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嫡長孫撐腰,表示看重,定王親自將沐若鬆帶進宮,迎麵碰到了一樣送孩子的廣陵王,廣陵王的嫡長子夭折,他帶來的是他的嫡二子沐永新。

    兩個王爺熟識,一邊走一邊交換最新的資訊,比如邊關最新動向,哪個升官了哪個發財了,最近做什麽生意利潤最高……總之都是大人的話題,就好似華國男人在一塊兒都談的股票基金,誰買了私人飛機之類。

    沐永新對大人的經濟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趕緊走慢幾步,往沐若鬆方向蹭一蹭,不著痕跡拉一下沐若鬆。宮裏經常開宴會,皇族宗室裏年紀相仿的孩子都是見過的,相互也略有些了解。

    沐若鬆慢了兩步,距離前麵兩個王爺有些遠,才看向沐永新。

    沐永新和定王府嫡長孫雖然年紀相仿,但並沒有在一起玩……人家不帶他玩的。沐若鬆以懂事穩重,嚴肅上進出名,總被拿來做對照組,是他父王母妃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沐永新看他不苟言笑,一臉嚴肅,心道這個人還是像往常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好玩。可惜前麵兩個大人更不好玩,隻能退而求其次。

    沐永新愛笑,沐家特有的狹長鳳眼總是彎彎地,相貌又漂亮,年紀小,看上去很可愛,很萌。他小聲說:“鬆兒,你也來啦?”按輩分,沐永新雖然隻有虛歲十五歲,實際十四剛到,卻是叔叔,所以他特別喜歡充長輩,叫輩分低的人小名。

    沐若鬆不好反駁,隻沉吟不語。

    定王沒表示,輩分擺那兒呢。

    廣陵王卻迴頭笑對兒子說:“新兒,子韌已經冠禮取字,是大人了,不可再叫小名兒,不禮貌。”他的消息也是很靈通的,但並不點破這是定王的小伎倆,隻是奇怪“冠禮不是為了把人留下麽?怎麽還送入宮了?”

    話說,齊王家也換了個人選呢。本來他告訴天授帝送嫡四孫沐廣孝來的,誰知那孩子在這節骨眼上“病”了,齊王隻好換了嫡五孫沐廣悌來。

    天授帝也沒多說什麽,因沐廣孝是天京城出了名的紈絝,雖說寫得一筆飄逸的行書,但那完全是為了出門裝逼,追個有文化的花魁娘子啥的。沐廣悌也不差了,雖說年紀小了一點,書法一般般,但人據說挺聰明懂事的。

    沐永新聽父親的話,乖巧點頭,對沐若鬆賠禮:“子韌莫怪。”

    沐若鬆迴禮:“王叔不用介懷,我本是小輩。”

    兩個王爺相視一笑,又繼續聊天。

    沐永新憋著沒多久,又故態複萌嘰嘰喳喳:“子韌,你覺得有意思嗎?長樂王到底是什麽人啊要我們這麽大的人來給他做陪讀。”

    沐若鬆低聲迴應:“慎言!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

    “你可真沒勁,跟大人一樣。”沐永新又想到,可不已經是大人了?跟他都不是一起的了,就嘟著小嘴,開始說別的話,比如他又得了什麽新玩具,又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新發現。

    沐若鬆:“……”怎麽十五歲的少年,和五歲小兒一個德行?

    廣陵王都忍不住臉紅,又迴頭說:“新兒,忘了父王來之前說的話了?”

    沐永新才吐舌,伸手捂住嘴,在背後擠眉弄眼。

    四人跟著內宦進了垂拱殿,見過皇帝。

    天授帝看到沐若鬆,果然笑得極其開心,連誇獎了他好幾句,還親熱留下送子弟的王爺們,讓衛終把沐若鬆和沐永新帶去合歡殿。

    合歡殿內,安靜地隻能聽到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仿佛並沒有人居住。衛終走路無聲,沐若鬆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可沐永新故態複萌,開始嘰嘰喳喳找沐若鬆說話,在幽靜的合歡殿顯得十分突兀。

    衛終隻好停下,認真對沐永新說:“小候爺,殿下喜靜。”

    沐永新被封為寧海候,所以衛終稱他小侯爺。

    沐永新笑一笑毫不在意地說:“一天到晚不說話多無趣?放心吧,我會讓慈哥哥變得開朗一些的。”

    衛終:“……”他怎麽有一種——找了隻麻雀來陪伴遊魚的感覺。

    這位寧海候和大家夥是在一個頻道上的嗎?衛終隻好更直白一點說:“小侯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秉性,如同你愛熱鬧,殿下卻受不得吵鬧。殿下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小侯爺請求同存異,勿橫加幹涉。”

    就你這小家夥還想讓九殿下改變?陛下都沒轍好嗎?

