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太後娘娘在禦花園辦了一場宴會,各大家族品貌出眾的小姐們,除了那些有了婚約的,幾乎都聚齊了。


    這場宴會名為賞花宴,實則是為皇帝挑選後宮。


    大夏後宮一向凋零,除了皇後,餘下各級嬪妃加起來不過十數人,比起前朝的佳麗三千簡直顯得太寒酸了。


    太後娘娘或是年紀大了,突然意識到皇嗣的重要,便辦了這場宴會。


    威遠侯府作為京城第一流的勳家族,府中兩位適齡的小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本來沒白曉兒什麽事,但太後許久未曾見她,特意叮囑白曉兒也要來。


    白曉兒推脫不過,便陪著侯府的兩位小姐進了宮。


    這頓時日,白曉兒結交了不少貴女,她們看見白曉兒,都十分高興。


    “曉兒快這邊來,給你留了位置呢。”


    花架子下,蔣明蘭同幾個貴女坐在一起,正朝她招手。


    蔣明蘭今兒穿著身天水碧的交領繁繡衣裙,蛾眉輕掃,眉心點了花鈿。


    這麽一打扮,襯得她肌膚格外白嫩,又不失少女的嬌美,很是引人注目。


    白曉兒心下明了,瞧這陣勢,蔣家約莫是想送明蘭進宮的。


    可惜明蘭一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竟然要在冷寂的後宮過上刀光劍影的日子。


    作為朋友,她真替她心疼。


    蔣明蘭仍是一副爛漫的模樣,就算在宮規森嚴的宮裏也絲毫不見拘束,她指著身邊的凳子笑道:“隻留了兩個位置,不過侯府的兩位小姐身量苗條,咱們擠一擠就夠了。”


    “不用了,你們坐吧,我去那邊找我表妹。”


    林沁月拒絕了蔣明蘭的提議,行了一禮,徑自往對麵去了。


    白曉兒笑了笑,轉身拉林沁宛坐下:“二小姐平日裏宮裏來得多,不必我們陪著。”


    又向眾貴女介紹林沁宛:“這是侯府的三小姐,林致遠的三妹妹,性子再好也不過,在府中最得老夫人和侯爺的看重。”


    眾女一聽便懂。


    得老夫人和威遠侯的看重,就說明林沁宛將來會有個好前程,與她交好肯定是沒錯的。


    她們當下便和林沁宛攀談起來。


    林沁宛是個聰明不過的姑娘,又懂分寸,很快和這幾位貴女打成一片。


    等到太後和皇後娘娘來了,眾女起身拜見:“參見太後娘娘,參見皇後娘娘,兩位娘娘萬福金安。”


    太後看著滿園子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情哪兒有不好的,當下笑成一朵花兒:“都起來吧,哀家就喜歡你們這些年輕的孩子,瞧著心裏就高興。”


    盛裝麗服的皇後端著端莊的笑容,扶太後坐下。


    太後對白曉兒招了招手:“白丫頭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眾女齊刷刷看向白曉兒,白曉兒起身,大大方方地走到太後身邊坐下。


    太後握著她的手,親熱地說道:“是比以前好看了,以前太瘦了,臉上也沒有多少肉。阿遠前幾日說給你開了補藥在吃,你就聽他的接著吃,總歸不會有壞處的。”


    “是。”


    白曉兒笑著應了:“他也給娘娘開了秋日的藥方,娘娘也要記得按時吃藥才是。”


    四周很安靜,她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被眾女聽去了。


    對白曉兒懷有敵意的貴女紛紛變了臉色。


    先前聽說太後娘娘厭惡白曉兒這個外孫媳婦兒,她們很是議論了一番。


    可太後方才的舉動哪裏像是厭惡,簡直是滿意得不得再滿意了,隻怕連皇後娘娘在太後麵前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白曉兒餘光掃過,便知她們在想什麽。她笑了笑,起身將林沁宛帶到太後跟前:“太後娘娘,這是侯府的三小姐,上次那副雙麵繡的屏風是她做的,您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見她麽?”


    太後見林沁宛生得嬌俏柔美,便也很喜歡:“阿遠這妹妹生得美,手也巧,瞧著就是個有福氣的,不知許了人沒?”


