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覺得畫中之人如何?” 歐陽文英把慕容雪的畫像展給上官明月看。

    上官明月打量了一下,道:“不錯。是唐賢弟畫的?”

    歐陽文英搖頭,又笑問道:“怎麽個不錯呢?”

    上官明月見不是唐玉的作品,以為文英要他看畫是要品論此畫的畫技如何,便又認真地看了一番,才道:“此畫將人物的五官畫得十分端正,身材比例適當,著色深淺自然,活脫脫地畫出了一個美貌佳人。”

    歐陽文英含笑試探道:“若是將這女子匹配給大哥作老婆,大哥意下如何?”

    上官明月聞言一楞,疑惑不定道:“賢弟這話何意?”

    歐陽文英揭開畫中人的身份道:“大哥,這位畫中的美女就是小弟為你定下親事的慕容雪呀。”

    上官明月十分意外,想不到文英用心如此良苦!隻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於是不悅道:“賢弟,我不是說過了麽,叫你退了這門親事,你怎麽還這麽浪費心思呢。”

    歐陽文英不解道:“大哥,這慕容雪有什麽不好?你如此不上心?”

    上官明月怕他執迷不悟,幹脆斷了他的念頭道:“大哥我已經有意中人了,你不必再為我操心。”

    歐陽文英意外,道:“大哥的意中人是誰?”

    上官明月搪塞道:“說了你也不認識,你還是趕緊退了慕容家的親事吧。”

    歐陽文英見他說得如此見外,有些不快道:“說什麽是好兄弟,連這等事都不告訴我,讓人家瞎操心,白忙活!想想也是,我又不是大哥的親兄弟,感情自然比不上親的了,到底還是個外人……”

    上官明月聽如此說,知他多心了,於是解釋道:“大哥對你從來就不分彼此,你現在如此說,倒叫我心裏不安了。”

    歐陽文英撇嘴道:“何必說這麽酸的話。連你的婚姻我都無權過問,還有什麽其他好講的。隻是自己倒黴,要去州府大人家登門謝罪罷了!”

    上官明月見他動不動就提州府的親事,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脫口道:“你究竟是著了那慕容雪的什麽道兒?怎麽這麽不開竅呢!為了她反傷了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何苦來?今天我就把話說明白:不管她慕容雪有多好,也不管我上官明月究竟有沒有心上人,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與她家聯姻的!你要是不滿意我這樣,幹脆你自己娶好了!”

    話一說絕,事情就難挽迴。歐陽文英也不由動了無名火,氣惱道:“這話是你說的?你不後悔?”

    上官明月一拍身上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歐陽文英瞪眼道:“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然後卷起畫像走人。

    世間的事情著實千變萬化,令人難以理解,也難以捉摸。要說上官明月會愛歐陽文英,可以解釋為歐陽文英本就是女孩兒家,即使女扮男裝,身上也必然帶著些女孩家的本色,吸引上官明月也是情理之中的。那歐陽文英會對慕容雪產生愛慕之情,也可以解釋為性格迥異,惺惺相惜。不過慕容雪起初愛慕英俊瀟灑的歐陽文英是人之常情,但當她收到歐陽文英告白真相的信後,雖然震驚,卻一如既往地沉迷於對歐陽文英的情愫之中,這就有些另類了。

    再看她對歐陽文英的迴信,我們便會慨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況且是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的迷戀……

    “……今生能與公子相逢,是前世修來的緣分。雖然造化弄人,公子與小女同為紅妝,但小女愛公子的心意不變。要我舍公子另配他人,實在不願。若使我二人能長相廝守,惟有與公子擺脫世俗成見而結姻親。隻是怕公子愛小女的感情不真,思謀將來恢複女裝再匹配男子。倘若真是如此,小女也不敢牽絆公子另尋幸福,隻有庵堂青燈伴了餘生……”

    歐陽文英讀罷此信,心情不能平靜,五內猶如火烹:怎麽她一個弱女子竟如此癡情,如此膽識超群!“若使我二人能長相廝守,惟有與公子擺脫世俗成見而結姻親。”此話深得文英之心。二人果真是前世相知?否則怎麽會彼此兩情相悅?慕容雪不介意,他歐陽文英又哪會在意當個假丈夫呢!原本就不曾打算此生結親,願獨守一身。現今身邊又可以多個紅顏知己了,哪能不歡喜?既然上官大哥見過慕容雪的畫像後還是不為其美貌所動,還說出什麽“要娶你歐陽文英娶,我上官明月可不要”的話來。好,他不中意,那就由我歐陽文英來照料慕容雪的一生吧!

