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此刻一片狼藉,花架子倒了,碎瓷片鋪了一地。


    威遠侯鐵青著臉,嫌惡地看著朱氏,朱氏捂臉嗚嗚地哭著,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你不問青紅皂白說是我幹的……這些日子我被關在屋裏,房門都沒出一步,這怎麽又成我的錯了?我看你是瞧我不順眼,想找個由頭休了我,好讓那狐媚子當夫人。你還說不是陳芳華那賤人挑唆的……”


    “夠了,明明是你的錯,不要扯上其他人。你說不說你幹的,你當我是瞎子?相國府這次送了兩個人上去,除了月兒,還有一個是你們家遠房的侄女兒。我倒不知你們朱氏有這樣大的本事,其餘人家一家至多隻有一個,你們家生生多出一個來,這不是你求的你們家,誰會浪費這麽一個名額。”


    這次采選皇帝雖不想再選朱氏和衛氏的女兒,但由於朱氏和衛氏黨羽眾多,勢力遍布朝廷,明著給他們沒臉到底不合適。


    於是朱氏和衛氏都有女兒入宮。


    至於威遠侯,他戎馬一生,如今有了退意。加上自己是朱家的女婿,就更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他又不傻,皇上如今對朱氏是個什麽態度他門兒清呢。


    他現在隻想盡量和朱氏劃清界限,向皇上表明忠心,這也是他為什麽冷著朱氏不讓她管家的緣故。


    偏生朱氏這個眼皮子淺的蠢貨自作聰明,將女兒往宮裏送。


    自古娶妻娶賢,威遠侯頭一迴如此後悔自己娶了朱氏。


    朱氏氣得發抖,但還是壓下了這口氣,她決定曉之以理。


    “退一萬步說,哪怕這事兒真是我娘家瞧在我麵子上給我辦的,也不是為了咱們好嗎?進宮當娘娘,這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兒,別人八輩子都求不來的。咱們月兒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出息了,你這個當父親的臉上隻會有光。你為何要怪我?”


    威遠侯氣怔了,要不她是個女人,早一巴掌招唿上去,讓她腦子清醒清醒。


    朱相國聰明了一輩子,怎麽生了這麽個蠢女兒。到了這份上居然還看不清情勢。


    威遠侯頓覺索然,連話也懶得和她講。


    “你好自為之吧,月兒既然是朱家送上去的,那便與侯府無關。進宮後她要怎麽折騰,我都不會管。”


    門“砰”地關上,威遠侯一甩袖子,大步往書房走去。


    門口一個纖細的身影跪在那裏,聽到腳步聲,轉過一張慘白淒惶的小臉。


    “父親救救女兒,女兒不要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還請父親去皇上那裏說幾句好話,放了女兒。”


    林沁月哭得傷心極了,淚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威遠侯看著這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心到底一軟:“月兒,這事……不是你的錯,是你母親迷了心竅,自作主張。”


    林沁月跟威遠侯進了書房,剛要跪下,被他製止。


    “今兒早朝采選的名單已經公布,你進宮的事已成定局。不遵便是抗旨,為父幫不了你。”


    “父親,可是月兒不想進宮……月兒是林家的女兒,又不是朱家的,他們憑什麽決定我的前程?”


    月兒倒是個明白的,若她母親有她一半聰明,事情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威遠侯歎息一聲,方才對林沁月的不滿已經消失不見,反而生出濃濃的愧疚。


    “是父親不好,沒提前發覺你母親的意圖。你且記住,進宮之後安分謹慎,多去太後跟前侍奉。至於你姨母那邊,最好少來往。皇上如今對朱氏忌憚著,你要想在宮內立足,一定要注意分寸。”


    “是,女兒記下了。”


    林沁月抹了抹眼淚,起身告辭。


    剛一出門,她臉上的悲戚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若不是七皇子讓她在父親麵前演了這出戲,恐怕從今往後,她的死活侯府都不會再管了。


    原來父親心裏早就對朱氏不滿,怪不得他要扶陳姨娘起來。感情不是因為寵愛,而是為了做給皇上瞧的。


    如果不是親耳聽聞,她絕對不會相信她那看似粗心的父親會有如此細致的一麵。


    方才,真的是好險。


    且不說塵埃落定,林沁月終於睡了個安穩覺,白曉兒那邊因婚期將近,日漸不安,幾日下來人就瘦了不少。


    來蕪園送賬本的沈思齊見了,倒是嚇一跳。


    “曉兒,你這幾日夜裏做賊去了麽?”


    白曉兒白嫩的臉蛋上,一雙青黑的眼圈兒十分醒目。瞧就知道沒睡好。


    沈思齊皺眉,隱隱有些心疼。


    白曉兒點頭:“這段日子事情多,睡得比以前晚些。對了,這幾日一品居的生意怎樣,我聽說城北也開了一家酒樓,和我們一樣是做點心和特色菜肴的,你有沒有去瞧過?”