    衛終作為一個內宦,對一個未來準小王爺說這樣的話算重的,但衛終之所以沒有用他一貫婉轉捧人的說話方式,而是如此直白,絕對是好意。因為那位殿下可是連皇帝都不給麵子的主兒,可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陛下還以為這些孩子都是“乖乖小貓咪”,他隻好做這個黑臉,防範未然,給這些天之驕子好好醒醒神,以免最後與小殿下鬧得無法收場。

    別看這些宗室子弟都封候稱王,在百姓眼裏是天潢貴胄,但在天授帝心目中是絕對重不過他心

    愛的小九郎的——那才是真正的龍子。最終吃虧還是這些高貴伴讀,所以他衛終現在的告誡,落到這些子侄的父輩耳裏,絕對會感激他的。

    沐永新知道內侍總管衛終是天授帝身邊的紅人,衛終本身也文武皆通,更舍命救過駕,很得天授帝信任,經常被外派代表天子巡視。天授帝的所有事情,基本衛終都清楚,有人私下說他是隱形的內相,甚至能夠影響天授帝的決策。若不是他內侍的身份是天然的壁壘,隻怕已經成為重臣,封閣拜相的日子也是有的。

    好吧,上述的這些話有些誇張,但足以顯示衛終的分量。廣陵王三令五申此人不能頂撞,沐永新吐舌笑一笑,點頭稱是,不知道心裏做什麽想法,表麵上倒安靜了。

    ……

    沐慈學習能力超強,自從能看懂書籍奏本後,天授帝就叫了朝中重臣,開始給他普及常識,講一些更深入的知識。

    官員下朝會後,天授帝指了權戶部尚書盧定國來給沐慈上課,主講大幸的民生經濟。朝堂二品以上官員幾乎都被天授帝派了任務,輪流去給長樂王上課。

    這種情形隻會出現在太子頭上,卻……好吧,長樂王漂亮又惹人憐愛,需要補償,可也補償太過了,不禁叫人浮想連篇。

    原管錢糧的戶部尚書被楊太尉案牽連,已被貶謫到了崖海,那是大幸最偏遠的西南蠻荒,終年戾瘴遍布,蠻族橫行,而且與內陸隔海,是一座麵積很大卻十分荒涼原始的大海島,這意思就是徹底被大幸主流放棄,不要再想起複了。

    暫時由盧太師的大兒子,原戶部侍郎盧定國代理戶部尚書,所以加了個“權”字,品級還是正三品。

    盧定國的這個“權戶部尚書”的“權”可不容易摘掉,因為官場潛規則——為防結黨,二品以上朝官不能有兩個直係親屬。盧太師雖然稱病卻沒有徹底告老,不算退出,所以盧定國資曆能力足夠,卻不能順利升遷。

    盧定國四十五歲,頭發已經全白,很黑瘦,臉上的皮打了褶子,額頭更有深刻的抬頭紋,看上去像五六十歲,比他父親還顯老。據說此人喜歡下地幹活,體驗稼穡之艱難,他還做過司農寺少卿,這次司農寺卿也受到牽連,稱病在家等發落,天授帝又叫盧定國兼任司農寺,掌管糧食積儲等事務。

    沐若鬆等人到的時候,齊親王的嫡五孫,被封為新興候的沐廣悌。壽王唯一的嫡子岐郡公沐承瑾已經在書房外等著了。

    如果按勢力等級排位置,天授帝一家排

    在金字塔最頂層,毋庸置疑。那麽大幸就有六位王族,就在第二層。

    除了被點名送孩子入宮的四個王爺,同階層的還有個以“詩畫雙絕”著稱的清河王,可他的兩個兒子都超過二十,年齡不合適。常山王是後起之秀,除了一個紈絝嫡出弟弟,家中沒學文優秀的子弟。

    這兩家最後都沒被天授帝點名。

    但點名的四王家的孩子分量就已經很重了,若作了長樂王的伴讀,是利益捆綁的。走到哪都會蓋個戳——該子(該孫)是長樂王侍讀,若這些少年的長輩態度再曖昧一點,說不定整個家族都會判定成親長樂王一係。

    這種站隊,在皇權即將更迭的敏感時期,是很受人矚目的。

    不僅是定王,其他王爺不得不多想一想天授帝如此安排的深意——這麽大一股潛勢力,作為玩了一輩子權術的天授帝不可能不知道,偏還要以“不忍耽擱朝臣家的子弟前程”這種理由,把宗室子弟“耽擱前程”,難道不知道,長樂王勢力過大,會犯將來新皇的忌諱?

    自古以來,皇帝就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

    莫非……天授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屬意長樂王?

    不能吧?成功幾率也太小了。

    九皇子最小啊,他前頭那麽多兄長怎麽辦?總不能又來一次“五王爭位”都死幹淨吧……想到當年波及的宗室,那叫一個血流成河,如今這麽零星幾家宗室,可禁不起折騰了。

    他們還是及早脫身的好……幾位王爺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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