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桓將這句話說出口後,大殿之上的夏澤,反倒是沒有了一開始的嚴肅。


    夏澤輕輕將身子仰在背後的座椅之上,氣定神閑地說道:“桓兒你如今還未及冠禮,何談就封?”


    “兒臣已過十九,已經算得上是弱冠之年了。為父皇分憂,這不正是兒臣應該做的嗎?”


    夏澤閉上眼,搖著頭,輕笑著說道:“替朕分憂?哼哼,還是你自己想討個清閑?”


    “兒臣已在宮中清閑了十餘載,實在是清閑慣了,當是為父皇分憂!”夏桓再次作揖,義正言辭地說道。


    “嗯。好!”夏澤再次睜開眼,輕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說道:“朕的兒子也都長大了,知曉得替朕分憂了!很好!”


    聽著夏澤那不懷好意的口氣,夏桓眉頭一皺。


    他想離開壽春,為的就是避開兩位皇子之間的爭權奪利。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離開,太子的人,必定能找到借口攻訐三皇子。


    夏栩會怎樣,夏桓並不想關心。同樣的,他也不擔心朝堂會因此而失控。畢竟,隻要夏澤還在世一天,那麽誰都不敢亂來。


    “讓朕想想,哪裏可以作為你的封地,讓你替朕分憂。”夏澤眯著眼,在背後的那張碩大的地圖之上,慢悠悠地找了起來。


    夏桓請封,自然是封得越遠越好。讓這壽都之中的人,都忘記了他才好。


    在楚國各郡之中,夏桓最為屬意的,便是會稽。


    然而,還不等夏桓張口,夏澤卻是忽然輕唿一聲道:“有了!這兒不錯!”


    夏澤一邊輕拍著地圖,一邊微側開了身子。


    “潁上?”夏桓看著夏澤所指的地方,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錯愕的神情。


    潁上,距離壽春,不過幾十裏的距離。這點距離,壽都的一封詔書,半日便能抵達。況且,潁上不僅距離壽春近,更是淮水與潁水交界之地,水路發達,算得上是一處富裕的地方。


    朝中不少大臣,也在潁上置辦了不少產業。可以說,整個潁上,都處於壽都的控製範圍之內。


    這樣的封地,與未曾分封,又有什麽區別?


    “父皇!”看清了地點,夏桓當即便想反駁。


    然而,夏澤卻是一揮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反倒是說道:“太後的年紀也大了,平日裏,孫兒當中,她最為寵愛你,你就忍心這麽離她老人家而去?”


    夏桓聽到楚太後,當即又將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細算下來,如今的楚太後已經過了耄耋之年。這樣的年紀,在古人當中,也算得上是極為長壽的了。


    但,正是因為這,誰也不知道,行將就木的楚太後,會在何時,撒手人寰。


    沉默了許久,夏桓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恭敬地向著夏桓行了一禮,應聲道:“兒臣謹遵父皇之命!”


    夏澤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又說道:“你今日貿然前來,想必太後與你母後具皆不知曉吧。雖然潁上不遠,但既然就封,短期內總是迴不來的。這幾日,你就好好侍奉在她們麵前,莫讓她們擔心了。”


    “兒臣遵命!”


    ……


    青石的宮道之間,夏桓一如往日一般,走在這著幾分古老氣息的樓宇之間。


    過往的宮娥太監,見到他,無一駐足行禮。


    雖然夏桓在朝野之中,名聲不顯,可是在這宮闈之中,夏桓的話,或許比起太子和三皇子都管用。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除了皇後親子之外,楚太後的寵溺,占據了極大的一部分。


    “殿下,您來了。”


    丹壽宮前,一名侍女恭敬地向著夏桓行了一禮。


    七皇子每日前來丹壽宮,大家都早已習以為常了。隻是,以往這位七皇子,總是在上午,或是下午太後小憩之後前來,今天來的時間,比起以往,倒是晚了不少。


    夏桓拉過那名宮女,有些關心地問道:“太後可從用過哺食?”


    夏桓從夏澤宮中出來時,天已經基本黑了。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哺食,也就是晚飯,往往是在天黑之前吃的。


    “知道了。”


    夏桓點點頭,正欲邁開步子走進殿中,卻又聽那宮女說道:“今日殿下未來,太後連晌食都未曾用下多少。如今,皇後正在殿中勸太後呢。”


    那宮女雖然是在稟報著楚太後的飲食,但是神色之間,總是帶著幾分笑意。


    楚太後待人和善,宮中無人不敬,無人不愛。


    而夏桓的那溫和的性子,多少和楚太後有些相似,對待宮婢也頗為和善,同樣深得宮中人心。


    宮女那臉上的笑容,也是在替夏桓深受太後喜愛而高興。


    夏桓點點頭,對著那宮女微微一笑,以作感謝。隨後,再度邁開步子,走入殿中。


    “母後,桓兒正在陛下那裏,料想用不了多久便會來丹壽宮。您晌食便未曾吃多少,哺食再不多吃點,想必到時候想必桓兒又要心疼了。”


    還未走入內殿,景皇後那溫柔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桓兒還隻是個孩子,能有什麽大事,一談可以談整個下午的!”


    很快,楚太後抱怨的聲音同樣響起。隻是,這抱怨聲也就這一句,之後,便被吮吸湯汁的聲音所蓋過。


    門口的夏桓知道,必然是自己的母後,也就是景皇後勸下了有些執拗的楚太後。


    由此可見,楚太後對景皇後也是極為喜愛的。


    事實上,若沒有楚太後的允許,景皇後也未必能真正完全掌控整個後宮。


    而景皇後的孝道也是數十年來如一日,正是因此,即便宮外再多的風言風語,身為楚皇的夏澤,為從未有過刁難景皇後的想法。


    殿內,等到楚太後將口中的湯汁完全喝下之後,一旁的一個宮女方才輕聲說道:“太後,殿下來了。”


    “哦?桓兒來了!”楚太後聽聞,原本半臥的身子,立即坐直了起來,嘴裏還嗔怪道:“你們這些宮婢,桓兒既然來了,為何還讓他等著!快快讓他進來!”


    “喏。”


    “孫兒拜見大母!”盡管站了一個下午,但是夏桓的精神卻是依舊很是飽滿。


    “哎呦,我的桓兒。在皇帝那裏一個下午,想必都未曾用過哺食吧。來來來,正好陪著大母,一同用膳。來啊,給殿下添桌案。”


    “喏!”


    麵對楚太後的寵溺,夏桓並未曾拒絕,反倒是在向著景皇後行過一禮之後,直接應聲坐下。


    夏桓吃的很慢,一旁的楚太後,一邊在景皇後的服侍之下吃著飯,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夏桓。


    空閑之餘,楚太後還不忘念叨道:“桓兒和先帝當真是像啊!不僅和先帝一般,總有些奇思妙想,就連這相貌,也與先帝有著七八分相似啊!”


    “母後,您又謬讚桓兒了。”一旁的景皇後,也是笑著說道。


    這樣的話,楚太後幾乎每天都會說上一句。不僅是景皇後,就連身為楚皇的夏澤,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麵對楚太後的稱讚,夏桓一如往常地示意微笑,看起來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是,在夏桓心中,卻是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那便是,他的這位大父,楚太祖夏勝,同樣是一個穿越者。


    穿越者,與穿越者之間,有著相似的言論和風格,這就不足為怪了。至於相貌,或許夏桓真的有些像他的那位大父,但更多的應該是楚太後的幻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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