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昱驚愕。


    “與我接觸過的人,他不會放過一個。跟著你走,隻怕被抓到得更快。我必須走。應該過不了多久,他的人會扣住你,無論他問什麽,你都實話實說便是,無需替我隱瞞。”


    許昱卻有些怒了:“你不信任我?”


    桑柔說:“不。是你瞞不過他的。他竟然有二手防範,那要弄清情況,不過遲早的事情,你欲蓋彌彰的言辭反而會讓你自己受苦。他遠不如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和善。對你,他不會留情!所以,一切都如實交代,他會放你離開。”


    許昱怔忡一會兒,問:“你為什麽要離開他?你們不是已有婚約了嗎?是他強迫於你的?躪”


    桑柔本活絡著腿腳,準備跑路,這時聞言頓住,直起身子,說:“不是。”


    “那……便是兩情相許了。那你這是……崾”


    “我們不能在一起的。”


    “為何?”


    桑柔轉身撩起一旁車窗簾子,看這外頭過往風景,口中低道:“他有他的身不由己,我有我的不可原諒。更何況……”窗外寒風卷著風沙襲入她眼裏,她眼睛刺疼,接下來的話,沒再說出口。


    更何況,他要的是白首兩相守,她……給不了。


    馬車在渡口的茶肆上停下,車內走出兩男子,在茶肆飲著茶,邊等著船開。


    半盞茶功夫過去,船也即將開行。兩男子一前一後,上了船。


    馬車早由車夫駕著,往迴趕。


    顧珩找到被棄置路邊的馬車時,車內已人去空空。


    瞞天過海,金蟬脫殼。這些計策,她信手拈來。他派去跟蹤許昱的人,跟著許昱上了客船。隨著許昱上船的那個隨從,並非桑柔,而是換了裝的馬車夫。駕著馬車往另一條路去的,才是真正的桑柔。


    他緊趕慢趕,還是讓她逃脫了。


    成束看著滿臉風雲殘卷的顧珩,小心問道:“主子,我們這下往哪兒去?”


    顧珩抬頭看著前方兩條岔路,皺著眉深思。


    迷兵之計,鋌而走險……桑柔喜歡劍走偏鋒,選擇勝算最大,卻最危險的那條路,而眼前……兩條路,一條通往漠國引城,另一條,則是直走齊國。


    顧珩再度翻身上馬,喊道:“走!”


    成束詫異,說道:“主子,這是迴齊國的路!”


    顧珩道:“對!迴齊國!”


    “……”


    ***********


    兩個日夜兼程趕路,桑柔已疲憊不堪,看著眼前景致越來越熟悉,她心頭卻越發空落起來。


    他沒能追上來。看來自己一連串惑兵之計是見效了。


    可,卻無半分得勝的喜悅。


    桑柔飲了口水,一拍馬肚,馬兒步伐緩緩加快起來。


    忽然,身後傳來隆隆雷霆般的震耳馬蹄聲,桑柔一驚,往身後一望,塵土滾滾卷著一列縱馬疾馳的人向她而來。


    他還是趕上來了,終究沒能騙過他。桑柔心中又苦又驚,心緒紛雜,手中揚鞭的動作已不自覺加快起來。


    馬蹄交更迅疾,飛馳而去。


    “阿柔!”顧珩的聲音震山撼地,敲入耳骨,她身心巨震,咬著牙,緊握著韁繩,亡命天涯般趕馬。


    不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一片竹林,蔥蔥鬱鬱,濃霧繚繞,在這樣的晴日深山,頗顯幾分詭譎。


    而身後顧珩的馬隊已愈發逼近,她匆匆往後一看,卻見顧珩直接棄馬,運用輕功,向她飛來。


    桑柔大駭,急急駕馬入了竹林,飛快下馬,一下消失在顧珩眼中。


    顧珩落在竹林前,望著瞬即人影消失的方向,以及眼前的煙霧迷林,皺起了眉頭。


    成束帶領暗衛,很快趕到。


    成束見這片竹林有些不尋常,出口問:“主子……”


    顧珩點下頭,說:“迷陣林!”


    借以山林植被,巧布機關,設以迷陣,以來阻隔外人侵擾,常為一些隱士高人所用。


    “主子,不妨讓我試一下!”成束上前說道。


    顧珩搖頭:“不用。你破解不了。”


    “那主子可有破陣之術?”


