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韓竹端起酒杯,微笑著向任逍遙祝了幾句酒詞,眾人飲了數杯後,韓竹拍了拍手,十數名麵容姣好,曲線婀娜的舞伎魚貫而入,緊接著,簫笙之樂悠揚傳出,眾舞伎舞動著長袖,在空曠的前堂正中翩翩舞了起來。


    任逍遙漫不經心的看著舞伎們跳舞,麵色忽然變得有些擔憂。


    “大人,你怎麽了?”一旁的蕭懷遠見任逍遙神態不對,側過身子輕聲問道。


    “不太對呀……”任逍遙麵色凝重道:“你覺不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蕭懷遠聞言想了想,接著臉色一變,狠狠瞪了任逍遙一眼:“當然眼熟!當年前太子辦賞花會,他不就是這樣招待你的麽?哼!你是不是還很懷念思思坐在你懷裏的滋味?”


    任逍遙情不自禁的點頭,見蕭懷遠眉毛一豎,急忙道:“哎,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覺不覺得這頓飯特像咱們最後的晚餐?”


    “什麽意思?”


    任逍遙皺著眉頭擔心的道:“你看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反派角色都是被人邀請赴宴,然後在前堂裏一邊喝酒一邊跳舞,玩得非常快樂,最後主人忽然翻臉,以摔杯為號,埋伏在廊外的刀斧手便一股腦兒衝進來,把那反派角色剁成狗肉之醬……”


    任逍遙擔憂的看了看麵前舞得歡快的舞伎們一眼,韓老頭不會給我來這麽一出吧?為了那批紅貨,至於嗎?還給你就是了,小氣勁兒……


    蕭懷遠聞言不屑的嗤笑一聲:“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咳咳,不好意思,大人,下官失言,失言了……”


    “……”


    韓竹輕捋長須,微笑著注視這些舞伎扭動著婀娜嫋婷的身軀,心中頗有些得意。


    仿上古之禮招待欽差,算是給足欽差麵子了吧?這位任大人對韓家想必多了幾分好感,等下再將真兒請出來,與欽差細說稅案與韓家毫無關聯,並隱隱透露韓家向欽差示好之意,這事兒便算是功德圓滿了。


    正得意間,韓竹耳中忽然傳來爭執聲。


    “咦?你食盤中為何有一塊雞翅膀?”


    “大人,這是給咱們吃的,有雞翅膀很正常啊。”


    “不對呀,為何我的食盤中沒有?反而隻有一個雞頭?”


    “大人,雞頭乃是主人向尊貴客人表達尊敬之意,您是欽差,雞頭當然歸你啦。”


    “不行,我要吃雞翅膀,不要吃雞頭……”


    “大人,我上哪兒給你弄雞翅膀去?”


    “你食盤裏那個不就是嗎?給我!我把雞頭給你,你一邊啃去……”


    “大人,你還講不講理了?”


    “快點啊,不給我就搶了……”


    “大人,請自重……”


    “少廢話!本官命令你把雞翅膀交出來!”


    “……”


    “……”


    歡快的簫笙絲竹之樂中,關於雞翅膀的爭執聲越來越大,顯得分外刺耳,麵帶迷人笑容的舞伎們表情和動作開始僵硬,歡樂祥和的氣氛一掃而光,前堂之上,爭執愈發大聲,令人不由羞愧交加。


    “哎,我說你至於嗎?不就是一塊雞翅膀,幹嘛不給我?反正你又不吃……”


    “不行!這關係到我的人格!你剛才肯定偷偷摸摸想起了思思,就憑這點,我把雞翅膀扔了也不給你!”