    思慮已定,當下歐陽文英就又迴信給州府大人,說自己願意遵照慕容小姐之意,娶她為妻。如果州府大人也同意,自己就會擇良辰吉日親往下聘。州府大人接信後十分歡喜,此正是兩全其美之事——既顧全了女兒心願,又了卻了趙國舅繼續糾纏的麻煩,實在是好。也連忙迴信應允婚事。如此一來,歐陽文英與慕容雪的婚事就正式定了下來,隻等擇日迎親了。

    獲知歐陽文英要與慕容雪成親,上官明月懊悔不已。他倒不是為失去慕容雪懊悔,而是為失去歐陽文英懊悔。早知文英當真會娶慕容雪,他就不會說出要“歐陽文英娶慕容雪”的氣話了。他以為文英當真會因為身上的缺陷而獨守一身,如果這樣,他也寧願一輩子不娶而守護他左右……難道文英是因為跟自己賭氣而娶慕容雪的?

    上官明月猶豫再三,還是想找文英問個明白。

    見他來問,文英反而不以為然道:“慕容雪不在意我能不能生。”

    上官明月納罕,終究還是不再深問,神情落寞地離開文英書房。一路琢磨:那慕容雪真就是個胸襟寬廣的女子,不在意文英不能生育嗎?自己是不是太過多慮了?對文英的感情是不是太過強求了?罷了,罷了,何必這樣苦苦癡纏……在懊悔與思想鬥爭中,上官明月還是決定悄悄收拾了行囊,留下書信,離開這個愛恨情愁的忠義鏢局。他實在不能承受歐陽文英成親的事實,即使留下,與慕容雪的見麵也必然尷尬。

    這樣留書離開也好,三年來自己不知不覺地深深迷戀文英終究不是了局。如今文英已將成親,擔當起一家之主的責任,鏢局的事務業已走上正軌,總管、鏢師都盡忠職守,沒有什麽好放心不下的。自己正可借此機會離開文英,遊走江湖,擴大眼界,結交新的朋友,或許還會淡忘對文英的感情,重新獲得男人的自信。

    雖然上官大哥走了,沒有參加自己的婚禮,歐陽文英心內有些愧疚,但畢竟娶的是自己喜愛的女子,所以也就將上官明月離開的傷感淡化了。

    紫音對文英要與慕容雪的成親的做法既感到驚愕,又感到欽羨。其實,自小時候歐陽文英戲扮男裝起,她小小的心靈裏就對文英瀟灑的男子裝扮十分著迷了。她甚至就把他當作自己夢幻中的情人,感情真摯地侍奉他,陪伴在他身邊。她知道這樣的迷戀是畸形的,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可她依然無怨無悔、默默無聞地呆在文英身邊,整天看著他,照顧他,為他鋪床、梳妝,打點生活瑣事,她也十分知足。而現在,出現的慕容雪居然也跟自己一樣癡傻——迷戀一個女扮男裝的假公子!甚至還膽大妄為、離經叛道地要與文英成親,以達到長相廝守的目的。這份膽識和勇氣是她紫音身上沒有的,她甚至從來不敢向文英說出自己喜歡他的話來。而文英也隻當她姐姐、知己似的對待。今後將要三人相處了,大家又都是重情重義之人,她紫音不會為難慕容雪的,她會將自己對文英的忠心擴大到慕容雪身上,盡心盡力地伺候二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紫音對未來的日子充滿向往。

    婚娶之日,歐陽文英盡量是低調進行,怕招人耳目,露出破綻。舊時親戚是一個也沒請,包括義兄上官明月的父母也沒發帖。朋友也隻邀了唐玉和他母親來觀禮。但是州府大人嫁女兒豈能清清冷冷地,不但邀了遠親近鄰,而且廣請當地名紳富豪赴宴,甚是熱鬧。就連國舅府也為了討好歐陽文英而送來了貴重的賀禮。

    歐陽文英奇怪道:“我與他家素不交往,為何送此重禮?”

    總管分析道:“我想,這必然是因為上官公子父親的緣故。上官老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又與過逝的老鏢頭是把兄弟,算是少爺您的伯父了。如今您成親,就在他國舅府的門前,他焉有放過這親近、討好的機會的?”

