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後院去,夏初瑤將兩次見到夏棠魂魄,看見夏棠幼時被下毒之事都告訴了沈臨安,那日在夢中所見的玉佩紋路,第一眼看時她覺眼熟,卻一直理不出頭緒,直到那日勒奔提起流火劍,迴想起當初與沈臨安一起去東晉王府的情形,她才明白為什麽會覺得那缺了一角的花紋熟悉。


    這紋路,她曾在那間假山之後的密室裏見過,那些設計精巧的燭台上細細雕琢了這些花紋,完整的紋路拚湊起來,是一隻臥伏獅子的模樣。


    “我曾聽池光說過,驚蟄之中除卻殺手,還收攏了許多擅醫擅毒之人,隻是出事之後,多是死的死,散的散,等得見過張真人,或許可以問問池光,有沒有什麽線索。”穿過前院,提及那個玉佩紋樣,沈臨安微微蹙眉,驚蟄做的本是見不得光的事情,若真是他們的人領命外出,身上不該帶著這樣容易辨識身份的信物才是。何況,在他的記憶裏,似乎也不曾在東晉王府的其他地方看到過夏初瑤所描繪的圖樣。


    “我也隻是覺得圖案有些像,並不能完全確定,看當時夏棠的年紀,像是五六歲的模樣,也不知這件事情,跟後來的那件案子有沒有關係?”夏棠少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夏初瑤也隻能隱約判斷這是發生在東晉王一案之前,她如今全盤托出,是因為知道沈臨安有心要查東晉王的案子。


    “你這丫頭,不管變成什麽樣都不叫人省心!”剛踏進後院的月門,正好遇到從孟青霜小院裏出來的張妙丹,還不等她開口,便被張妙丹劈頭蓋臉罵了一句。


    “是是是,怪我不省心,還要讓真人不遠千裏跑到這種地方來。”見他打量自己這一身是血的模樣,眉間眼底滿是擔憂,夏初瑤有些心虛地笑著朝他拱手作禮賠罪,“臨安他在大漠裏受了傷,真人先替他瞧瞧吧,我去換身衣裳。”


    這兩日一路緊趕著迴來,她穿著這染了肅和血的短衫,已經嚇著了不少人。


    等得收拾得一身清爽出來的時候,沈臨安與張妙丹正坐在後院的亭子裏說話,一旁站著的還有多日不見的禦風。


    三人也不知在討論什麽,見著她過來,頓時收住了話頭。


    “上次在徐州分開後,我迴觀中翻了些醫書,雖然還不太清楚你中的具體是什麽毒,不過,也尋到了一些壓製寒毒攻心的法子,你先過來,我替你再診診。”張妙丹招了招手,叫她過去。


    想想沈臨安與張妙丹也不過是在徐州的時候有過幾麵之緣,也不知他們到底有什麽好談的,隻是眼下他提起寒毒,這一直是夏初瑤最關心的事情,便也不多問其他,隻依了他的話,坐下讓他診脈。


    “先前望舒寫信來說你寒毒攻心,本已有死兆,卻又自己突然醒過來了?”仔細診著脈,張妙丹側頭看她,“當時遇到了什麽,怎麽會突然引得毒發?”


    “……”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夏初瑤愣了一愣,抿唇不知道要怎麽答。要說她是被沈臨安和夏桃氣得寒毒攻心,撅死過去的?


    見她不說話,沈臨安看她的眼中也有了探究。她出事那日,他在永安王府醉酒,迴去的時候,人已經昏死過去了,不管是當初還是剛剛他們說起中毒之事的時候,他都沒敢問夏初瑤到底是為什麽突然毒發的。


    “先前我跟你說過,這毒是種在你身上的,受到刺激時會有毒發的可能。你這毒已經發作過一次,如今血中帶毒,好在毒性輕微,雖對身體有損,卻也還不會馬上傷及性命。隻是,現在想要拔毒,就比先前還要難上許多了。”見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張妙丹便知自己又問錯問題了,輕咳了一聲,不再追問。


    “對身體有損?”伸手握住了夏初瑤的手,沈臨安皺眉。


    “她這身子底子本就不好,這毒毒性陰寒至極,平日裏隻怕也常是手腳冰涼,受不得寒氣,這些雖然是小毛病,可是日複一日,再好的身子也會被拖垮。”將收在袖裏裝丹藥的瓶子放到了夏初瑤麵前,張妙丹歎了口氣,“這可以緩和毒性,隻是,上次毒發徹底傷了身子,即便是日後這毒能解,怕是也再難有身孕了。”


    “……”這樣的話,在慕千尋那裏聽過一次,如今再聽到,夏初瑤也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絞,咬唇咽下所有情緒。


    攥著自己的手不可控製地一抖,夏初瑤一怔,鬆開了與他交握的手:“若是解不了毒,我這身子,還能拖多久?”


