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玫見來者幾十人,勾唇而笑:“不思逃跑反迴來,膽子夠肥!”

    孫政德見堵在前麵數十目藏精光的護衛以及青玫,便覺不妙,忙唿:“中計了。快跑。”

    然,已來不及。

    一炷香後,清苑滿地鮮血,青玫指使著人清理屍體和鮮血。王時行湊上前,被嫌棄的推開。

    “人放在我手上死了,又要被嘲笑。”

    虧她當初信誓旦旦的對著二爺挑釁,道江漾在她手中絕對安全。現在人死了,這就是自打嘴巴。

    青玫對誰都可以自打嘴巴,唯獨二爺,怎麽也不能被他嘲笑。掉份!

    “怎麽把人都殺了?抓一兩個出來問問。”

    “有什麽可問的?二爺說了,他們不重要。”

    “不重要?爺打的什麽主意?”王時行疑惑不已。

    “不知道。把人的頭給我割下來,咱論軍功去!”

    青玫吆喝著數十守衛,他們都是周惠手底下的兵,沒道理殺敵取首級做白功。

    一聽這話,那數十守衛頓時起勁的割首級,可憐刺殺者不僅沒有名揚天下反而倒黴的遇著了青玫這個兇殘的,連個全屍也沒能留下。

    時間倒退迴六天前,山南東道襄州。

    靠近秦淮河的太社在夜裏總如何都比不過另一邊的熱鬧,這裏安靜得令人心慌。在夜色的籠罩之下,有種窒息的陰森。

    據聞,太社裏供奉著許多牌位,裏頭還有很多死人的遊魂在徘徊低泣。據聞,太社原址是一塊亂葬崗,因為學子眾多且陽氣充足,辦成學院正好可以抵禦陰氣。

    於是,這裏就是太社。

    即便白日裏的太社看起來莊重富有朝氣,但晚上卻陰森恐怖,從未有人於晚上踏足。

    但今天晚上,似乎有人視死如歸前來。

    那是個提著黑色盒子、著青衣的年輕學子,大概正因為年輕,反而擁有極大的勇氣,很容易讓情緒主導自己。

    他顯然很憤怒,因為憤怒和仇恨在眼中點著熊熊烈火。

    他衝進太社的大學堂裏,站在那副聖人像麵前,仰頭怒瞪著它良久。突然瘋狂的竄上前將聖人像撕扯下來,在手中撕扯成碎片揚灑在空中。

    他瘋狂的笑著,悲涼且充滿恨意。

    這一刻,他粉碎了前半生的信仰,墮入地獄。

    黑暗中,空曠的

    大堂裏隻有一個人的唿吸聲,應和著另一側秦淮河畔的淫|聲浪|語顯得尤為諷刺。

    在那個地方,美酒佳肴美色,都是一無是處的世家公子縱情享樂的地方。他們一無是處,偏偏可以靠著手中權勢輕易奪走別人的希望。

    既然希望已被搶走,何妨將他們也一起拉入絕望的地獄裏?

    那人站定,穩定了幾近於崩潰的情緒。自袖中抽出一卷畫,打開,掛上去。大小正好與之前的聖人畫像相符合。

    然而畫裏內容卻是一副阿鼻地獄惡鬼圖,那些惡鬼暴動,將押解他們的官差統統撕碎咬殺。

    再仔細看些,卻可見那些被咬殺的官差衣物上都有一個明顯的家徽。那個家徽是西燕第一頂級門閥崔氏特有的家徽。

    而在襄州,唯一姓崔的望族便是清河崔氏一支,同為嫡係,與本家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那青衣書生將手裏的黑色盒子提起來放在案上,麵對著上麵的阿鼻地獄惡鬼圖,仿佛是祭祀的貢品。

    打開,裏頭赫然呈現著一顆人頭。一顆女人的頭,仍可見生前的美麗可愛。現今隻殘餘冰冷和僵硬的錯愕。

    那青衣書生一看到人頭便禁不住眼淚落下,他也不恐懼不害怕,低頭輕輕的在那個人頭上印下無數個輕柔的吻。

    哽咽著說道:“你會原諒我的對吧?你愛我不是嗎?那你就為我付出一點點,我會永遠記得你。永遠。”

    他抬頭,大聲而虔誠的念道:“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

    浮屍吾欲憐之,尚不足冤也;青衣三解躬身,俠以武仗言,布衣之怒可翻江!