    顧珩再次搖頭。


    眾人一下沉默。


    “這迷陣以竹林為掩飾,不若一把火燒了這些竹子,不就一了百了了嗎?”一旁一個暗衛提出想法。


    不及顧珩開口,成束已出言否決:“迷陣並不隻是布陣惑敵之用,其中各種關卡機關,一觸到就會引發開關,輕則小傷,重則身死。二這些機關往往用線繩控製,你一防火燒,繩索皆斷,機關齊發,那是自尋死路。”


    那暗衛尷尬地垂頭。


    成束望向顧珩:“主子,不若讓我們先闖,能破一陣是一陣。”


    顧珩擺擺手:“你們都退下。這關,我來闖。”


    眾人大驚,成


    束勸阻:“如今我們不知機關布置如何,厲害如何,主子您要闖也不能做第一個。”


    顧珩目視前方,眼神堅定,說:“不,這關隻有我能闖,且隻有我闖才有用!”


    **********


    山風簌簌,暮林淒淒。


    紅泥小火爐上煮著水,爐蓋呲呲作響,水開了。


    爐邊一座小圓石桌,上置一方縱橫棋盤,盤上黑白棋子零星殘布,是一局尚未完成的殘局。


    白瓷盞裏擱著上好的香雪毛尖,滾燙的泉水澆下去,清雅茶香四溢。


    茶方泡好,門外便響起了窸窣的腳步聲。


    “好香!雪山毛尖!”來人大力推開門,撲麵一陣醉人芬芳,深吸一口氣,笑道。


    屋裏的老人不動聲色地布置著,也不迴頭,低斥說:“掐的到及時!隻是這茶不是給你備的!”


    來人咦了一聲,說:“這深山野林的,方圓十裏,除了山竹外也就隻要山豬了,難不成你要對豬品茶下棋!”說著蹭蹭幾下人已經蹦躂到桌前,素手一伸,就要端茶盞,被老頭子一掌拍掉。


    桑柔嗷了一聲,就聽到老人手中動作微頓,而後微微勾唇,說:“人來了!”


    桑柔轉身一看,一兩鬢霜白的老者進了屋來。


    桑柔驚唿:“三葉老頭!”


    老者哈哈朗笑幾聲:“柔丫頭,你還真迴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們這些老頭子了呢!”


    “哪敢哪敢!這不是日夜兼程,趕迴來看你們了嗎?”


    “反正我是不信你是專程迴來看我們的!”一道更為沉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桑柔側身一看,更是驚喜,“國師爺爺!”


    正乃前靖國國師,後帶著整個桑氏一族退隱朝堂絕跡於大梁的桑梓。


    “公主!”


    “都說我已不是什麽公主,您還是記性不好,老是沒記得改口。”


    “哎,老了,十幾年便是這樣叫喚過來的,一下子也改不了口。”桑梓笑笑,滿臉皺褶,卻氣暈紅潤。


    “你們怎麽都過來了?”


    “鶴枳這家夥,給我們傳了信,說你迴來了,讓我們過來一起吃個飯搓個麻將。”


    桑柔大笑:“怪不得今日一大早就見他忙活著備用食材,看來今日有口福了。你可知昨夜我迴來,他小氣得連碗清湯掛麵都不做給我吃。”


    “哪裏的事!後來不是給做麵條,還加個兩個雞蛋嗎?”


    “那不是我威逼利誘後,你才給我做的嗎?”


    鶴枳氣得胡子直抖,望向兩位老友,說:“你說,哪有這樣的丫頭,分明我才是她的師傅,結果迴迴都要我伺候她飲食起居,可曾經見過她給我做頓飯吃?”


    “我是要給你做來的呀,你不是不讓我碰你的寶貝廚房嗎?”


    “那是因為你一做飯,就要炸了整個竹塢……”


    “……”


    一大一小,全無半點矜持,吵得不可開交。三葉和桑梓兩人看著但笑,習慣地不理會他們,自行泡起了茶,慢慢飲酌著。


    ……


    飯桌上,本鬧鬧堂堂吃著飯,忽然外頭傳來巨大聲響。


    鶴枳一驚,走到窗邊,開了窗戶一看,麵色頓沉,轉頭對著桑柔就是劈頭大罵。


    “你個臭丫頭,你還帶了什麽人來?從昨夜到現在,將我林中的機關迷陣毀得差不多了,到現在還不消停!”


    桑柔動作一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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