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葉煜正撩開主帳的簾子,就被自己的偏將叫住了。

    “怎麽了?”他放下手,轉過身發現是個和自己同齡的偏將,他記得還是新提拔的,平時沒什麽存在感,名字卻是突然想不起來了。

    那年輕偏將麵露不解道:“將軍,我們已經圍了好些日子,兵備充足,為什麽不一口氣攻破,而要陪著趙軍慢慢耗呢?”

    葉煜示意他走入帳內,一邊走一邊迴他:“攻破趙軍的確不是難事,但我們現在的目的卻不是這個。”

    偏將疑惑道:“是王上還有什麽指令嗎?”

    葉煜點點頭迴道:“算是吧。總之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偏將不耐道:“還要等?將士們已經不耐煩了,這樣下去對我軍可不利。”

    葉煜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道:“不必擔心,等不了多久了,那趙王馬上就要換將了。”

    偏將皺著眉頭問道:“現下趙軍敵將性浮躁,與我軍是最為有利,若是換了什麽大將來,豈不是到手的優勢又沒了嗎?戰場上隨機萬變,您這是大忌。”他說著說著,眉宇間甚至透出了幾分懷疑。

    看著這個好問甚至算得上有些逾矩的偏將,葉煜倒也不惱,因為這魯莽勁倒是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不過他作為主帥,還是需要斥責兩句的,“軍令不容置疑。”有些事情為了以防萬一他沒辦法現在就說明。

    偏將眼中的懷疑不減,嘴裏卻是認了錯告辭。

    在偏將撩開簾子要走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打算進來的王賁,王賁對他打了個招唿,“章偏將。”

    偏將行了個頷首禮,腳下不做停留地走了。

    葉煜這才突然想起來這人叫章邯,不知是不是他記錯了,他總覺得這名字有幾分耳熟,似乎在前世聽過。

    不過王賁在前,他也不好意思走神,收斂了思緒,問王賁道:“如今將士們情況如何?”

    王賁雖然還沒有及冠,可瞧著也隻比身高一米八的葉煜矮上幾分,皮膚更是比當初圍獵時所見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雙眸卻是明亮有神,極為精神。

    他恭聲迴道:“尚在將軍的預料之中。”

    “這就好。”葉煜鬆了口氣,剛才章邯來說的時候,他還真怕出了什麽岔子。

    他又抽出一片木片,掃了眼,對王賁說道:“也就這兩日了,你們可以開

    始準備起來了。”

    王賁微露喜色,畢竟又不是特殊情況,平白無故幹等好些天,會焦躁也是正常。

    葉煜又問了幾句別的,就讓王賁離開了。

    在空無一人的主帳裏,他放下手中寫滿了圓圈和豎杠像是塗鴉一樣的薄木片,思索起了章邯的事。

    既然他有印象,那以後肯定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他按了按太陽穴,閉上眼睛迴憶了一會兒。

    終於,他從模糊的記憶裏把這個人找出來了——章邯,秦二世時期的上將軍,因為畏懼趙高投奔了項羽,弟弟好像也很有本事。

    秦國的武將其實並不缺,不過這種發現曆史名人的感覺老實說還挺不錯的。

    隻是現在還嫩了點。

    葉煜在心中想到。

    他並未因此對還未嶄露頭角的章邯施恩,隻是當做一件趣事在心裏想了想,仍是平常待之,最多就是在自己心中某個小本子上記下一筆備忘,偶爾關注一下。

    兩日後,葉煜突然帶著整合了部分戍邊軍隊,總計七萬人左右的大軍襲向被他們圍困許久的趙軍,打了個趙軍措手不及,潰不成軍。

    盡管這不過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秦軍方麵還是因為沒了束縛而大鬆一口氣,士氣高漲。

    當夜,章邯又來問葉煜,“將軍,您先前不進攻趙軍,難道是為了等燕國出軍、引龐煖離巢嗎?”

    前日他們得到消息,燕國看趙軍被秦軍圍困,也想趁此機會搭著順風車痛打趙國報仇。為此,燕國那邊派出了已經七十多歲的老將劇辛,來對付燕國代替廉頗的上將軍龐煖。

    葉煜卻隻是搖了搖頭。

    一夜過去,隻聽對麵趙軍戰鼓雷動,遠遠見著還有嶄新的戰旗,再仔細望,原來是趙軍那邊來了援軍。

    巡查的士兵來報告這個消息的時候,主帳裏正好在開會,頓時炸開了鍋。

    “龐煖在東李牧在北,這援將是誰?”

    士兵迴道:“揚著樂字旗。”

    趙國姓樂的將領,在場人可不陌生,“是樂間嗎?”雖不比龐煖等人,卻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眾人的臉上浮現了一些憂慮的神色。

    葉煜卻在眾人議論紛紛時起身,揚著笑容道:“來的正好!”

    他掃視一圈眾人,用清朗的聲音問道:“有誰願意同我一起去迎接?!”