    吾冤若六月飛雪,吾恨如東山傾塌。請青衣為吾伸冤!請青衣為吾伸冤!”

    那青衣書生淚流滿麵的呢喃,過不了多久便有一陣風刮進來,一瞬間那副阿鼻地獄惡鬼圖無火自燃。

    很明顯的,他的請求被接受了。青衣書生喜極而泣,當即說道:“吾所恨者為襄州崔氏,為表誠意,吾已攜愛妻頭顱前來——”

    “愛妻?”

    突如其來的沙啞呢喃驚駭住那青衣書生,那青衣書生迴頭一望,卻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看清容顏隻知他極為清瘦。

    寬大的青衣穿在他的身上極為寬鬆,在晚風的吹動下泠泠作響。

    雖是夜色看不清人,但青衣書生卻察覺到那人投

    諸在他身上的極為蔑視的目光。

    “既為愛妻,卻能狠心下手。看來也比不過你心中的權勢,還有你的命。既然比不過,便不是最珍貴的東西。”

    “什——”青衣書生未來得及說出口便叫那人割斷喉嚨。

    凡求青衣者,需以最珍貴之物奉上。違者,誅殺。

    那人上前凝視那個人頭,而後輕輕為她闔上雙眼,“癡兒......”

    “襄州崔氏?若是滅門,便是與第一頂級門閥為敵。當可謂......名揚天下!”

    二爺醉了。

    被灌了無數杯的二爺終於醉了,於是眾人心滿意足的倒下。

    醉了的二爺就沒辦法洞房。八爺,不必感謝我等保你清白。部分人拖走倒下的人默契的心想。

    謝安韞艱難的把二爺扛迴房間,二爺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力道重得他走兩步便一個踉蹌。

    沒有醉倒的人本是心滿意足,可見他們八爺小小個頭扛著八尺高的二爺不由得上前道讓他們幫忙。

    謝安韞拒絕了。隻說他撐得住。

    於是,謝安韞扛著二爺東倒西歪的堅強的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眾人是又憐惜又懊悔,他們怎麽就沒有想到灌倒了二爺要八爺抬呢?早知道就灌個半醉好了。

    讓二爺自己走路去,正好又沒辦法洞房。失策失策。要不,等下一次?

    想通了的眾人繼續心安理得的吃東西,順便一腳踢開醉瘋了的人。

    他們的想法要是讓二爺知道了,保不準鬱悶加發狂。這下一次......不是詛咒他們會分開嗎?

    謝安韞跌跌撞撞的拐到一條走廊,發現沒人了。立即就直起身體,原本癱在他身上的二爺也立即站起。

    朝著謝安韞溫柔的笑裏可沒有半絲的醉意。顯然方才二爺裝醉,而謝安韞配合著,騙了所有賓客。

    “夫唱夫隨?”二爺含笑著問。

    “誰唱?誰隨?”謝安韞勾著眼尾鉤子略顯妖嬈的問。

    “你唱,我隨。”

    謝安韞勾唇妖嬈的笑,伸出手臂攬住二爺的脖頸,“抱我迴去。”

    “遵命!夫人。”

    二爺將謝安韞懶腰抱起,直接運用輕功飛迴東暖閣,他們的新房。

    謝安韞進去一看,隻覺既熟悉又陌生,不由轉頭目帶疑問。

    二爺解釋:“本是你我的房間,叫人打通了重新裝修一番。不過有一點沒變。”

    “哪兒?”謝安韞好奇的搜尋房間哪處角落是最為熟悉的。

    “你的床。”二爺在他的耳邊曖昧的說道。

    謝安韞起先還反應不過來,直到看見二爺眼裏熟悉的欲望方才想起,那床是他們的第一次。

    莫名的,一股火熱自心底躥起,燒紅了他整個人。連同腳趾頭也都不自在的動著,連頭也不敢抬。看不見二爺卻能感覺到二爺灼熱得要穿透他的視線。

    “二爺......”能不能喝點酒?

    看透了他的想法,二爺道:“要喝合巹酒,一杯。”

    謝安韞皺著臉,“不醉。”

    “嗯?洞房之夜你還想醉?”

