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這麽說?”韓姬聽了內侍的轉述,氣得臉色泛白。

    “那韓非親口說了不會幫公主您的忙的。”內侍信誓旦旦地說著。

    韓姬怒道:“父王如此重視他,將保存韓國的大計交給了他,結果他竟然敢辜負父王與我!”

    韓姬氣得身體發顫,由著邊上的婢女安撫了好一會兒才唿出一口濁氣,不悅道:“你去把這事告訴成蟜公子和韓太夫人吧,去說並非韓姬不願意幫他們,隻是韓非此人見利忘義,我也無可奈何,願在其他地方助公子一臂之力。”

    內侍應下,匆匆退出殿內。

    那廂得知了韓姬答複的母子二人自然又是一陣氣。

    “我兒,這可如何是好?”

    嬴成蟜暗罵一聲韓非,也開始尋思起辦法來。

    他也想了自己去找嬴政的結果,卻覺得始終拉不下臉,他都已經忍了三年了,難道還要再低聲下氣下去嗎?

    而且想想嬴政把燕丹扣押著的行為,他也不覺得那心眼不比針尖大的人會輕易給他個爵位。

    他腦中過著幾個名字,雖然韓非拒絕了,可是受嬴政重用的人又不是隻有韓非一人。

    忽然,他腦中冒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一下子起身,讓人備車馬去了。

    “我兒這是要去見誰?”韓太夫人疑惑道。

    “葉長離。”嬴成蟜答道。

    韓太夫人聽到這名字,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還是因為朝上沒幾個姓葉的。也不怪她想不起來,實在是用這個字稱唿葉煜的人太少了,甚至很多人都快記不得他還有個字了。

    “是他?”韓太夫人尋思一下,點了點頭,“倒也是不錯,隻是你能說服他嗎?”

    嬴成蟜不屑道:“他不過是個空有皮相和武技的人,眼界狹隘傲慢,與韓非相差甚遠。”

    他心道:燕丹就算受趙政排擠,可怎麽說也是一國太子,葉煜不過是個將軍竟然那般冷待燕丹,定然是個有勇無謀的。

    他這念頭直至到了葉煜的府邸也沒有改變,甚至看著麵前的小宅,心中鄙夷更濃,卻也覺得自己說服葉煜的可能性更大了。

    於是等到葉煜從軍營裏迴到家的時候,就看到自家的下人戰戰兢兢,還在奇怪是來了什麽貴客。

    “將軍,成蟜公子在等您。”段管事對他說道。

    “成蟜公子?”

    就算是嬴政親至大概葉煜也不會這般疑惑,可是他著實想不到自己和嬴成蟜有什麽關聯,以至於嬴成蟜居然親自來找他,而且聽管事的話,似乎還等了好一會兒。

    “你去知會一聲,我換身衣服就到。”

    他匆匆換了一身元青色的衣服,又翻出貴族間流行一個白玉帶鉤掛在腰上,換了個配套的發冠,看著不顯失禮就出去了。

    他走入廳內的時候,正好看到嬴成蟜打算拿起一個果脯,卻因為見到他來了,生生錯開手,矜持地端著那用來待客的酒,隻是那器皿中的果脯隻剩下薄薄一層了。

    葉煜瞧見這一幕,心裏覺得好笑,嬴成蟜到底也才十三歲,還小著呢。

    他麵帶一抹淺笑,走了過去,“讓公子久等了。”

    嬴成蟜和葉煜其實基本沒見過麵,因為嬴成蟜是不上朝的,除了某些祭祀類的場合,兩人走得最近的大概就是葉煜在宮門外遇到他和燕丹那次。

    嬴成蟜早有耳聞葉煜七國第一美人之稱,也的確承認,隻是他倒是從未見過葉煜和顏悅色的樣子,腦中隻記得他遇到燕丹時警惕的模樣。

    如今見到葉煜莞爾一笑,也有種被晃了眼的感覺,竟是沒有立刻迴複。

    待到葉煜坐下後疑惑地看過來,他才堪堪迴神,覺得自己竟然也像燕丹那樣實在是丟臉至極,便用慢吞吞,暗含諷刺的話掩飾過去,“的確是久等了。”

    葉煜察覺那話中刺,更覺得嬴成蟜此行目的不一般,又提起了那剛剛放鬆的神經。

    “煜不知公子要來,是煜之責。”葉煜也刺了迴去。

    沒有遞拜帖貿然上門的嬴成蟜無言好一會兒,撇開目光打量著四周,轉移話題道:“將軍此處委實太窄,王兄怎麽也不賞賜一番。”

    聽到他這暗含挑撥之意的話語,葉煜嘴角弧度不變,迴他:“煜無家眷,這般正好。”

    嬴成蟜想起他無妻的傳言,看著葉煜那張臉,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樣的女人能配在他身邊,大概多半都會被他襯成綠葉,而不是紅花。