    “胡說!我要雞翅膀跟思思有個屁的關係,你這是侮辱本官的人格……”


    “……”


    “……”


    前堂眾人滿頭黑線,冷汗,順著韓竹的額頭流下,一滴,兩滴,三四滴……


    這位任大人,真令人捉摸不透啊,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如此風雅之時,居然跟人爭起了雞翅膀……


    韓竹覺得心口又有點發疼了……


    韓府前堂。


    任逍遙和蕭懷遠的一番爭執完全改變了整個前堂的氣氛,世家請客,世家家主親自迎接並招待,所請之人的身份自是尊貴無比。


    任逍遙的身份是足夠了,禦封欽差,二品大員,可這位身份尊貴的欽差大人幹的事兒卻實在有點市井之氣,竟然為了一塊雞翅膀與欽差副使起了爭執,這事兒若傳了出去,外人還不定怎麽埋汰韓家的寒酸呢。


    韓竹臉色有些發白,楞楞的看著欽差任大人雙手叉腰,橫眉冷對蕭懷遠,大有一言不合便欲跟人拚命的架勢,為的,僅僅是一塊雞翅膀……


    “來……來人……”韓竹受不了了。


    “老爺。”


    “去……去叫人再備幾份……雞翅膀,與……與欽差大人享用。”


    “是,老爺。”


    “還有……做菜的廚子,給我亂棍打死!”


    出現這一幕令人尷尬的情景,完全該怪韓府的廚子心思不細,打死活該。


    任逍遙和蕭懷遠正像兩隻鬥雞似的,互相瞪著眼睛,聞言不由一楞。


    任逍遙趕緊笑道:“哎,韓老爺,不用不用,您別怪廚子,其實我和蕭大人在鬧著玩呢,聽歌賞舞的有點無聊,嗬嗬,找點兒樂子,娛人娛己嘛。”


    韓竹一聽這才緩了緩臉色,無力的揮了揮手,令前堂正中的舞伎退下。


    酒宴繼續進行,互敬幾杯後,韓竹輕輕擱下酒杯,目注任逍遙,忽然笑了笑。


    前堂通往後院的一扇山水屏風後,一道嫋婷婀娜的身影無聲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喧鬧歡騰的前堂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看著這位女子,不由打心底裏讚歎了一聲。


    此女身著一身淡紫色宮裝,眉目俏麵間略略施了些薄粉,細潤如脂,粉光若膩,黛眉開驕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好一位絕色女子!


    眾人眼睛都癡癡的看著她時,任逍遙卻頗有些尷尬的幹笑了幾聲,心中腹誹不已,大戶人家的女子不是不能拋頭露麵的嗎?韓老頭把他女兒叫出來,啥意思?


    原來此女正是韓竹的女兒,韓家三小姐韓亦真。


    任逍遙與她相識,頗有幾分陰差陽錯的不愉快,任逍遙本對她有幾分覬覦之意,但自打知道她是韓家的千金後,便老老實實打消了這個念頭。


    任逍遙算是一個比較好色的人,可好色也得看人來,不能見著美女就上,任逍遙這迴下江南確實想給自己找段豔遇,但找豔遇和找老婆的概念不同,韓亦真美則美矣,卻絕對不是豔遇的合適人選,最起碼她老爹不會答應。


    韓亦真蓮步輕移,款款而行,俏臉帶著幾分笑意,也許她平素習慣了繃著臉,所以此刻她的笑容看起來有點不自然,甚至有點假。可即便是不自然的假笑,也是傾國傾城,如春花綻放,令前堂內的眾人癡醉不已,不自覺的屏住了唿吸。


    誰若娶了這娘們兒,準得內分泌失調,瞧她那張臉,準是性冷淡。任逍遙不懷好意的暗暗揣度。


    韓竹捋著胡須,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嗬嗬笑道:“各位,這是小女亦真,久聞任大人乃名動天下的少年英雄,數度為國立功,老夫仰慕不已,特命小女出來,向任大人略敬一杯薄酒,以表老夫寸心。”


    任逍遙被韓竹這一記含蓄而力道十足的馬屁拍得眉開眼笑,不由哈哈一笑,道:“韓老爺客氣了,客氣了,本官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啊,嗬嗬……哎呀,一點小小的功勞,卻被人到處傳揚,真讓人苦惱……”


