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碧霞居項目(三)


    天天做夢可能都沒有想到,胥忖朱的這個朋友膽子太大,一個本來隻需要兩千多萬元的項目,基本完工後初步結算,這個邱克為居然把項目的最終造價弄到了六千多萬元,超過項目計劃兩千多萬元。天天心裏明白,僅這一個項目,這個胥忖朱的朋友就從中淨賺了至少三千多萬元。天天覺得自己見過大膽的,但卻沒有見過如此大膽的。當他聽到這個情況後,天天著實嚇了一跳,在內心裏也產生了一種不祥感。


    本來天天想讓自己的鐵哥們兒來做這個項目,是覺得這個項目中有一千多萬元的利潤空間。沒想到胥忖朱的這個朋友競然敢將一個隻需要兩千多萬元的工程做到六千多萬元。天天剛開始知道這個情況時,有些完全不相信,後來經過初步了解核實,發現情況完全屬實,但因為事情涉及到胥忖朱,天天也就裝著不知道,對這件事完全沒有過問。後來天天接到有群眾舉報這件事,也沒有過問。在工程最後正式完工準備剪彩時,省審計廳、省發改委組織的聯合審計組就到了安寧,專門對這個項目進行審計。審計結束之後,很快就接到市上轉來的省紀委文件,要求對項目立案做進一步調查,並明確提出項目實施過程中存在嚴重問題,要求必須對項目相關責任人做出嚴肅處理。天天也是久經官場,從市上把省紀委的通知轉給區上的這種做法上,就知道這是市上在把矛盾和責任往區上推。天天知道事情的內幕,也知道這個項目中肯定有問題,盡管他不敢肯定胥忖朱是否在其中得了利,但他知道如果沒有胥忖朱在後麵撐腰,這個企業肯定是不敢在這個項目上這麽大膽地吃錢。天天擔心如果一調查,會把胥忖朱牽涉進去,這樣一來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但如果置之不理,又肯定是交不了差,因為省紀委已經明確要求立案調查,並處理相關人員。天天反複考慮如何處理此事,才能夠上上下下都擺平,對上,在省紀委那裏能夠交差;對中,在胥忖朱那裏不發生牽涉,最少不要影響到胥忖朱在寧秀擔任書記;對下,不要讓可能受到處理的人員覺得太冤枉。


    在反複考慮後,天天想出來的對策就是拖,以時間來消磨問題。天天知道,在中國很多事情隻要一拖,說不定就化解於無形。但拖了一段時間後,問題不僅沒有化解,仍然有群眾在寫信反映,而且省紀委還直接派出人員來督查,天天知道,這樣一來,拖是拖不下去了,但仍然沒有積極地去處理此事,而依舊是想慢慢來,還是希望用拖的辦法把問題化解掉。同時,也想到找一些關係,把這件事盡可能地化解掉,這樣一來,自己也就在胥忖朱那裏得到更好的依仗。這樣一想,天天處理這件事的態度就更消極。最後,天天在省紀委的一個熟人直接給天天打電話,說是因為群眾反映太強烈,而寧秀市和安寧區始終沒有一個說法,省紀委最近準備直接派人到寧秀來調查處理碧霞居項目的事。如此一來,天天才開始著急起來,他肯定不希望省紀委來直接處理此事,他知道,如果省紀委直接出麵處理,自己之前設想的好事一點都得不到不說,還會被搞得很被動,說不定自己都還可能因此被牽涉到。經過反複多次考慮後,天天找到胥忖朱,希望胥忖朱出麵阻攔一下省紀委,爭取把問題放在市上或者區上來處理,而不要由省紀委介入處理。這樣,就不會因為這個項目把自己弄得很被動。


    在省紀委要求省審計廳、省發改委對安寧區的碧霞居項目進行審計之前,胥忖朱也接到有群眾來信,反映邑都建設工程公司在碧霞居工程上的問題,因為事涉他的所謂朋友,胥忖朱對待這些群眾來信,便按照他自己的處理方法,轉交給了安寧區的天天要其處理。胥忖朱打的如意算盤是,裝作不知道這家公司和這個項目是怎麽迴事,按照群眾來信的正常程序處理這些來信,如果以後真有什麽問題暴露出來,自己也可以解脫出來,說自己已經按程序和要求提出了處理意見。至於最後處理沒處理,處理得如何,他可以辯解說這不是他作為一個市委書記過問的事。同時,胥忖朱也把邱克為專門找到,告訴他有人在反映在這個項目上的問題,要邱克為注意,把有關項目的資料做完善,把存在的漏洞彌補好。邱克為是在官場和商場上久戰的人,何其聰明,他當然知道該如何做。