    自上次那一頓家法之後,夏初瑤便覺得這具身子跟從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剛醒來的時候雖然也覺身子虛弱,可是,練了幾個月的劍後,她還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是大有變化的。


    而自從傷好後,她練劍也不曾懈怠過,可不管怎麽練,都覺得大不如前。


    “跟我迴觀裏去,我替你煉藥試藥,給我三年,此毒必解。”她問得那般直白,張妙丹默了默,卻沒有迴答,垂目看了看她的左肩,“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你已經不是從前的夏初瑤了,在這樣胡亂讓自己受傷,便不是受這寒毒拖累,你也怕是沒幾年好活。”


    “我現在這樣,怎麽可能跟你迴去?”張妙丹在她麵前,從前不管情況有多糟糕,他都是有話直說。如今不願直言,倒叫她真有些心慌了。


    “讓你跟我迴去是為了救你的命,又不是去了就不讓你迴來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比你的小命更重要?”張妙丹皺眉,他這次非要過來,便是為了將她帶迴晉國去醫治。他醫術再好,可若是與病人遠隔萬裏,想要好好醫治也是困難,“我要趕在新一批丹藥開爐之前迴去,所以最遲三天後就要啟程。走與不走,你們自己考量。”


    張妙丹說完之後,便先行離去了。他要帶她走,除卻為了方便替她解毒外,還是受穆玄青所托。他雖然這麽多年來並不參與穆玄青的任何謀劃,可是這一次晉帝做得過分,以穆玄青的性子,想來他也是得不了太久了,讓夏初瑤離開,大概是想讓她避禍。


    隻是,夏初瑤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隻圍著他轉的女將軍,這一次想帶她去晉國,隻怕要讓沈臨安好好勸勸才行。


    跟禦風了解了這幾日武方城裏的事情後,沈臨安遣了他去準備吃食,自己與夏初瑤一起往他們住的小院走。


    “這麽大的事情,為何從前要瞞我?”現在才發現,攥在手心裏的這雙手無論揣多久,都是溫涼,沈臨安抿唇,聲音沉啞。


    在聽到張妙丹的那些話時,他是真的恨自己。恨自己竟然這麽晚了才知道這一切,更恨自己當初竟然那樣逼問她,誤會她。


    “我本也沒想到這麽嚴重……”她先前本也想說,隻是因著那晚的事情,錯過了機會。如今說破了,她卻是更覺揪心,當初沈臨安便問過她,他們以後會不會有孩子?現在他倒算是知道答案了,隻是這個答案讓人絕望。


    “你隨張醫仙去晉國解毒,我迴帝都之後,迴細查這件事情,或許能從夏家再尋到什麽蛛絲馬跡,找到解藥。”


    “三爺要我走嗎?”夏初瑤步子一頓,仰頭看他,“我不想走。”


    她知道張妙丹當著她和沈臨安的麵提出來要帶她迴晉國,就是因為若隻是私下與她說的話,她一定不會迴去。


    “不過是去治病罷了,等解了毒,我會去接你。”看進她眼裏的執拗,沈臨安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張醫仙說得不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性命。”


    “可是,若是解不了呢?”夏初瑤皺眉,到如今,她是真不知道這具身子還能再經受些什麽,若是隨了張妙丹走,到最後卻依舊沒辦法解毒,那麽,她不是將還能活著的這些時光都白白浪費了,“萬一張真人還未煉製出解藥,我就毒發……”


    餘下的話被兩片薄唇死死地堵了迴去,他那般急切而霸道,沒有了以往的溫柔,生怕自己慢一分便堵不住她的嘴,叫她將剩下的那些話說出來。


    突如其來的吻叫夏初瑤有些暈頭轉向,來不及閉上的眼甚至還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緊蹙的眉。等得反應過來他們還站在長廊上,夏初瑤剛抬手要推開他,沈臨安已經先一步放開了她,不等她順氣,一把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裏。


    “不要說那種話,你不會有事的。”沈臨安埋首在她發間,將她緊緊箍在懷裏,低沉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顫抖。


    自從與她在一起之後,他便不斷地在失去她,他本以為,他們最大的阻礙,就是夏初瑤的身份,是她的這些前仇舊恨,卻不想,如今對他們最大的威脅,卻是這具身體裏埋藏了多年的寒毒。


    旁人的明槍暗箭,他可以護著她,幫她防,可是這要命的毒藥要怎麽辦?


    “公子……”長廊外有人影落下,剛喚了一聲,看到兩人的情形,池光猛地抬手捂住了嘴,看沈臨安鬆了夏初瑤,抬頭看他,便也隻好苦笑著說,“三殿下讓你們去蘭芳院一趟,好像是孟家二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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