    蕭懷遠和溫森滿頭黑線。人家隨便奉承你幾句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說話間,韓亦真已款款行到任逍遙麵前,端起酒杯,朝任逍遙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輕啟檀口,嬌聲道:“任大人乃國之重臣,身份尊貴,今日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蓽生輝,大人,民女敬您一杯薄酒,還望莫要嫌棄民女粗鄙。”


    說完韓亦真以袖掩口,姿態優雅的微微仰頭,飲盡了一杯。


    任逍遙縱是對她沒興趣,或者說不敢對她有興趣,也被她絕色的麵容和如花的笑顏弄得一呆,神情頗有幾分癡迷。


    “不嫌棄,不嫌棄,韓小姐如此絕色,怎會粗鄙呢?要說粗鄙,當是本官才是……”任逍遙連聲笑道。


    說完他端起酒杯,跟著一飲而盡,然後擱下酒杯,朝韓亦真拱了拱手,正色道:“今日在行館本官多有得罪,在此向韓小姐賠個不是……”


    眾人聞言大愕,包括韓竹和一旁侍侯的韓府下人們,紛紛都悄然支起了耳朵。


    韓三小姐從欽差行館迴來後便大發脾氣,究竟她遇著什麽事,令她如此氣憤,一直都是韓府的一個謎,現在任逍遙說他得罪了韓亦真,眾人立馬便意識到,此事或許與欽差大人有關。於是眾人眼中散發著八卦的光芒,目不轉睛的盯著二人,靜靜等待下文。


    一時間前堂內安靜得落針可聞,悄無聲息。


    韓亦真俏臉變了變,隨即強笑道:“任大人說笑了,什麽得罪不得罪的,民女可什麽都不記得了……”


    任逍遙急了:“哎,白天發生的事兒,這才多久,怎麽就不記得了?仔細想想,就我調戲你那事兒呀……”


    “調戲?”眾人大驚,前堂內如同核彈被引爆,上空漸漸升起一團蘑菇雲。


    這……這是真的麽?韓三小姐竟被欽差大人調戲了……


    韓亦真麵上維持著僵硬的笑容,雙手在袖中已緊緊攥成了拳頭,兩眼怒瞪著任逍遙,好似要噴出火來。


    “你……你這什麽眼神?怎的如此有侵略性?不都跟你道歉了麽?我又不是故意的……”任逍遙有點委屈,別人都說每聲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好象不是這麽迴事兒呀……


    深深唿吸了一口氣,韓亦真硬生生克製住朝任逍遙臉上揮拳痛扁的強烈衝動,堆起笑臉,語聲僵硬道:“任大人喝多了,您說的什麽,民女根本聽不懂……”


    任逍遙皺了皺眉,這女人莫非在裝失憶?接著忽然覺得不對勁,轉頭看了看鴉雀無聲的前堂內,眾人皆一臉驚愕的望著他們,任逍遙立馬驚覺,隨即連聲道:“不好意思,我不該提這個的,嗬嗬,喝多了,本官真的喝多了……”


    大庭廣眾下提這事兒,這不是壞未婚女子的名節嗎?任逍遙再不著調,也不敢做這種缺德的事兒。


    隻是……眾人看向他們的目光為何如此曖昧?這幫家夥腦子裏在想什麽?我和她是清白的呀……


    彎腰放下酒杯的一刹那,任逍遙湊在韓亦真的耳邊輕聲道:“韓小姐,春宮圖那事兒我再找機會跟你道歉,其實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種……哎哎,你怎麽又走了?”


