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方勝男急切地問。

    “這很難說,不過要有的話,我應該能收到緊急信號。”江隊長迴答道。

    “那就好。”方勝男鬆了口氣,“可是江隊長,您對這個問題迴答得不太肯定,我得重問一個。”不等江隊長表態,方勝男便帶著強烈的探密欲提出了下一個,“就是在夕明灣派出所,我們剛走進去的時候,您怎麽就劈頭蓋臉地把那個保鏢收拾了一頓?刑警隊不是專管大案的嗎,您怎麽會認識一個痞子,而且還那麽了如指掌?”

    江隊長笑道:“你這小姑娘,腦子好使,什麽馬虎眼兒都繞不過你。我的確不認識那種街沿上的小痞子。沒殺人放火的,隻是打打架、鬥鬥毆,我哪有閑工夫跟他們打交道呢。其實,這又是戴輝的作用。那些人魯莽得很,閑下來唯一的嗜好就是吹大牛、比霸道,看誰更兇、更狠、更有歪門邪道的資曆。戴輝是個有心人,在他們滔滔不絕的時候,記下了那些保鏢的所有談話內容,找機會報給了我。我這裏呢,也就去偽存真,順理成章地弄清了他們的基本情況,而且從派出所得到了他們的照片。當然,有一部分是學了點兒武功去當保鏢的,並不是痞子,自然不在我們的記錄範圍之內。那天,那個姓魏的跟著你們一進門,我就認出了他,立刻把他的相貌和劣跡對上了號。當下給他個下馬威,為的是把他帶出去,咱們好說話唄。再一個,順便把那家夥押迴來,交給派出所結案,也算是這些天沒有白麻煩人家一場。好啦,該你迴答我了。”

    方勝男說:“戴輝真了不起,跟他一比,我那事兒就簡單得不值一提了,一點就破。反正東西放在家裏不安全,就想辦法藏唄。先想著把牆掏個洞,又擔心動靜太大,再說自己也沒那分力量,後來就想著存到銀行的保險箱,但又覺得思維方式太大眾化,沒有獨特性,就像買股票,隻要自己跟大多數人一致了就非賠錢不可,最後就想到了殯儀館的思念樓。正好上次田芬的表妹臨走的時候,把殯儀館交給死者家屬的鑰匙放在了我這兒,說她在外地不方便,讓我時常去照看著點兒。剛藏進去的時候心裏也沒底,後來就一天比一天踏實了,因為他們一直就沒有對我放鬆過。如果他們已經得到了那份材料,就用不著在我身上費那麽多的心思了,又是設圈套又是勸我‘將功補過’的,您說是不是?”

    江隊長眼盯著前麵的馬路,笑著誇獎道:“聰明!不過你可能沒有意識到,過一會兒咱們從骨灰盒拿到了那份材料,就等於掌握了海順公司的主要走私行徑,送他們上法庭的日子就為期不遠了。”

    此時已臨近傍晚,太陽的餘暉戀戀不舍地在天邊徘徊,燒紅的雲朵像輕柔的紗巾,一綹綹、一簇簇、一片片地自由自在地輕飄漫舞。方勝男想起當初跟著孟經理離開這裏的時候,是那樣的忐忑不安,兇吉難卜,然而此刻,看一眼坐在自己旁邊手握著方向盤的江隊長,心裏則如燕歸巢,安逸踏實。

    馬路兩旁的店鋪、樓宇還有人流匆匆地向後閃去,路燈亮起的時候他們來到了殯儀館。江隊長將車停在院內,然後跳下車,和方勝男一起快速向思念樓走去。

    思念樓上著鎖,進不去,他們隻好返迴來走進了業務值班室。夜間值班員一聽他們要看望一位死者,待問清了是存放於豪華間的,很是熱情,讓他們做了登記,然後到另一房間取了鑰匙便陪著他們走過去,給他們打開了思念樓,又摁亮了裏麵的電燈。江凱國見值班員還要陪他們一塊上去,便麵帶笑容地謝絕了,說他們知道具體位置,不用再麻煩了。一般晚上是聯係殯葬的密集時間段,值班員也就停下了腳步,將存放間的鑰匙交給他,迴值班室忙去了。江凱國讓方勝男引領著急步匆匆地進了思念樓,沿著樓梯上到三樓,很快來到了田芬骨灰盒的存放間。

    當初,郝董事長為遮人耳目,不但買下了體積最大、價錢最貴的骨灰盒,而且不惜重金購得了這個為數不多的獨立、豪華存放間,每年支付的守護費就達五千元。

    存放間的門頭鑲一黑色小牌,寫有“七號貴賓安息室”及“田芬”幾個白色的字樣,江隊長擰開門鎖,摁亮頂燈,和方勝男一起走了進去。

    邁入這個孤獨寂寞的空間,方勝男禁不住淚如泉湧,鬆開了因為感到陰森可怕而一直緊抓著江隊長衣角的雙手,嚎啕著撲向了田芬的骨灰盒。

    骨灰盒是用一整塊白玉切鑿而成的。三麵雕有花紋,前麵是一棵鬆柏,鬆柏的上方有一用碎小的花朵圍成的相框,相框裏鑲著田芬的半身照片,兩個側麵是展翅的仙鶴,仙鶴行遊在雲朵之間,雖左右對稱但顯得寂寞而且孤單。方勝男哭泣著,悲叫著,噴發著一腔的思念,五味蟄心,百感交集。

    骨灰盒的外圈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防塵罩,江隊長一邊輕輕地拍著方勝男的肩膀安慰著,一邊用另一隻手將方勝男交給他的那把鑰匙插入鎖孔。隻聽“啪嗒”一聲,鋥亮的玻璃鋼門一彈而起,然後緩緩上升,他們的目光便無阻無礙地落到了田芬那靜靜的骨灰盒上。江隊長雙手將其端出,輕放到一旁的小供桌,然後立刻揭開盒蓋。

    然而,當移去盒蓋,盒內的一切進入眼簾之時,他倆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骨灰盒裏的東西不見了。

    方勝男地停止了哭泣,她滿腹疑問地抱起骨灰盒,左左右右、裏裏外外看了又看,並且伸手在裏邊摸了又摸,在不得不接受了裏麵確實空無一物之後,才抬起焦急而且迷茫的雙眼對著江隊長,近似瘋狂地喊道:“是我親手放進去的,親手放在裏麵的!誰也不知道!”

