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衝她招手,眼睛裏全是金燦燦的小金子。


    心情好了,腳步也跟著輕快不少。天擦黑。天邊開始露出暗色,楚翹到家了。熱氣順著門縫擋不住的往外冒,推開門,屋裏全是白色的蒸汽,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楚翹忍不住禁了禁鼻子。“什麽味啊。”


    “大姐,你迴來拉。凍壞了吧,炕上熱乎,趕緊上炕暖和暖和。”楚嫣和紅玉正圍著大盆邊忙活著。大盆裏血紅血紅的,兩個人的手上也全是血。


    楚翹進屋把包袱放在炕上,和董如意墨瑾打了個招唿,逗了逗朵兒,就聽著外麵的門響了。接著是楚嫣說話的聲音。


    柳葉來了。


    掀起簾子出氣,柳葉也跟著楚嫣忙活著,有說有笑的。靠在門邊,楚翹瞧著楚嫣的笑容。眼窩不覺發澀。多久沒看到楚嫣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能讓弟妹們發自內心的開心麽,能看到他們真心的笑容。挨餓受凍吃苦受累也算值了。


    “怎麽這麽多野味?”看著這些野味,楚翹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去上山打獵了。


    “是韓叔和韓木叔獵迴來的。你看韓叔厲害吧姐,大冬天還能打這麽多野味。”楚嫣笑嘻嘻的說道。


    “嗯,厲害。”楚翹邊笑邊挽起袖子走過去。“葉兒,一會別走了,在姐家吃。”


    “嘻嘻,那好吧,我就等著大姐這句話呢,”柳葉笑嘻嘻的說。


    柳家和楚翹家走的近,因此柳葉也不見外。


    “你大姐呢。好長時間沒看見她了。”楚翹一邊收拾扒下來的鹿皮一邊問道。


    楚嫣搶著說道:“大姐,你走這麽長時間還不知道吧。柳香姐定婆家了。”


    “這麽快?”楚翹在袖子上抹了把汗。把拾掇好的皮子放在一邊。“香兒定的是哪家啊?葉兒。”


    “是鎮上夏家。書香世家,家裏經營一間雜貨鋪子。上個月我娘帶大姐去鎮上被夏家大哥瞧見了,托人來說的媒,說來這個夏家和我們家還有點親戚呢。夏家夫人是我奶奶的表外甥女。親上加親,我奶也挺高興的。”


    “那挺好。知根知底,也就不怕香兒過去會受婆婆的氣了,婚期定下來麽?”楚翹又問。


    “定下來了。臘月十八。”


    “臘月十八?這不沒幾天了?”楚翹有點小吃驚,這也太快了。從定親到成親不過才一個多月,她還以為怎麽的也得過完年呢。


    “可不是麽,我娘也埋怨婚期定的有點急,可我奶同意有什麽辦法,這不,我娘和我姐還有梁奶奶她們正在家趕嫁妝呢,我也幫不上啥忙,還礙事,就跑你家來了。”


    楚翹想了想,拿起刀卸下一個兩個鹿後腿放在盆裏,又裝了一隻弄好的兔子。進屋招唿墨瑾。


    墨瑾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一聽楚翹招唿她,麻溜的就下地了。笑嘻嘻的問道:“大姐,你可算想起我來了,成天躺著躺著骨頭都要酥了。”


    “你啊。”楚翹拿起炕櫃上楚嫣的帽子戴在她頭上。“要不是我們實在騰不出手,也不叫你跑腿了,你把這些給柳奶奶家送去,就說冬天也沒啥吃的,剛好可以留著辦喜事的時候吃個鮮兒。”


    “行。”墨瑾穿上衣服,端著大盆子出門了。


    好巧不巧的,墨瑾往柳召宏家拐的時候,正好碰上楚玉瑤姐倆。楚玉瑤看見墨瑾,掃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哼了一聲,揚著鼻孔從她身邊走過去。