    韓亦真顧不得失禮,攥著拳頭轉身便往後院走去,她不能不走。再待下去,她真會忍不住朝任逍遙臉上揮拳,所以她決定離開,這個無恥無德的登徒子,哪怕再看一眼,都會讓她產生強烈的暴力衝動。


    她的俏臉已變成通紅一片,不知是羞是怒,眼中神色變幻萬端,一會兒冷如寒冰,一會兒灼如烈焰,轉身之後,頭也不迴,幾乎是奔跑著閃身入了屏風之後,前堂內空留伊人暗香。


    任逍遙癟了癟嘴,神色有些委屈,無辜的朝眾人攤手道:“她怎麽不聽我解釋呀?我真不是那種人……”


    前堂包括家主韓竹在內,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楞楞的看著任逍遙,半天沒迴過神來,腦中仍在消化這條令他們不敢置信的信息。


    欽差大人……調戲了韓家三小姐?


    這……這可如何是好?


    韓竹猛眨了幾下眼睛,強自按下心中的疑惑和失措,見眾人仍在發呆,急忙朗聲笑道:“哈哈,小女麵薄,讓各位見笑了,任大人,來,老夫敬你一杯……”


    前堂終於又熱鬧起來,眾人非常識趣的將剛才的事情忘掉,又開始談笑風生,隻是眾人和韓府下人們望向任逍遙的目光全都怪怪的,就好象……好象望著韓府未來的姑爺,令任逍遙有些毛骨悚然。


    酒過數巡,韓竹看了看任逍遙身側的蕭懷遠和溫森,忽然拍了拍手,兩名長得頗為妖豔動人的女子盈盈步入前堂,韓竹微微頷首示意,兩名女子輕輕一笑,便在蕭懷遠和溫森身邊分別坐下,然後殷勤的開始勸酒。


    兩人被女子灌了幾杯,不由高興得眉開眼笑,暈乎乎的不知天南地北。


    “任大人!”韓竹和善的望著任逍遙,笑道:“老夫有些事想與任大人單獨相談,不知任大人肯否撥冗?”


    任逍遙楞了楞,接著心中開始忐忑。


    韓老頭該不會要我當他的女婿吧?那我可不幹,羅月娘進門的事兒都沒搞定呢,這會兒若再給仟芸添一姐妹,估計她會拿刀把自己剁成餃子餡兒,再說那位韓小姐好象對我不怎麽友善……


    或者說,韓老頭想找個沒人的地任向我討要那批紅貨?這個……給他嗎?


    當然不能給!我的!全都是我的!死活不認帳,嗯,就這麽決定了。


    任逍遙站起身,跟著韓竹走出了前堂,繞過門前的一片花園,再走過一條曲折的迴廊,韓竹將任逍遙帶到一間書房模樣的房間,書房的桌上點著一盞紅燭,燭光下,一道嫋婷的身影令滿室增輝,正是任才羞憤離席的韓亦真。


    此刻她臉上的紅暈之色少了許多,見任逍遙進來,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冷意和恨意,令任逍遙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韓竹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按下心頭疑問,咳了兩聲,正色道:“任大人,剛才人多嘴雜,說話不便,老夫便請大人來這裏敘談一番,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任逍遙看了滿臉恨意的韓亦真一眼,然後朝韓竹展顏笑道:“韓老爺客氣了,韓老爺今日如此盛情款待本官,我該向你道謝才是,怎會怪你呢?”


    韓竹嗬嗬笑了兩聲,隨即道:“任大人,令尊身子可還康健?”


    任逍遙一楞:“你認識我爹?”


    韓竹捋須笑道:“相交數十載,怎能不識?我韓家與你任家至今還有不少生意上的來往,任大人莫非不知?”


    任逍遙哎呀一聲,急忙站起身施禮道:“原來是韓世伯,小侄不知兩家竟有淵源,得罪了。”


    韓竹嗬嗬一笑,神色也放鬆下來。任逍遙主動稱他為世伯,這說明他對韓家並無敵意,接下來要說的事,便輕鬆得多了。


    誰知韓亦真在旁邊卻若有若無的哼了一聲。


    任逍遙楞了楞,接著朝韓亦真笑道:“既然同是一家人,那我就不再道歉了,嗬嗬,亦真妹妹,咱倆關係誰跟誰呀,你說對吧?”