    作為智商並不高的胥忖朱來講,能夠想到這些,也很不容易了。


    在碧霞居工程剛開始時,邱克為就在胥忖朱不經意之間,將胥忖朱身份證複印件拿到了手,並專門安排人員在離邑都和寧秀都較遠的另一個省,去專門給胥忖朱開了一個帳戶,並一次性地在這個帳戶上打了一千萬元在卡裏。而邱克為之所以這樣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也知道以這種實名去開戶,有什麽問題是很容易查到的,但他要的就是這個能夠很快查到的效果。並且邱克為也知道,小打小鬧不一定套得住象胥忖朱這樣的人,隻有一次性地把套子做大,讓他鑽進去後想出來都出來不了,甚至不敢出來,才有作用。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這就是商人的精明。邱克為想的是,隻要自己把這一千萬元交給胥忖朱,胥忖朱不拒絕,那麽自己以後就可以放心地在這個工程上做文章,撈好處,也可以放心地在寧秀掙掙大錢。


    果然,邱克為的這一千萬元,把胥忖朱牢牢地套住了。


    把錢打到帳戶上後,邱克為把這個情況如實地告訴了胥忖朱。當時胥忖朱並沒有什麽表示,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現出高興。正因為如此,邱克為才敢在碧霞居這個項目上一下子把建設造價搞到了六千多萬元,並從這個項目中淨賺了三千多萬元,扣除送給胥忖朱的一千萬元,也淨賺了兩千多萬元。從這裏,也可以看見邱無為的狠心。


    當然這些情況胥忖朱肯定不知道,邱克為也不可能把這些情況告訴他。 和天天一樣,當胥忖朱剛收到群眾的舉報,說是邱克為在碧霞居項目上違心賺了好幾千萬時,他完全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後來省發改委、省審計局直接組織審計組對這個項目進行審計,並且省紀委也一再過問這個項目,要求寧秀方麵必須嚴肅處理此事時,胥忖朱才覺得此問題的嚴重性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為此,他再次把邱克為找來,要邱克為老老實實把情況告訴他。邱克為至此才把所有的情況都如實地告訴了胥忖朱,胥忖朱這才感覺到這個邱克為的大膽和貪婪,也才認識到問題並不是他自己想象的嚴重性。但事已至此,胥忖朱知道,邱克為的這一千萬元已經把自己牢牢地套住了,隻有跟著邱克為牽的繩子走下去了。想到自己被邱克為所套,胥忖朱本來想狠狠地罵邱克為一頓,但想到他一次就給了自己一千萬元,心裏也還是為這一千萬元所迷,沒有對邱克為怎麽樣。並且想到這個邱克為能夠在這樣一個項目上就能夠一次給自己一千萬元,那麽在以後更大的項目上,豈不是可以讓自己得到更大的實惠?有了這種心理,胥忖朱也就沒有指責邱克為了,而是說:“邱總,以後要注意不要太明目張膽了。”


    省上在理抹此事,邱克為也知道,他之所以把事情的所有實情都如實告訴胥忖朱,也就是要讓胥忖朱知道他已經被自己牢牢地套住了,要想自己解脫,就隻有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擺平。否則,他也沒有好下場。


    邱克為作為商人,確實是算計得太精明了,可以說他完全是把胥忖朱的心理掌握透了。


    因為拿了邱克為的一千萬,胥忖朱不得不想辦法把這件事擺平。


    為了在寧秀把這件事擺平,更為了不讓省紀委直接插手這個案子的處理,胥忖朱想到爭取由寧秀自己來處理這個事情,這樣他自己就可以撐控。雖然胥忖朱的智商不高,但畢竟也在官場呆了比較長的時間,知道官場上的事情的處理規則。胥忖朱知道,要想把這件事擺平,隻有拿安寧區的幹部開刀,讓區上的幹部來承擔責任,這樣才能在省紀委那裏交帳,使省紀委不再追查此事。胥忖朱比天天更害怕省紀委對這件事情一直追查下去,如果最後查到自己頭上,胥忖朱知道,僅這一筆,就可以把他送進監獄。打定主意後,胥忖朱就直接給天天打電話,讓天天到自己的辦公室來。


    安寧區委離寧秀市委的辦公大樓不遠,直線距離不到五公裏,車程也就十分鍾左右。因此,接到胥忖朱的電話後不到二十分鍾,天天就趕到了胥忖朱的辦公室。由於胥忖朱已經給穆天軾說過區上的區委書記天天要來,所以天天一進穆天軾的辦公室,穆天軾就連忙請天天進去,並說:“胥書記在裏麵等您。”