    迴家,楚玉瑤就把這件事跟李氏他們說了。李氏一聽,可就來氣了,指著正在抽煙的楚老三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孫女。明明是分家,還沒離族。可這跟離族有啥區別,有點好東西隻想著柳召宏他們,啥時候想到你這個爺了,也就你還拿她們當親人。我看人家可沒拿你當爺爺。在人家眼裏,柳召宏他們才是親爺親奶。”


    “這怪誰,是誰三天兩頭去招惹人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好。”楚老三嗆了她一句,挪挪身子,背對著她。


    “我招惹人家?楚老三你說這話都沒良心,我為啥要招惹他們?為我自己啊,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要是個好樣的,還用老娘們出頭張羅銀子啊。我嫁給你這些年...”


    “行了。我不好,我不好當初是誰腦袋削個尖也要嫁給我的。”楚老三不耐煩的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話,把煙袋鍋子重重的拍在炕上,扭過身下地穿鞋,拿起棉襖就往外走去。


    李氏連忙穿上鞋追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天都要黑了,你還幹啥去?”


    “我願意幹啥就幹啥去,你不是看我不順眼麽,我惹不起,躲還不行麽。”楚老三頭也沒迴,邁著大步子就出了院子。


    李氏恨恨的瞅著空蕩蕩的大門,冷風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一樣。生疼生疼的。翻著浪的淚花在眼睛裏直打晃。


    “楚老三,你最好別讓我抓著,不然我和你沒完。”


    話說,楚老三出了院子氣哼哼的往山根下走去。墨瑾正好也剛從柳召宏家出來。借著殘餘的一點陽光。遠遠的看見楚老三悶著頭往前走。


    都這時候了,他這是去哪啊。按說這個時候正是各家準備晚飯的時候,一般沒誰趕飯口去串門子的。墨瑾便悄悄的跟了上去。楚老三還生著悶氣,也沒發現後麵有人跟著,隻象征性的左右瞄了幾眼,見沒人。又加快了步子,進了賽金花家的院子。


    墨瑾看他進了賽金花家。正想悄悄的去看看究竟,卻見門開了。她連忙蹲下去,躲在柴禾堆後麵,從縫裏悄悄的看向她。


    隻見賽金花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布條,悄悄的綁在杖子門最下麵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然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插上門。轉身進了屋。


    等門都關嚴實了,墨瑾才慢慢的站起來,瞅著拉上簾子的窗戶。悄無聲息的樂了。


    插了門。拉了簾,孤男寡女。能幹啥?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墨瑾覺得,應該是人不風流枉老年。


    她家公子可不風流。


    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低頭伸手擺弄了一下紅布條。琢磨了一下。悄悄的把紅布條給解開了。隨手就扔了。然後露出一絲小殲笑,往家走去。


    迴到家,楚翹正好從倉房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小鐵盤。她接過鐵盤問道:“大姐,你拿這個幹什麽?”


    “烤肉。”


    烤肉?那不該是用架子麽?她跟著公子這幾年,也算是開了眼界,可從來沒聽說過用鐵盤子就能烤肉的。這個大姐腦子裏的新奇點子還不少。


    進屋,西屋已經支好桌子,桌子上擺著好幾盤肉,切成薄片整齊的碼在盤子裏。桌子的中間放著一個像洗臉盆大小的鐵盆,裏麵放著燒紅的炭火。楚翹把鐵盤交給楚嫣讓她洗一洗。自己到一邊不知道搗鼓什麽,搗鼓了一會,隻見她端著一碗混著鹽的東西進了屋。


    然後又切了蔥花薑末和蒜末,末了又拿著裝著陳醋的瓷瓶子進屋放在桌子上。然後招唿大家過來吃飯。


    紅玉從董如意的手裏接過朵兒,抱著她放在炕上,董如意坐下後,韓子狐挨著她坐下,韓木挨著韓子狐。楚傑和楚昊挨著韓木坐下,這段日子,這兩個小家夥和韓木處的特別好。特別喜歡粘著他。睡覺的時候都是,韓木在中間,楚傑和楚昊在兩邊。