    “你就要成親了,這件事我本來沒打算和你說,但你如今知道了,再瞞你便沒必要了。”


    沈思齊將賬本放在桌上,坐下來慢慢說給她聽。


    “那家店名字叫做合葉齋,和咱們一樣是做貴客生意的。我昨天派小豆子過去查看了一下,那家店賣的東西,十有八九都和我們一樣,包括奶油點心、冰皮小點和冷熱飲,隻是價格比我們低三成,因此生意很是不錯。”


    白曉兒眯了眯眼:“和我們家一樣呢……那味道呢?是不是也一樣?”


    沈思齊麵色一沉:“味道……也差不多。曉兒,我覺得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自然不會是巧合。”


    除非那合葉齋的老板與自己一樣,都是穿越人士,而且前提還得會做各類美食。


    “沈大哥,這事兒我們要趕緊徹查,有一就有二,我可以肯定,我們一品居出了內奸。”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幾天我和小豆子悄悄進行了一次排查,不過沒有什麽頭緒。曉兒,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白曉兒清淩淩的眸子裏閃過寒芒:“辦法……自然是有的。我們隻用一招,就能教那些人現出原形。”


    她在沈思齊耳邊說了幾句話,沈思齊表情詫異:“曉兒,這麽做會不會……太冒險了,若是被他們學了去,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白曉兒想的辦法……居然是拿新的菜肴引蛇出洞。好是好,就怕會給一品居帶來損失,畢竟那些菜譜,隨便一道拿出去都價值千金。


    白曉兒不以為意:“沒關係,我這次拿出來的並不是什麽好東西,真正好的,都在我腦子裏裝著。”


    她少說也會做上千種美食,隨意拿出幾道,對她而言算不了什麽。這個損失她受得起。


    不過沈思齊也不是杞人憂天,市場這個東西瞬息萬變,很多時候並不是東西好就能立於不敗之地,時機往往比產品更重要。


    就比如這合葉齋,趁著自家的點心受歡迎,便照葫蘆畫瓢開了家酒樓,而且價格比自家低三成,恰好照顧到了那些想吃卻又銀錢不夠的小富人家。


    這便有了市場。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謹慎些。


    “咱們不如先這樣……”


    二人商議完,一起出門,乘馬車去一品居。


    此時尚未到飯點,荷官和廚子們都在後廚忙活。


    白曉兒冷眼瞧著,外麵排隊的人比以往低了一半不止,心中便更加有數。


    “自從城西的合葉齋開張,這裏人可比以往少多了,我也能早點將點心買迴去,省得我家夫人又罵我懶。”一個小丫鬟噘嘴說道。


    身邊的那個綠衣裳丫鬟道:“依我說,咱們還不如直接去合葉齋買呢,除了名兒不同,東西都是一樣的。那邊比這邊便宜不說,也不用等。柳家丫鬟說她買了兩包點心,合葉齋另送了一小包,被她拿迴自己屋裏去了。”


    “呀,還有這等好事兒。那咱們迴去就和主子們說一說,明兒就去合葉齋吧,我買了半年的點心了,聽說如何好吃,卻連渣兒也沒嚐過,去合葉齋還能開個葷呢。”


    “曉兒,走吧。”沈思齊喚過聽得出神的白曉兒。


    白曉兒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


    她不過幾個月沒盯著,就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弄出這事兒來。


    說來還是她這個老板的失職。


    “沈大哥,我覺得我們要的策略要稍稍變通一下了。”白曉兒突然道。


    “……”沈思齊甚是不解。


    “方才那綠衣裳丫頭,腰背挺直,氣度不凡,應當不是普通的丫鬟。”


    “你是說……有人故意將我們的客人往合葉齋引?”


    沈思齊吃了一驚。


    京城商貿發達,商會對商家的約束十分嚴格,這種惡意拉客行為一旦被查出,定會遭到嚴厲的懲處。


    合葉齋敢明目張膽這麽做,不是沒腦子,就是後台太強硬,根本不把其他商家不敢跨越的規矩放在眼裏。


    合葉齋既然能處心積慮弄到自家的秘方,就肯定不是傻子。他們敢這麽做的理由隻剩下一個,就是沒將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裏。


    白曉兒心念電轉,迴想和自己有過節的那些人,柔嘉郡主、方淩雪、衛颯、雲佳茗……一個也沒落下。


    她一麵覺得人人都有嫌疑,一麵又覺得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太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心中電光閃過,她突然想到林致遠。


    自己馬上就要嫁給他了,一品居作為自己的產業,從今將和侯府息息相關。


    這些人,會不會是衝著林致遠和侯府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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