    進入胥忖朱的辦公室時,胥忖朱似乎什麽都沒有做,正在專門等天天似的。見天天進來,胥忖朱一改他平時對人總是顯得高高在上的那種姿態,主動站起來和天天握手,讓天天坐。


    天天剛坐下,穆天軾把泡好的茶送來到天天手上後,就離開了胥忖朱的辦公室,並且順手把他的辦公室與胥忖朱辦公室之間的那道門關上了。通過這一段時間與胥忖朱的相處,穆開軾已經基本上掌握到了胥忖朱的一些行為特點。如他找某一個人到他辦公室去時,他就要穆天軾把通往他辦公室的門全關上,如果隻有他一個人時,他也會要求把門關上。如果需要穆天軾做一些記錄之類的,胥忖朱會專門說。如果沒有專門說要穆天軾記錄,就說明他不讓自己參加。作為秘書,這些基本常識穆開軾還是清楚的。


    天天因為不知道胥忖朱找自己有什麽事,待胥忖朱也坐下後,天天就主動問道:“書記找我有什麽事?”


    “啊!請你來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胥忖朱迴答道。這次胥忖朱對天天顯得非常客氣,用的是“請你來”,而不是他慣常所說的“喊你來”或者是“叫你來”。


    “什麽事?書記盡管吩咐。”天天從胥忖朱的口氣中,已經感覺到胥忖朱找自己商量的,可能不是一件小事。想到此,以天天的聰明,馬上意識到了多半是有關碧霞居的事。


    果然,天天想的不錯。


    胥忖朱說:“省紀委對區上的碧霞居這件事盯得很緊,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催促市紀委報送處理情況,並說如果市上再不處理,他們就直接派調查組下來調查處理。”說完這一段話後,胥忖朱就停下來了。胥忖朱這時也是在動心機,他想停下來觀察一下天天聽到此事時的反映。胥忖朱也知道,任何人隻要聽到對自己有關的事,不管在內心裏裝得有多麽沉穩,但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在臉上反映出來。而越是事情重大,麵部反映就會越明顯。


    “啊!是這件事呀!我也聽說了,說是省紀委準備派人下來調查。”天天裝著很是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天天也知道,此事盡管自己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自己早有思想準備,沒有留下一丁點兒涉及到自己的痕跡,把這個項目直接安排給邑都建設工程公司,也是把區長哈得利找到自己辦公室口頭直接說的,沒有一點證據,也沒有任何第三者在場。同時,在這個項目上,自己也沒有沾染任何一點好處,就算是省紀委找到自己頭上,自己也是說得清走得脫。因而在內心裏的擔憂不如胥忖朱。


    “這件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具體情況?存在什麽問題?你是區委書記,應該了解情況。”胥忖朱說。胥忖朱的這句話說得很好,把天天一下子就誆進去了——如果有什麽問題,你作為區為書記是說不脫的,是有直接責任的。胥忖朱的話裏明顯帶著威脅。


    聽了胥忖朱的這句話後,天天一下子警覺起來。胥忖朱說的這話也確實有道理,這麽大一個項目,作為區委書記,如果不清楚情況,就是嚴重失職。


    胥忖朱盡管智商不高,但畢竟還是在官場上混了這麽長的時間,也多少知道一些官場技巧,他要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天天施壓,讓天天感到有壓力後,再提出處理辦法,這樣可以使他在內心裏接受得更自願一些。


    果然,天天聽了胥忖朱的這話句後,開始在胥忖朱麵前辯解和反駁起來:“這個項目我個人沒有在其中沾染任何一點好處。為啥成為現在這種情況,胥書記你心裏也是非常清楚的。如果省紀委要處理我,我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天天本來是想說“我可是不認帳的”,但想了想沒有這樣說,也隻是說“我可是天大的冤枉”,天天知道,如果這樣一說,就等於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胥忖朱。天天還是希望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把他和胥忖朱的關係搞僵。天天心裏清楚,盡管自己通過這幾年的鋪排,已經在省上把各方麵的關係都搞得差不多了,但胥忖朱畢竟是市委書記,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而自己還隻是一個區委書記,自己今後的很多方麵都還需要胥忖朱。


    胥忖朱聽到天天叫屈,知道他的話有了一定的效果,便繼續說道:“看來這件事我們寧秀不拿一個結果出來,省紀委是不會放過的。”胥忖朱沒有說市上拿一個結果,而是說“我們寧秀”,這話既可以說是寧秀市,也可以理解為安寧區。胥忖朱是希望天天主動說由區上處理,這樣可以避免由他直接說出來要區上處理,以免天天內心不服,畢竟在這件事上胥忖朱心裏有鬼,害怕天天不服後,自己處於被動。


