥畫一幅肖像。”

    上官明月奇怪道:“你要我的畫像做什麽?”

    歐陽文英神秘地笑道:“當然是給人看嘍。”

    上官明月忙擺手道:“胡亂來。唐賢弟別給他畫。”

    歐陽文英撅嘴道:“這是我求唐兄的事,大哥你管不著!唐兄,你一定要給我畫,否則我就再也不來你桃花塢了。”

    唐玉忙打圓場道:“你們也別爭了,我有個主意:不如我將你倆都畫進畫裏如何?”

    上官明月心念一動,忙道:“這個主意不錯!”

    歐陽文英見他鬆了口,想想也無大礙,便道:“這樣也行。”

    唐玉略一尋思,又道:“我就畫上官兄鬆下吹笛,文英弟石上聆聽,如何?”

    歐陽文英道:“甚好。”

    上官明月也點頭稱好。

    歐陽文英又道:“幾日可完成?”

    唐玉不假思索道:“三日後,我派人送去府上。”

    歐陽文英連忙道:“多謝,多謝!”

    唐老夫人笑道:“茶飲已涼,我教人備下水酒菜肴,我們先入席,邊吃邊聊如何?”

    眾人應允,隨老夫人進入花廳吃晚飯。酒過三循,菜過五味,天色也晚,賓主盡歡。上官明月與歐陽文英起身告辭。主人欲派仆人提燈跟隨送迴,上官明月婉拒道:“不用,我們騎馬迴去。身上也有功夫,不怕的。況且月色不錯,正可踏月光而迴,連燈籠都不必了。”

    歐陽文英附和道:“正是難得夜半賞月,不勞再費心了。”

    見如此說,主人隻得作罷,送二人出大門,目送上馬遠去,才返身關大門收拾了歇息。

    天空明月皎皎,地上歐陽文英與上官明月並轡緩行。晚風徐徐,吹在身上很是愜意。因飲了酒,所以身上熱乎乎的。歐陽文英並不善飲酒,也就喝了三分。上官明月倒是飲得多些,難免言語、舉止有些輕浮。側看身邊:是自己最喜愛的人。抬頭上望:月色融融,樹影婆娑。不由得心中暢快,探手將歐陽文英的一隻手抓到自己這邊,朗聲道:“好美的景色,好美的夜遊!”

    歐陽文英被他的憨態逗笑了,道:“大哥真是抒情!要是身邊再有個美人可就最好不過了。”

    上官明月借著酒勁不屑道:“美人有什麽好?婆婆媽媽的,羅嗦!還是賢弟好,既不聒噪又懂風月,咱倆的感情是最要好的,不是嗎?”

    歐陽文英笑道:“古人雲:英雄難過美人關。難道大哥就不愛美人嗎?”

    上官明月理直氣壯道:“我就不愛美人!我就愛賢弟你一個,如何?”說著便將胳膊也攬上歐陽文英的肩頭,以示親近。

    歐陽文英見他越說越荒唐,於是取開他的手,忍不住笑他道:“哪個男人不愛漂亮的女人,大哥不愛女人愛男人,莫不是有‘斷袖之癖’?”

    上官明月賭氣道:“就是有‘斷袖之癖’怎樣?有什麽好怕的,從古至今早就有了,那又如何!”

    歐陽文英見說得不像樣了,便好言勸道:“大哥你醉了,話也亂說。”

    上官明月不服輸道:“我沒有醉,喝了那丁點酒算什麽!我還沒有喝過癮呢,咱們迴去再喝,直喝到天亮才算完……”說著手臂又要環上歐陽文英的脖子。歐陽文英受不了他如此曖昧,忙又要推開。上官明月一把抓住他的手,生氣道:“你這是作什麽!難道大哥還不能摟你嗎?”

    歐陽文英忙賠笑解釋道:“這樣摟著不好騎馬。”

    上官明月道:“有什麽不好騎的?那你幹脆過來我這邊坐,咱們同乘一匹。”說著就要拽歐陽文英過去。歐陽文英忙手腕用力,掙脫了他的掌控,笑道:“還是算了吧,大哥,咱們走快點,省得家裏擔心。”

    上官明月道:“有什麽好擔心的,咱倆都是武林高手,還怕那些鼠輩!”

    歐陽文英並不理會,又怕他亂來,隻好將馬催的快他一些。

    上官明月畢竟是醉了,要催馬趕上有些力不從心,就任由馬兒自己走吧。歐陽文英也不十分放心,時不時迴頭關照關照,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迴到鏢局。歐陽文英怕他再糾纏自己,便叫下人扶上官明月迴房安歇,自己則先迴房去了。

    丫頭紫音聽到動靜,連忙披衣起來侍侯。歐陽文英連忙製止她道:“這麽晚了就別起來了,當心著涼。”

    紫音道:“少爺為何如此晚歸?”