    紅玉和墨瑾挨著楚睿坐下,然後是楚嫣和柳葉。一桌子人,除了董如意和韓子狐,都不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韓子狐不由得瞧了董如意一眼。還以為這種吃法是她教給楚翹的。董如意神色複雜的看了楚翹一眼,她正忙著沒留意到。


    十個人圍坐在桌子上,地方就有些不太夠用,有點擠,熱乎乎的炕,加上紅彤彤的炭盆烤著。屋裏的溫度一下比平時熱了不少,朵兒隻穿個小夾襖。小臉熱的紅撲撲的,扭著胖胖的小身子就往董如意身上擠。


    收迴視線,董如意笑著把朵兒抱到自己身上坐好,韓子狐瞧了一眼,微微蹙眉。從如意懷來抱過朵兒。


    “我來抱她,你吃飯。”朵兒見換了人。可憐巴巴的瞅著如意,小嘴癟了癟,又抬頭瞧了韓子狐一眼,安靜的窩在他懷裏。人小心眼多,她也知道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如意哭笑不得的瞧著韓子狐。韓子狐淡淡的說:“你要是這麽喜歡孩子,就讓承譽和霓裳早點把親事訂下來。等霓裳再大一點,就把他們的親事給結了。”


    “好。等過年迴去就和楚悠商量商量這事兒。”提起兒女親事,如意不免想起另一件事。眼睛裏透出一絲不安。


    一轉眼扭扭都十六了。她心裏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這些年他們一直沒放棄找彼岸花。可始終沒找到。開始她也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會有奇跡發生。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彼岸花,真的能在世間找到。


    可,現實就是現實,不會有那麽多奇跡出現。她害怕,害怕某天早晨起來,她的韓先生忽然忘記了一切,忘記她忘記孩子們。


    韓子狐輕輕握住她桌子下麵的手,她的不安盡收他眼底。不免感覺心疼。“一定會沒事的,老天向來眷顧我。”


    其他吃的正開心,誰也沒留意到如意和韓子狐之間的小舉動。隻有楚翹,悄悄的把一切盡收眼底。


    夾了塊肉放在如意的碗裏。“嬸兒,你嚐嚐。烤了八分熟,很嫩。”說著,她端起調料碗。遞給她。“蘸著這個吃,更好吃。你試試。”


    “我姐說的沒錯,蘸著這個吃可好吃了,嬸兒。”肉太燙,楚嫣一邊吃一邊嗬著氣說道。


    如意笑著拿起陳醋,往自己碗裏倒了一些,然後放上香菜末薑末,又掃了一眼桌上,皺皺眉,起身去了外屋地。片刻的功夫,她迴來了,手上端著個碗,裏麵放著辣椒圈。


    輕輕的放在桌上。如意迴到位置上坐好,夾了一些辣椒圈放在碗裏。“吃烤肉怎麽能少了辣椒。”


    其他人也學著她的樣子,把辣椒圈倒在碗裏,果然,看著大夥臉上驚豔的表情就知道。加了辣椒圈這味道果然就不一樣了。


    一抹疑惑劃過心頭,楚翹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正巧如意也抬頭看向她。就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楚翹連忙別過眼,夾了塊肉放進嘴裏。舌尖頓時被燙紅了。楚翹有些狼狽的吐出肉。轉身去了外屋地,猛喝一大口涼水。心裏還琢磨著剛才的一幕。


    會不會....楚翹隨即否定了心裏這個荒唐的想法,不可能。要是她也是穿越過來的。那也太..狗血了。難道這年頭穿越真的像吃家常便飯一樣容易了?