    謝安韞動了一下嘴唇,緊張之感莫名。

    要怎麽說呢?上次是他主動,可那是在酒的促動下,而且那一次的記憶基本上都在醉酒之後變得模模糊糊的。

    現在是真正意識清醒的和二爺洞房,他還真是難為情。

    “你我洞房,上天為證,天經地義。難為情什麽?還是說,你隻有在酒醉之時才肯與我親近?”

    “沒有。我、我就是......好吧。來吧。”

    其實謝安韞對於那一類的事情並不陌生,向來也沒什麽難為情的。可是,這一次卻與往常不同。

    人們說無媒苟合,但他們現在已向天地承認,向天下世人承認,得眾人祝福,於紅燭花果之中,當飲過合巹酒便可被翻紅浪,享人世間最為快樂之事。

    那是被祝福的快樂,不是被歧視鄙視不屑的。那是被承認的快樂,不是苟合肮髒的。

    謝安韞悄悄的抬眸看二爺,恰見其中能把人溺死的溫柔。他怔住,任二爺將他牽向婚床坐下,看著二爺拿過一對合巹酒杯,倒了酒走過來。

    二爺將其中一隻酒杯遞給他,示意他輕抿一口。二爺自己也輕抿了一口,然後將兩人杯中酒相互傾倒了一些再一口飲盡。

    飲畢,二爺說:“這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

    聞言,謝安韞驚訝:“有這般說法嗎?”

    “他們說的。”

    “可真?”

    “不管真不真,這都是我的心願。”

    謝安韞禁不住甜笑,輕聲呢喃:“

    我亦是。”

    紅鸞帳緩緩拉上,燭淚滴至天明,被翻紅浪、嬌喘低吟,一夜未歇。

    被扔在地上的兩隻合巹酒杯,一仰一覆,是為大吉。當可白頭偕老、兒孫滿堂、恩愛一生。

    第二日下午,謝安韞自沉睡中醒來,迷迷糊糊中發現自己枕在二爺的大腿上。抬頭便見到二爺拿著一封書信在看。

    看見他醒了,便扶著他起來靠在自己的懷裏,道:“餓麽?”

    謝安韞搖頭,迷迷糊糊的,還累著:“看什麽書信?誰來的?”

    二爺將書信往旁邊一放,伸手替他揉著酸軟的腰,“京都那邊來的,說的襄州之事。”

    “襄州?襄州什麽事?”

    他記得襄州正好與京都毗鄰而居,倒是個繁華之地。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裏有同樣一支崔氏族人。

    人們常說清河崔氏兵天下,博陵崔氏商天下。一兵一商,一至尊一至賤,卻無人能敵。因他們同為一族。

    有清河崔氏一族,博陵崔氏才能有清貴之名,不致淪為商賈賤流。有博陵崔氏一族在,清河崔氏方有富甲天下引無數文人卿客聚於門下。

    兩者缺一不可,共同造就名聞天下的頂級門閥崔氏。

    二爺輕聲一笑,“就在昨夜,博陵崔氏慘遭滅門。”

    謝安韞一驚,“誰這麽大膽?”

    博陵崔氏滅門,等同於和整個西燕的整個頂級門閥為敵。雖然博陵崔氏倒台,對於其他世家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往上爬的好機會。

    可作為眾世家之首的崔家,臉麵和尊嚴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就等同於將整個世家體係都狠狠地打了一頓臉麵。

    不說眾世家的遷怒,就是崔氏的怒火也不是輕易能承受的。

    所以,膽敢滅門博陵崔氏者,隻有死路一條。

    “青衣。”

    二爺迴答。

    謝安韞更為驚訝,“青衣?一群書生?”

    一群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卻狠狠地掌摑了西燕最頂級門閥崔氏?!

    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無論是自負驕傲的世家,還是一直致力於與世家為敵的人。

    二爺道:“我也很驚訝,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做得這麽轟動。原本還隻是試試——”

    “試試?二爺在試什麽?”