    文英道:“在唐玉家飲了些酒,本來要早歸的,奈何上官大哥喝上了癮,所以晚了。”

    紫音關切道:“少爺感覺如何?是否需要我泡些解酒茶來?”

    文英忙擺手道:“我沒事。把你吵醒我已經於心不安了,何苦又要折騰?快去睡吧,我自己料理就行。”

    紫音笑道:“少爺說哪裏話呢,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還這麽客氣過麽?”

    文英也笑了,道:“正因為如此,我才關心你,怕你著涼了。”

    紫音道:“那好吧,我去睡了。”

    文英點頭,目送她迴隔壁房間。想父母皆不在了,自己最親近的也隻有她了。她大自己一歲,因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對自己知根知底。但她許多年來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兩人情同姐妹。自己有什麽委屈不好與上官明月說的,都與她說了,她也總是十分懂事地替自己寬解。要是沒有這麽一個體貼的丫頭在身邊,她歐陽文英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難過呢。對外女扮男裝充當鏢局的當家人,對內閨閣深處不能與丫鬟仆婦親近,實在為難。也隻有紫音可以像女主人似的替自己打點一切穿戴和生活方麵的瑣事……歐陽文英一麵慨歎父母為自己留了個好丫頭,一麵下定主意:將來決不辜負紫音對自己的照顧,一定要為她物色一戶好人家,把她當姐姐似的風風光光地嫁過去。歐陽文英關門閉戶,正要更衣上床就寢,誰知耳畔竟傳來響徹夜空的笛音!歐陽文英心中一驚:難道他上官明月還不想睡?這樣夜半瞎吹,府裏的人誰還睡得了!歐陽文英急忙出門去看究竟。

    果見上官明月倚著庭院內的桃樹不管不顧地任性亂吹,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歐陽文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麽大的人了,喝醉了酒竟跟七歲小孩似的任性。忙上前勸道:“大哥,你怎麽能現在吹笛子呢?你這麽吹,誰還睡得著。”

    上官明月醉笑道:“這有什麽,大家都不要睡才好呢……”

    歐陽文英氣得直翻白眼,道:“大哥,我求你別吹了行不行!”

    上官明月搖晃著身子,指著自己的鼻子湊到文英的麵前,說道:“你求我別吹?”

    歐陽文英耐著性子道:“是——我求你別吹!”

    上官明月笑道:“好,你叫我不要吹我就不要吹。不過,你得陪我飲酒……”

    歐陽文英大聲道:“什麽——我還要陪你飲酒!你還沒喝夠啊?”

    上官明月點頭道:“對,你陪我飲酒,我就不吹笛子了。不然,我還要吹……”說著又要把笛子橫在嘴邊,歐陽文英忙拉下笛子妥協道:“好啦好啦,我陪你喝就是了。” 上官明月就勢摟住了他的肩膀,要帶他到自己的房間喝酒。

    歐陽文英無奈,隻好先將就他,哄著他,省得他把整個府裏鬧個人仰馬翻才罷手,要是傳出去,有損鏢局的威信。

    上官明月房內,歐陽文英假意與他飲酒,後來借口去方便,等到返身迴來,上官明月已醉趴在桌上睡著了。歐陽文英苦笑著搖頭,怕他著涼,用力將他攙扶到床上歇息,才蓋上被子,他似乎就醒過來了,一把抱住文英不讓他走。

    歐陽文英無法脫身,隻好忍耐著他撲麵而來的渾濁酒氣,與他稍躺一會兒。也才片刻工夫,耳畔鼾聲如雷,這迴上官明月是真的睡熟了。歐陽文英小心起身,為他脫去鞋子,拉下床帳,關好門戶出來。

    經過一番折騰,也了無困意,歐陽文英便信步走進書房。想起該給州府大人迴封信,遂點上燈,在書案上鋪開信箋,然後研磨提筆,略一思索,內容便有了。

    信中主要提到希望得到慕容小姐的畫像,以促成上官家與慕容家的良緣。然後又修書一封與慕容雪,情辭懇切地訴說自己不能與其成就良緣的苦衷:歐陽文英乃是女兒身,勸其移情上官明月,自己當感念不盡雲雲……

    內容一氣嗬成,情感宣泄殆盡,對歐陽文英來說,仿佛曆經了一生一世,倍感疲憊。慕容雪將是第二個知道自己根底的人。對此,歐陽文英毫不後悔,因為在他心裏,慕容雪仿佛是自己前世的知己一般,自己著實非常喜歡,恨不能今生今世能與她相伴左右,愛她護她,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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