    歐陽文英點頭,覺得有理。隻是總管提到了上官家,他心裏有些愧疚。想自己家幾次遇到變故,都是上官家及時相助度過難關的,自己尚未來得及迴報大恩。如今即將成親,也因不合倫理綱常而不敢向上官家發喜帖。他日若是問起來,豈不是怨怪自己薄情寡義?想來又是煩惱一樁了。歐陽文英暗暗歎氣。但門外鼓樂喧天,已不容他另作他想,隻有硬著頭皮穿戴停當,出門上馬抬轎,浩浩蕩蕩往州府大人府迎親去了。

    迎親迴來。鏢局內,外頭自然全交與總管應酬,歐陽文英隻管當好新郎,勸飲了幾杯,便躲進新房陪伴新娘。

    洞房花燭。支開丫頭仆婦,關好門戶。歐陽文英來到新娘麵前,掀掉她頭上描金繡鳳的紅蓋頭,露出慕容雪豔冠群芳的姿容來。二人四目相對,脈脈含情。文英擁住她道:“你不後悔麽?” 慕容雪搖搖頭,轉問他道:“你可後悔?” 文英道:“今生有你相伴,何憾可有?”

    也乏了一天,於是二人寬衣解帶,上床並臥,好敘別後情腸。由於彼此愛戀,所以肌膚相親,唇齒相纏也是自然。再加上歐陽文英有心取悅慕容雪,使她洞房無憾,前些日子就悄悄研習了房中術,手上撫弄功夫了得,撩撥得慕容雪心襟蕩漾,呻吟陣陣,四肢震顫,高潮噴湧。歐陽文英也情不自禁地為她的表現而心醉神迷,感同身受……最後二人相擁而眠。

    次日,日上三竿方醒轉過來。慕容雪戀戀不舍地倚靠在歐陽文英懷裏,嬌羞地問道:“相公哪裏學來的那些逗弄人的手法?我想,既即使是真男兒也未必有相公的一半好。”

    歐陽文英笑道:“正因為我也是女子,所以更能體貼你、取悅你罷了。那是我從一個朋友那裏偷來的一本書,叫作《房中術》,裏麵專門記載了男歡女愛的故事。”

    慕容雪撲哧一笑道:“相公還會偷書?真是想不到!”

    歐陽文英也笑了,道:“我那個朋友書比較多,專門有一間房摞書,堆得滿滿的,連腳也沒地方插。我偷拿一本書也不過是為他減輕煩惱罷了。”

    慕容雪聽得吃吃直笑,道:“你拿的那書在哪裏?我也想觀摩幾招,好伺候我的好相公你……”

    歐陽文英見她說得風情萬種,忍不住在她的香腮上輕咬了一口,道:“難得你這般有心,不枉我對你用情至深……” 慕容雪趁機攬住他的脖子,二人再次翻倒在床上嬉戲……

    紫音端著水盆親來新房服侍,以前她也是這樣服侍歐陽文英的。如今雖然多了一個主子,但畢竟還是不能讓外人知道少爺的真相,還得自己親自照顧。來到房門口,側耳傾聽,但聞裏麵嬉笑隱隱,似乎很是快樂,不由得心裏一動。想了想,還是提高音量喚道:“少爺,少夫人!起床了。”

    床帳內鬧得正歡,聽到門外紫音的喊聲,連忙停歇,趕緊收拾了淩亂的床被,穿戴起身。

    歐陽文英前去開門,慕容雪則到妝台前梳理亂發。

    一開門,歐陽文英見到紫音,便笑道:“姐姐起得真早!”

    紫音打趣道:“不早了,是少爺晚起了!”歐陽文英羞紅了臉,閃身讓她進來。紫音將水盆擱在架子上,轉身去跟慕容雪請安。

    “紫音給少夫人請安。”她輕盈地道了個萬福。

    慕容雪拉住她的手道:“好姐姐,難為你伺候他多年,慕容雪也感激不盡。如今又多了我一個,還請姐姐多多關照。”

    紫音聽她說得楚楚動人,又見她果然生得玉貌神骨,不由得也生憐惜。忙道:“少夫人客氣了,照顧主子是紫音份內的事,紫音擔當不起少夫人稱讚,還請直唿我的名字吧。”

    慕容雪笑道:“他跟我提及你對他的好來,教我也不得不喜歡你了。你們一起長大,他視你如姐姐,我又小你兩歲,咱們自當也該姐妹相稱才好。”

    歐陽文英道:“你們都別客氣了,都是自家人,也都是我歐陽文英的紅顏知己,隻管姐妹相稱就好。”

    二位姑娘聽他如此說,都點頭稱是。

    自此,三人同心同德,共同操持忠義鏢局的內外事務,也算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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