    眾人麵麵相覷,葉煜用的雖然是“迎接”一詞,可在他們耳中和“迎戰”沒什麽差別。

    “將軍,還不清楚敵軍底細,貿然出戰……”有個偏將站出來說道。

    隻是他還沒說完,章邯就站到他前麵,搶道:“末將願往。”

    葉煜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那麽章偏將隨我來罷。”

    他令三萬人留守糧草和營地,自己帶了四萬人浩浩蕩蕩地來與趙軍對陣。

    兩軍對壘之地,葉煜看著對麵的樂間和樂字旗下的樂叔,說道:“樂將軍,別來無恙。”

    樂叔駕著馬上前一步,迴道:“一別多日,叔倒是十分懷念與葉將軍再度切磋一番。”

    葉煜欣然應道:“隨時奉陪。”

    樂叔對樂間點了點頭,隻見樂間調轉馬頭,麵向身後趙軍說道:“全軍命令——”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唿吸,就是秦軍這邊也做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降!”

    那些已經做好了開戰準備的趙軍,驟然被樂間的這個命令打懵了。

    他們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隻是緊接著,沒過多久就接而連三地響起了武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好似在告訴他們,他們其實沒有聽錯一樣。

    樂間帶來的甲士和士兵應是特意篩選過的,小部分都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就聽從樂間的命令紛紛放下了武器,但更多的的士兵看起來卻並不怎麽情願。

    尤其是先前戰敗於秦軍的人,好些都已經見勢不妙,打算四散逃走。

    葉煜看著那些已經亂成一團的趙軍們,目光微凜,高聲道:“降者不殺!”

    他說出此話之前,那些趙軍還覺得他就算是在戰場上也難掩驚世之貌,偷瞄的人可不少,但這暗含殺意的話一出口,那些趙軍看他的目光頓時就變了。

    降者不殺,反之就是不降者殺。

    偏偏秦國還有白起坑殺降將的事例在前,那些忐忑的趙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頗有一種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的感覺。

    雙方加起來將近十萬人的聚在一起,卻空前的安靜,就是誰的馬打了個響周圍人也聽得見。

    那些猶豫不決的人不過短短幾息,就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水,被冷風一吹,身體越發顫栗。他們看著葉煜,隻覺得他哪裏是什麽姑射美人,分明是青麵獠牙的惡鬼。

    就在這時,樂間

    出聲了,既然葉煜唱了白臉,那他就得唱個紅臉,他渾厚地聲音帶著悲意說道:“趙王無道,親佞遠賢,不聽平原君等之諫,致忠將廉頗、樂乘遠走,毫無悔意,荒淫無恥,寵幸倡女……”

    他細數一番趙王的罪責,又沉聲道:“還請諸位將士同我歸降秦軍,間願保降者不殺。”

    說完後,他和樂叔就領著扔下武器願意歸降的趙軍向前,打破了這像是定格了一樣的場麵。

    葉煜身後的大軍也整齊地左右分開,給這些人空出了一片地。

    老實說,對於這些多半是被迫參軍或者純粹是走投無路混口飯吃的士兵們而言,樂間說了那麽多都沒什麽大用處,也就最後一句還算派的上用場。

    在這個戰亂紛飛、今日己國明日他國的年代,他們關心的可不是身處什麽國家,而是能有口飯吃,能活命就好。

    不過盡管事實如此,可樂間總是要起個緣由的,這些話也並非是說給這些士兵們聽的。

    有了葉煜和樂間的雙重保證,又出於從眾心理和頸邊話刀子的威脅,剩下那些那些的士兵也陸陸續續放下武器,加入了樂間的隊伍裏。

    以此為開端,樂間帶來的五萬援軍加上原本就有的兩萬多守軍幾乎全都歸降,不僅如此,秦軍還一口氣吞下了樂間負責的三座城邑。悄無聲息策劃了這一次事件的秦軍算是賺了個盆滿缽盈。

    等此事傳到趙國朝堂上,不必說自然又是一陣氣怒、慌亂以及悲哀。

    但那都是之後的事了,現在葉煜要做的是迎接樂間伯侄,並向他這邊的將領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其實眼下的情形已經是一幕了然了,葉煜倒不用花費太大的功夫。

    大致說明了一下之後,他就讓關的將領就離開了,隻留了樂間伯侄,以及腹心等人。

    葉煜看向樂間,問道:“敢問樂乘將軍……”

    樂間迴道:“家弟不日入秦。”

    葉煜滿意地點頭,起身打算帶二人稍微熟悉一下周圍,不料,在他走到樂叔邊上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陣勁風。

    “將軍!”腹心起身驚唿,他的親衛也紛紛上前來。

    葉煜用空餘的手阻止了親衛的舉動,而他那另一隻手則在麵前,牢牢地包住了一個拳頭。

    他順著拳頭看去,挑眉道:“怎麽,上次被我揍得鼻青臉腫,想要找迴場子嗎?”

    樂叔鬆了勁收迴手,哼

    了一聲道:“那是我手下留情,不然你也得是個鼻青臉腫的下場。”

    葉煜嘴角勾起,嘲諷道:“你不打我臉,怪我咯?”

    樂叔磨磨牙,此時真是萬分想往那貌美如花的臉上招唿一下,不過剛才他也的確那麽做了,隻是沒有成功罷了。

    他嘴上不落下風,打趣道:“對,怪你長得太好看。”

    聽到樂叔又開始嘴欠了,葉煜嗬嗬一聲,隻想一拳頭砸過去。

    說起樂間伯侄怎麽會反水一事,那必然還是要從葉煜打上樂叔府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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