    斂去心裏的小心思,楚翹迴到屋裏。十多個人圍著一個炭盆,明顯很考驗燒烤師傅的速度。而且她這個燒烤師傅還開了小差。就有些跟不上眾人吃的速度了。


    楚翹端起盤子,開始往烤盤上下肉。嗞拉一股白眼,帶著肉的香氣。在不大的屋子裏散開。


    柳葉望著烤盤上漸漸變白的肉,近乎崇拜的看著楚翹。“翹兒姐,你真會琢磨。這是怎麽做的啊,教教我唄,我要是想吃了也讓我娘弄給我吃。”


    楚翹一邊把盤子裏的肉擺到烤盤上,一邊開始科普知識。“很簡單,就像你看到的。先把肉切成薄片,太厚不容易熟。在吃之前,最好能把肉醃一下。咱們今天臨時覺得吃烤肉,太匆忙沒來的及,要是醃一下會更入味,更好吃。”


    說著,楚翹抓了一把從俄國帶迴來的孜然灑在半熟的肉上,又抓了把香菜。一股鮮香味兒頓時刺激著每個人的感官。


    “這叫孜然,是我從俄國帶迴來的,一會你走的時候帶點。烤肉的時候撒上一點最好吃了。好了,差不多了,可以開吃了。”


    楚翹放下公共筷子,坐下來。往碗裏倒了一點蘸料。然後接著跟柳葉說道:“蘸料也很簡單。就是咱們尋常吃的鹽。我把孜然磨碎了放裏麵一點,又放了一小捏糖。要是肉提前醃過就可以少放點鹽。”


    柳葉點點頭,一一記下,然後又看向如意跟前的那碗醋,“那韓嬸兒蘸的是什麽?”


    “韓嬸兒這個叫海鮮汁。你也看到了就是家裏的陳醋。然後放點蔥末香菜末和薑末還有辣椒圈。很簡單的,隻是大多數人吃不慣醋的酸。不過我沒想到韓嬸兒竟然願意這麽吃。”


    如意輕輕的笑了,她怎麽會不明白楚翹話裏的試探。“從前在家時喜歡這麽吃。”說著,她拿起另一個空碗,依著配了一些放在柳葉麵前。“你嚐嚐。”


    柳葉瞧著這碗黑乎乎的海鮮汁。猶豫了幾秒鍾,試量著蘸了一下,舌尖觸及到蘸了醋的肉,有點酸,不過蔥末和香菜末的味道去了大量的酸味,微酸中透著香菜的鮮和蔥末的微辣。又別有一番滋味。


    “嗯嗯。很好吃,這樣也很好吃。”柳葉連連點頭,又夾了塊肉蘸了蘸海鮮汁遞到楚嫣嘴邊。“你嚐嚐,真的很好吃。”


    楚嫣將信將疑的開口咬住了肉。嗯,果然。她驚奇的看著楚翹。“姐,這樣果然也很好吃。”


    “嗬嗬。”楚翹瞅著楚嫣,神色不自覺柔和許多。“喜歡吃就多吃點,這陣子大姐不在家,苦了你們了.”


    一頓飯吃下來,就跟鬼子進村差不多,五六盤子肉都見底了。後來楚翹又加了滿滿兩盤子肉,也都吃的精光。大家夥一臉滿足。吃的嗨皮極了。


    楚嫣幾個在外屋地忙活著收拾碗筷。之前她還會去幫楚嫣收拾收拾。自從就\墨瑾來了之後,再加上一個紅玉,刷碗基本上沒她啥事了。


    韓子狐帶著韓木和韓林迴屋了。屋裏就剩下如意和楚嫣還有吃飽喝足打瞌睡的朵兒。


    楚翹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投濕了給朵兒擦臉擦身子。


    如意在一旁看著。思量了許久。開口慢慢的說道:“你不是這裏的人吧。”


    楚翹渾身一頓。抬頭看向她。眼底是來不及掩飾的驚愕。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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