    二爺輕撫著阿

    韞柔順的發,喜愛極了那種觸感。微眯著眼道:“前些時候不是說了越殊同我說過一些事嗎?越殊同樣來自山南東道,對於江漾的一些事頗為熟悉,對於青衣也更為熟悉。越殊聰明,他自己的考卷其實也被替換了,但那是他主動去示好,然後得到了嶺南道的任職。須知嶺南道宜州府尹是個燙手山芋,之前不知死了多少任,一直被視為不詳。越殊不僅主動示好,將考卷讓與他人,還自動請纓宜州府尹。便得了那些人的寬容,離開山南東道他們所監視的視線。但同時,在他離開時,曾被青衣找上門。”

    “青衣看中越殊的才能,想要將越殊納入青衣。可惜,越殊不認同青衣的行事做法,拒絕了。越殊說過,青衣有兩位首領,但隻有兩個人需要忌憚。其中一個便是杜遵素,另一個卻不是孫政德。孫政德便是另一位首領。他說還有一個人需要忌憚警惕,那人名為孫箏衣。是孫政德的親弟弟,向來藏在幕後為其兄長出謀劃策。據聞,孫政德能一步步掌握青衣並將杜遵素逼走所出之計皆源於孫箏衣。”

    “孫箏衣...”謝安韞呢喃著。

    “孫箏衣這人體弱多病偏偏有一身高強武功,足智多謀偏偏天真單純。可謂極為複雜又極為簡單的一個人。孫政德想要權利,他便幫著他得到。費盡心血,殺人無數,幫助孫政德得到權利。可他又能眼睜睜看著兄長死去而無動於衷。雖是奇怪的一個人,但他有一點會不顧一切的去做。那就是讓青衣名揚天下。”

    “為什麽?”

    “不知。越殊沒再說。”

    “那二爺所說的試......在試什麽?”

    “你知...江漾死了嗎?”

    謝安韞驚訝,“青玫竟守不住嗎?”

    “青玫守得住想活的人,守不住一心求死的人。江漾,他想死,所以,他自殺。他跟我定一個交易,用他的命來換我一個承諾。承諾我會保護他的妹妹江雲。我本想將青衣納為己用,最好的方法便是讓杜遵素走投無路來投誠。一開始,是想利用他在我手中殺掉我想保護的江漾,讓他不得不將青衣背在身上脫不掉。”頓了頓,二爺還是跟阿韞解釋:“本來用不著江漾死,可他,似乎活不下去了。”

    “後來便知道了杜遵素在青衣的地位以及青衣中的孫箏衣,便時刻關注著博陵那邊的境況,順便......攪一攪那邊的渾水。直到幾天前收到青衣接下誅殺博陵崔氏的消息,本以為他們不會。沒想到那麽快就成功。”

    謝安韞看

    著二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樣子。

    二爺被逗樂了,“那麽驚訝幹什麽?反正也是要收拾世家的,既然時機已成熟,倒不如來一記猛藥,將所有人都炸進來,統統扯進這灘渾水,讓他們知道誰也逃不過!”

    “這......便是預示著世家體係崩塌的開始嗎?”

    “算是吧。阿韞,我們迴京都吧。”

    “迴...京都?”

    京都,謝氏、崔氏,他所有憎恨厭惡的人所在的地方,他一切悲慘的開始與終結之地。要重新踏迴去了。

    “好。迴京都。”

    城郊鬼宅。

    杜遵素手中的書信無聲的飄落地麵,靈犀撿起一看,不由臉色大變。

    便是靈犀再不聰明,也知道誅殺博陵崔氏,得罪頂級門閥的恐怖後果。

    區區青衣,不過書生。如何抵得住掌握了西燕大半兵權的崔氏?

    “大哥,怎麽辦?”

    杜遵素臉色很差,陰沉至極,唇抿得死緊。

    “孫、箏、衣!我居然忘了這個瘋子!!”狠狠地閉上眼,深吸口氣,從暴怒中緩緩的冷靜下來,杜遵素冷凝著臉:“青衣完了。”

    聞言,靈犀心中一個咯噔,就怕杜遵素絕望。

    “沒有辦法?”

    杜遵素沉默,良久才道:“還有一人可庇佑青衣。”

    “誰?”

    “戰鬼齊白屠!”

    作者有話要說:啊~要迴去鬥家人都世家什麽的~感覺好費腦~要去找點太陽神補腦液補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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