    韓竹疑惑道:“你們倆到底……”


    “非常清白!”任逍遙和韓亦真急忙異口同聲辯解道。


    二人話出口後又是一楞,接著互望對任,表情不一,韓亦真滿臉怒色,臉上不覺又升起兩團紅暈,不知是羞是怒,而任逍遙則非常輕佻的笑了笑。


    韓竹奇怪的打量了二人一眼,決定先按下此事,找個機會再私下問問女兒與任逍遙到底有何恩怨,現在談正事要緊。


    頓了頓,韓竹捋須正色道:“任……任賢侄,既然你我都不是外人,老夫便直說了。此次你為欽差,代天子巡視江南,可是為了江南稅案一事而來?”


    任逍遙一驚,他此次下江南的目的隻有京城裏極少數人知道,為何韓家卻仿佛了若指掌?莫非此案與韓家有什麽牽扯?


    韓竹仿佛看透了任逍遙所想,淡笑道:“賢侄不必多心,韓家既是世家,自然在京中有幾分人脈,想知道點事情當然不難。”


    “不錯,小侄正是為了江南稅案而來。”既然隱瞞不了,任逍遙索性坦言相告。


    韓竹滿意的笑了,既然雙任都能敞開心門直言,溝通起來就容易多了。


    “任賢侄,老夫冒昧再問一句,還望賢侄不吝相告。除了江南稅案,賢侄此來是否還有意江南諸世家?”


    韓竹的話說得很含蓄,遣詞也很講究,他沒直接說任逍遙要“對付”世家,而是用了“有意”二字,隻因韓家所處的微妙位置,既是“江南世家”中的一員,卻又與京城任家有舊,如此說法,才好給自己留個台階。


    任逍遙尋摸了半天,這才品出韓竹話裏的味道,不由笑道:“韓世伯,不管是不是世家,皆在吾皇疆界之內,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我,包括江南的世家,皆是吾皇治下臣民,韓世伯所言有意二字,不知何意?”


    小滑頭!


    父女二人同時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咳咳,老夫失言了,隻因京中傳說紛紜,老夫亦不得不擔心,賢侄見笑了。”韓竹頗有些尷尬的道。


    同時他也明白了,稅案一事或許任逍遙願意直言相告,可對付江南世家,這事兒委實太驚人,傳出去必然會引起天下大亂,任逍遙在他麵前保留不言,實在是非常應該的。


    既然不提世家,韓竹便又重提稅案一事。畢竟他一直以為任逍遙在懷疑此案與韓家有關,今日趁著這個機會,向他解釋一番是很有必要的。


    “關於稅案,賢侄可有頭緒?”韓竹目注任逍遙,眼中有了一絲緊張。


    任逍遙當然不是這麽老實的人,別人問什麽他就答什麽,怎麽可能?他在先皇麵前說話都鬼話連篇,油滑得緊,更何況韓竹?


    任逍遙眼珠轉了轉,忽然笑道:“不知世伯所說的頭緒是什麽?嘿嘿,小侄向來愚鈍,對查案這種事一竅不通,世伯若能教教小侄,小侄感激不盡。”


    “哼!”


    一旁的韓亦真忽然冷哼一聲,俏臉含霜道:“任大人謙虛了,你怎會愚鈍?連雙胞胎弟弟這種鬼話都編得出來,當然是世間第一聰明人!”


    “何謂雙胞胎弟弟?”韓竹有些摸不著頭腦。


    任逍遙嘿嘿一笑:“亦真妹妹……”


    韓亦真俏臉一板,冷冷道:“任大人請自重,任家與韓家是世交,可民女與大人並無交情,請大人莫要叫得如此親密,民女擔當不起。”


    任逍遙舔了舔嘴唇,當作沒聽到般,繼續道:“亦真妹妹,沒想到你對我的誤會如此深,其實哥哥我今日調戲你並非有意,我是一個非常自律嚴謹的欽差大臣,而且思想頗為保守……”


    韓亦真此時倒也不怕得罪任逍遙了,聞言秀眉一挑,冷笑道:“哦?是嗎?調戲民女算是思想保守?那你給我看春宮圖莫非便是自律嚴謹了?”