    林沁宛沒料太後當眾問她這個問題,頓時漲紅了臉:“迴……迴娘娘的話,臣女未曾許人家。”


    白曉兒俯身在太後耳邊說了幾句話,太後娘娘道:“阿遠這妹妹我喜歡,便幫她許一門親吧。禮部侍郎盧正淳的小兒子正好未曾婚配,那孩子與你年貌相當,人又斯文,如果你沒意見,就這麽定下了。”


    幸福來得觸不及防,林沁宛直接呆住,白曉兒拉了下她的衣袖,她才反應過來。


    “多謝娘娘關懷。”


    她跪下叩了一個頭,與盧家三少爺的婚事就這麽定下了。


    先前她一直擔心盧家看不上她的庶女出身,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一想到溫雅如玉的盧三郎,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


    如今婚事就這般定下了,她甚至覺得有些不真實。


    迴到座位,林沁宛表情依舊木木的。


    白曉兒戳了一下她的臉:“高興傻了啊。”


    林沁宛低頭,眼角沁出兩滴眼淚:“三郎還不知道呢,不然他比我更高興。”


    白曉兒心中替林沁宛高興。


    在禮教森嚴的大夏,作為貴族女子,能嫁得自己心儀的男子,這是多麽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更多的女子都像蔣明蘭一樣,被家族當作聯姻的棋子,隻要能夠帶來利益,哪裏會管女兒幸不幸福。說是嬌養女兒,實則是為男人們的基業舔磚鋪路。


    這便是赤裸裸的現實。


    翌日,宮裏傳來聖旨,一十八名貴族女子充入後宮,林沁月赫然在列。


    得到這個消息,威遠侯是震驚的。


    他從未想過將女兒送進宮,因此壓根沒管這件事。


    可林沁月分明在那名單上。


    也就是說,入宮的事肯定是朱氏私底下安排的。


    這麽大的事她居然不通過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可見膽子越發地大了。


    威遠侯迴府後徑自去了朱氏的院子,連老夫人也沒去拜見,消息傳到陳夫人那裏。


    陳夫人蹙起兩道細眉,與林沁宛說道:“宛兒,你父親該不會想和夫人重修舊好吧。”


    林沁宛搖頭:“應當不會,我昨天還聽白姐姐說朝中局勢緊張,父親巴不得和朱氏劃清界限呢。”


    陳夫人驚訝:“白小姐居然告訴你這些,她……”


    “白姐姐教了我很多東西,她說丈夫身為男子在朝堂拚殺,妻子在後方也要耳聽六路。如果拘泥於後宅,眼界隻會越來越小,最後連子女也教導不好。男子雖說喜新厭舊,但總有一種女子,一輩子都會得到丈夫和家族的愛重。女子憑家族父兄隻能一時,靠自身的本事才能長久。”


    “宛兒,娘活了大半輩子也悟不出來的道理,你白姐姐年紀小小便知道了。你要好好跟著她學,知道嗎?”


    林沁宛點頭:“娘,我會的。但是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白姐姐上次問我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沒敢告訴她。白姐姐以後若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她是個明白人,自然會知道我們的難處。你大哥的事……暫時不能告訴她。”


    陳夫人沉吟片刻:“至少不能從我們口中說出。”


    林沁宛一臉憂色:“娘,你說大哥真的不是父親的兒子嗎?”


    “這種事……我怎麽知道。”


    陳夫人正色道:“你要記得,你大哥永遠是你和阿槿的哥哥。以他的本事,即使沒有侯府嫡長子的身份,也一樣能出頭。你不要忘了,他終歸是皇上的親外甥,身上流著皇家的血,不管他的生父是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所以你父親承不承認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明白麽?”


    聽娘的意思,即便林致遠不是侯府的血脈,娘也支持林致遠做未來的威遠侯,娘難道一點都不想讓弟弟當侯爺嗎?


    林沁宛忍不住道:“娘,父親是不是說過想讓弟弟繼承侯府?那您——”


    陳夫人打斷她:“那是你父親糊塗了。娘相信你大哥是侯爺的兒子,不管查出來什麽結果,咱們都隻有這一句話,明白麽?”


    林致遠再不是以前那個初入京城的落魄少年,他是狀元郎,是神醫,皇上對他越來越倚重,可以預見,將來大夏的朝堂必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即便為了他的前途,為了皇室的顏麵,林致遠也隻能是威遠侯的兒子。


    這一點不光是她,就連侯爺心中也明白。


    因此他才壓下震怒,將此事瞞得密不透風。否則傳出去,第一個不饒他的就是皇上和太後。


    林沁宛突然懂了,娘果然想的比她深遠。


    “我知道了,這件事就讓大哥自己去處理,我們隻用替大哥盯著父親那邊就行。”


    “還有夫人和二小姐那邊。”


    陳夫人道:“那兩位如今狗急跳牆,隻怕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


    話音剛落,陳夫人的心腹丫鬟從外麵進來,一臉焦急:“夫人不好了,我方才聽說咱們二小姐要進宮去做娘娘了。”


    “什麽?”


    陳夫人和林沁宛吃了一驚:“橘紅,你會不會聽錯了。侯爺根本沒有將女兒送進宮的打算,二小姐怎麽好好的就要進宮了?”


    橘紅道:“不會有錯的,好像是夫人瞞著侯爺,讓娘家偷偷走的路子。相國府那邊除了咱們家二小姐,還有一位旁支的小姐也在名單上。侯爺為這個事和夫人吵得厲害,還說要休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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