    “雖有無妻之憾,但王兄怎麽也不賞你點美妾?”嬴成蟜暗含深意地說。

    嬴成蟜當然不好男色,甚至有幾分鄙夷,他覺得葉煜也和他一樣,便有意拿這個來挑撥。

    葉煜果然臉色微變,如果說之前嬴成蟜的話他還可以當作是與兄長不和,隨口刺幾句,那麽這迴就是明擺著的挑撥離間了。

    他其實從不歧視甚至反對男男,但著實不喜別人將這類事套在他身上,那會讓他想起險些想成為魏王男寵的事,想來不論哪個男人,要是差點成了別人的男寵,恐怕心裏都會嘔上一嘔,甚至留下心理陰影。

    不過他也不會蠢到那麽容易就上當,他隻是收斂了全部的笑意,嚴肅地問道:“公子今日來,想來不會隻是來評論煜的家眷與宅邸的。”

    嬴成蟜卻覺得依照他對葉煜有勇無謀的判斷,這時候應當與嬴政生了間隙,便直言道:“王兄竟然給一個宦閹封了侯,卻忘了我這親弟弟,怎麽會有這樣的道理呢?還請將軍去提醒一番,成蟜必然會銘記將軍之恩。”

    原來是為了這個。

    葉煜看著成蟜幾分自得的模樣,笑出聲道:“王上與公子是兄弟,煜怎麽能比得過呢?公子不妨親自去說。”

    嬴成蟜聽到葉煜拒絕,甚至譏笑他,就知道葉煜剛才並沒有疑上嬴政,他冷哼一聲道:“將軍倒是忠心。”

    葉煜笑而不語,心中卻想到,就算他要跳槽,也絕不會跳到嬴成蟜那裏去,讓嬴政給他封個爵位的辦法多得是,他偏就選了最蠢的法子,也不怕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如一個嫪毐。

    嬴成蟜不死心,又捏著葉煜的痛處說:“將軍的容貌就是那一國君王、太子都要為之傾倒,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葉煜卻看著他說道:“公子想來也是聽信了一些坊間傳聞,區區皮相罷了,難道公子心折了嗎?”

    見嬴成蟜麵露厭色,葉煜便說道:“公子都不喜,別人怎麽會傾倒呢?”

    葉煜早就不是那個一點就炸的人,就算是容貌帶來的困惱,他現在也能坦然處之,嬴成蟜想拿這個來離間他,也隻能落個悻悻而去的下場。

    葉煜看著嬴成蟜離去的身影,心中盤算著要不要把這事告訴嬴政,他可不覺得嬴成蟜會就這麽放棄,必然還會去找其他人。

    不過還沒等他告訴嬴政,他府上又出了一樁事。

    “段管事呢?”從軍營迴來好幾個時辰都沒見到段管事,葉煜便尋人來問。

    “說是出去采辦了……”那家丁也隻知道這麽多。

    葉煜看著外麵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心道不妙,當下就遣了一些親衛出去找。

    結果找了三五天都沒有結果,不僅段管事沒了,當時一起出去的車夫和牛車也都沒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葉煜已經猜到了什麽,他這幾日臉色都不太好。

    “將軍,找到管事和車夫了!”就在他沉思之時,有親衛進來說。

    “在哪?”他起身問道。

    “城外……湖麵上。”親衛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

    雖然已經料到段管事可能是被人抓了或者殺了,但聽到的時候葉煜還是忍不住怒意,他麵前的親衛都打了個顫。

    若是隻有一個人出事,還可能是個人恩怨,但是兩個人一起出事了……

    他沒有妻子,段管事他府裏便是最大的管事人,不管是為了落他顏麵,還是為了趁亂做什麽,那殺了段管事的人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帶我去看看。”他神情凝重,聲音都好似覆著霜。

    兩具泡得發腫發白的屍體並排放在地麵上,周圍人都沒眼看,但葉煜卻蹲下身端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他們死前被人打過。”他指著幾處青紫破皮處說道。

    他轉頭對自己的親衛說道:“再去給我查一遍,當日他們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

    “是。”

    葉煜又檢查了遍,沒再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後就叫人好好收斂好屍體準備厚葬。

    又過了一日,親衛迴來向他匯報。

    “將軍,查到了,那日段管事遇上了長信侯迴宮的車架,似是還起了衝突……”

    葉煜問道:“在什麽地方?”

    親衛迴道:“距離集市有點距離,人比較少,當時隻有幾個路過的黔首看到了,也不知道後續。”

    “長信侯?”葉煜念著這個稱唿,目光微沉。

    過了一會兒,他冷笑一聲道:“最近總有人想拿我當槍使啊。”

    會是誰呢?

    是先前從他這裏失敗的嬴成蟜,還是最不願看到嫪毐封侯的呂不韋?亦或者是別的什麽人?

    不過不管是誰,似乎都把他當做軟柿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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