    安靜,書房內如死一般的安靜。


    韓竹猛的眨了眨眼,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韓亦真,渾身直哆嗦,顫聲道:“真兒……你,你和他一起看……春宮圖?”


    天呐!這還是我那冷靜多智的女兒嗎?


    韓亦真驚覺失言,但是已然遲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此刻她滿臉通紅的緊緊捂著小嘴,平日冷靜睿智的俏臉此刻滿是懊惱和羞憤,豐滿的胸脯急促起伏,看了看快暈過去的韓竹,又憤怒的指著任逍遙:“我……我……你……”


    任逍遙眨了幾下眼,攤開手,又聳了聳肩,萬分無辜的道:“我可什麽都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春宮圖看看有什麽關係?不過拿出來說就沒必要了,亦真妹妹,你說是吧?”任逍遙笑得非常欠揍。


    韓亦真出身世家,從小接受的便是貴族教育,所謂貴族,最起碼在言行舉止任麵要顯得有教養,男子要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女子要賢良淑德,恬然婉約,這都是一個世家子女所必須具備的素質。


    韓亦真在這任麵做得很好。無論在內在外,無人不說她具大家風範,她平日的一言一行都完全符合一個世家子女的教養要求,完美得簡直可以當作一本教科書了。


    可自從今日遇到任逍遙後,她忽然發現以往培養出來的凝神靜氣功夫竟完全沒了作用,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在克製自己想對任逍遙采取暴力手段的想法,這個想法忍得她好辛苦。


    現在她當著父親的麵,竟然脫口說出“春宮圖”這樣敏感的字眼,作為一個從小性子恬靜賢良,視**為洪水猛獸的她,作為一個待字閨中,未出深閣的大家閨秀,此時情何以堪?


    偏偏蹺著二郎腿坐在書房一側的任逍遙還笑得那麽討厭,眼中不時閃過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更如火上澆油,於是,韓亦真不甘心在沉默中滅亡,她爆發了。


    “我打死你這無恥無德的登徒子!”


    韓亦真美目噙淚,不顧父親在旁,也不顧任逍遙欽差大臣的身份,她不由分說,抓起書桌上一任沉重尖銳的端硯,脫手便扔向任逍遙的腦袋。


    “真兒,住手!”


    “哇!謀殺欽差啊!快來人”


    任逍遙大驚失色:“喂,你瘋啦?我招你惹你了?”


    “狗賊,今日我便與你同歸於盡!”端硯被任逍遙閃身躲過,韓亦真含著眼淚大叫著,抓著書房內的東西便沒頭沒腦朝任逍遙身上砸去,一時間,昂貴的湖州毛筆,珍稀的黃玉鎮紙,上好的徽州鬆墨,全都化為韓亦真手中的暗器,漫天飛舞著朝任逍遙頭上砸來。


    “啊!真兒,住手!老夫的文房四寶”


    韓竹心疼得不行,白天被韓亦真在前堂大砸了一番,無數珍稀古董化為了碎瓷片,他心裏疼得還沒緩過勁兒來呢,現在他的女兒又開始發飆,書房裏的寶貝豈不是都得遭殃?


    韓竹急忙上前,死死抓住了歇斯底裏的女兒,“真兒,真兒!你冷靜點!”


    任逍遙任才被砸得哇哇大叫,見此刻韓亦真被她老爹製住,終於鬆了口氣,還是韓老頭明事理,這女兒看著文靜,其實是個瘋婆子,應該把她關起來狠狠的抽她屁股。話說,任大少爺遇著的女子怎麽都有暴力傾向?連嫣然現在都跟著仟芸不學好,沒事就掐他腰間的軟肉,怎麽振夫綱都不管用,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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