    江隊長立即撲向燈光控製板,急速打開所有的電燈,目光在地麵、牆壁以及每一個角落來迴搜尋。然而,在這十平方米的房間之內,除了骨灰盒、防塵罩和那個小供桌之外,就是倚牆而立的幾個精致的花圈,直對著骨灰盒的牆腳擺放著一個單人沙發。

    方勝男雙膝跪地,半邊臉貼到地麵,極力將目光探到沙發下麵,然後又站起身扳倒沙發,一陣摸、敲、摳、捏。江隊長冷靜地勸慰道:“不用找了。我相信那包材料你確實放在了這裏,但也不得不相信有人發現了這包東西,而且已經順手牽羊了。”

    在這裏呆下去已毫無意義,江隊長蓋上骨灰盒,放進防塵罩,摁下玻璃鋼門,照原樣放好小供桌,又將沙發仔細地擺到原來的位置,然後關了燈,鎖了門,帶著方勝男步出思念樓,再次走進了值班室。

    賬本的不翼而飛不但使方勝男大感意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像一桶夾雜著冰塊的冷水,從頭到腳一滴不剩地澆向了江凱國。原以為找到了方勝男便等於找到了證據,便可以穩穩地捏住郝董一夥的命脈,沒想到方勝男費盡了心思巧妙藏匿起來的賬本,竟會被人悄悄攜走。

    殯儀館對豪華存放間有一套完整的管理製度,凡是前來祭祀死者的都必須做一詳細的登記,除了姓名、性別以及與死者的關係之外,還有日期和具體的祭祀時間,甚至開沒開防塵罩都記錄在案。除此之外,清潔工每周一次進去拖地、撣灰、擦拭防塵罩時,都必須兩人以上在場。同時進去,同時出來,關好窗鎖好門。由於裏麵的骨灰盒都是高檔品,價格不菲,也由於每年收取著高昂的守護費,每一位工作人員人都十分精心。

    自追悼會之後,來過七號貴賓安息室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方勝男,另一個是自稱為田芬的哥哥的人。可是田芬根本就沒有哥哥,既沒有表哥也沒有親哥哥。曾經有一位堂哥,但於兩年前因一次車禍離開了人世。這位“田芬的哥哥”極有可能是攜走賬本的人。

    他是半個月前來到殯儀館的,那天不但讓管理人員打開了第七號貴賓安息室,而且也讓打開了防塵罩。一般而言,當管理人員應來客的要求做完一切之後便會立即退出,給祭祀者一個獨自釋放感情的空間。此人趁這個旁邊無人的空當竊去賬本,不但時間充裕從容不迫而且無人知曉。為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江凱國問值班員,有沒有不做登記便可進入存放間的可能。答複隻有三個字:不可能。因為存放間和防塵罩的鑰匙都有專人保管,未做登記保管員是不會拿出鑰匙的。發現賬本不在骨灰盒裏的時候,江凱國細心地觀察過門鎖和防塵罩,沒有見到被人撬過的痕跡。看來,此人就是賬本的竊取者。在與值班員的交談中得知,凡是祭祀者都會帶著一個包,而且有的還是大一些的旅行包,裏麵一般都會裝著饅頭、水果還有酒、肉之類的東西。“田芬的哥哥”也不例外,據值班員迴憶,那天肩上也背著一個包。此人既具備了作案時間,也具備了完整的作案方式,顯然是從骨灰盒掏出了賬本,然後裝進挎在肩頭的背包,不慌不忙地帶出殯儀館的。

    江凱國詳細詢問了此人的長相、身高、穿著及其他外貌特征,對竊物者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然而在給此人一個確切的定位,與海順公司聯係在一起時,卻又覺得很納悶,產生了不小的疑問。

    圍繞著被田芬複製下來的那些賬本,海順公司可以說絞盡腦汁鋪謀設計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先是殺害了田芬,繼而又對方勝男軟硬兼施恩威並用,耍弄了太多的手段。就此判斷,這個“田芬的哥哥”應該是郝董的手下。可是這人假祭盜物的時間是在半月之前,而這段時間以來正是孟經理緊抓方勝男不放,將步步升級的伎倆玩弄到登峰造極的時候。當初他們請方勝男到海順公司上班,就是為了誘出賬本,以銷心頭之患,那麽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為什麽還在勞心費神死死糾纏,繼續對方勝男施誘行迫而沒有就此終止?方勝男與田芬最大的區別是,她隻藏匿著賬本而對海順公司的走私細節並不詳知盡曉,換言之,剛進海順公司不足三個月而且沒有接觸到核心機密的方勝男本人,對海順公司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應該說海順公司一旦賬本到手,應立馬對方勝男失去興趣才順理成章。

    此事費解,江凱國的腦袋裏閃現出許多假設,但哪一種假設似乎都難以成立,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

    那位竊物者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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