    “胥書記,你看是不是能讓市紀委把相關的材料轉給我們,先由區上來處理。如果能夠擺平,就由區上擺平。如果區上處理了還擺不平,市上再來處理。”天天主動說出了處理意見。而胥忖朱要的就是天天的這句話。


    “好的。我也是想先由區上來處理。如果不行的話,市上再來處理。”胥忖朱聽了天天的話後,心裏很是高興,覺得天天是一個能夠幫自己排憂解難的人。


    事後,天天迴到區上後,把區紀委書記媯剡燁找來,要求媯剡燁就碧霞居項目嚴重違反項目實施的有關程序,嚴重違反規定增加項目預算的問題提出處理意見。


    媯剡燁並不知道碧霞居項目後麵的問題,隻是在收到有關群眾來信反映後,覺得裏麵確實存在很大問題,他也知道省紀委要求寧秀查處此事,但從市上到區上一直沒有人具體過問此事,他也不願意去過問。作為從事紀檢工作多年的媯剡燁知道,此項目一查,肯定查出問題,而不處理人肯定了結不了此事,但他也不願意無謂地得罪一些人。因此之前他也就一直裝著不知道對這個項目有反映。現在天天要求他就這個項目進行處理,媯剡燁知道不處理肯定是不行。他也沒有問天天如何處理,因為他也清楚,即使問天天,天天的答複也隻會是冠冕堂皇的話,不會提出實質性的意見。於是,媯剡燁安排區紀委負責案件辦理的副書記牽頭,組成專案組,調查取證。經過專案組調查,才發現這個項目的實施存在不少問題。首先是嚴重違反招投標規定,幾千萬元的項目沒有進行公開招投標;二是將項目指定為應急工程,也嚴重違反有關應急工程管理的規定;三是存在嚴重的虛報工程造價問題。但由於胥忖朱事前專門把邱克為找來,要他把相關的資料和手續做完善,把存在的漏洞彌補好,因此,區上的調查沒有發現有個人在裏麵存在經濟問題的情況,盡管如此,區紀委專案組提出的處理意見仍然是:鑒於該工程已經嚴重違法,建議移交檢察機關處理。


    區紀委的調查結果和處理建議送到天天處後,天天大為震驚,如果真按照區紀委的意見送交檢察機關處理,不僅問題的性質完全變了,而且最後的處理結果可能要涉及不少人,最後說不定還會牽扯到自己。天天清楚,是他一手安排區長哈得利按照政府應急工程去實施的。天天知道,如果是一般性的處理,即使最後涉及到需要哈得利來承擔責任時,隻要不是把他的飯碗端掉,可能都多少還有些退路;如果弄嚴重了,最後要哈得利來承擔法律責任時,他就完全可能把自己一起端出來,最後自己可能也免不了受到處分。這樣,自己一心想到的提拔,最後就隻能是水中撈月,鏡裏看花了。當然,能夠不處理區上的縣級幹部最好,科級幹部是區上說了算,隻要不判刑,過一兩年後重新啟用就行了。因此,天天把區紀委書記媯剡燁找來,再次商量對此案的處理意見,並且明確說區紀委提出的處理意見太重。最後兩人商量的意見是:給予區發改局局長黨內警告處分、給予區發改委分管副主任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給予區民宗局局長行政記大過處分。同時,對於其他相關人員了分別給予行政記大過和行政記過處分。就這件案子,總共處理了六七個幹部,從人員的處理麵來講,是已經名句寬的了。天天心裏想,處理了這麽多人,省紀委也許就不會再揪住不放。


    對於這種處理意見,表麵上看起來處理了不少人,但作為內行的媯剡燁心裏清楚,太輕了,但既然書記已經這樣定了調,自己也就隻好按這個意見去執行。很多年以前,社會上就流傳有“紀委檢察是條狗,喊咬幾口咬幾口”的說法,媯剡燁也知道,區紀委畢竟是在區委的領導下,必須服從區委的決定,而服從區委的決定,實際上也就是服從區委書記的決定。


    最後這個處理意見報到省紀委後,省紀委不同意安寧區的這個處理,認為處罰太輕,區上的相關領導必須對此事負責,並要求寧秀市委必須對此拿出意見,嚴肅處理。為此,省紀委還專門正式行文給寧秀市委,要求在一個月內將處理結果報省紀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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