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昱在桑柔麵前停下,唿吸微喘,眼中欣喜灼然。


    桑柔看著他,眼色微冷,問:“琴是你買下的?”


    許昱怔愣,而後點了下頭。


    桑柔說:“為什麽?”


    許昱:“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卻要日日到琴房借琴練習,不免麻煩。故而我私做主張……崾”


    “我不買琴,是因為我往後不想再彈琴,覺著買來了也是吃塵,並非我買不起一把琴,你不會連這個都猜測不到吧。”


    “我知道,可……躪”


    “你分明知道,為何還要替我買下這把琴?我原以為你足夠聰明,往後若相逢,我們還能坦然相處,一如昨日宮中那般,但我錯了。”她失望地搖搖頭,“你可知道,我對你連半分感激都無?”


    許昱麵色僵住,啞口半晌,而後說:“雖說送琴者,意義深重,是當慎重。我欠缺考慮,確實有錯。但是姑娘似乎反應得太過激烈了些。為什麽?你在怕什麽?”


    桑柔牙邦咬緊,她怕,她當然怕。如今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顧珩眼下。她從來往來孑然,不是她性格孤僻,喜歡獨行,而是牽扯的人越來,將來連累的人越多,她亦越難脫身。


    經之前的說明,她並非那麽討厭許昱,一次次將話說得狠絕,隻想將將他們推離自己的世界,越遠越好。


    桑柔歎了口氣,說:“對,我害怕,我害怕很多事情。你並非哪裏不好,但你我之間無可能,我便不允許自己留給你一絲希望。別說是琴如此敏感的物什,便隻是一把折扇,甚至一軸卷子,我也不敢要。我是個膽小如鼠的人,你的一點點行為都會讓我寢食難安,生怕是自己的錯,導致了你的誤解。”


    “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將別人的行為怪罪到自己身上的。你這樣不會很辛苦嗎?”


    “現在辛苦一點,往後才能活得輕鬆一些。我並非來與你討論這些辛苦不辛苦的問題,那是我的事,我是來還你琴的。”


    許昱似也有些惱火了,語氣微硬,說:“姑娘若是不喜這把琴,扔了便是,無需這樣特地來還。我明日也要離開澹城,半分不會再叨擾姑娘!”


    桑柔一愣:“你要走?”


    許昱點頭:“當然,不會是因為姑娘,你無需又將責任包攬在自己身上。我本接受王上旨意,去嵐山郡上任,王上生辰過即出發。”


    “嵐山郡?”桑柔眼中亮光一閃,盯著他。


    許昱本硬起的心腸被她明明亮亮的一眼看得潰散全消,撇開眼,微低了聲答:“嗯。”


    桑柔凝眸微思,而後說:“這琴你既然不願收迴,我便收下了。但我既拿你的東西,必然要迴贈一物。你走馬上任,是好事。明日城南,我為你踐行!”


    許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桑柔繼續道:“這不是禮尚往來……”


    “是互不虧欠!我知道!”許昱打斷補充,但已覺得十分滿足。


    桑柔眼中微暗,心中歎道,不,是無利不用。


    **


    桑柔在外頭溜達一整日,迴到府中,天色擦黑,已快入夜。


    大門口兩列長長燈籠已燃起,朱門卻仍洞開。


    她皺著眉,往饗廳走去。


    燈火灼灼,一群人圍桌而飯,氣氛安靜地近乎肅穆。


    主座的位置上,此刻,一人端坐,舉箸夾菜,動作優雅,不再是呂忠,而是,顧珩。


    看到他,桑柔並無意外,隻是胸中一顆心還是止不住劇烈跳動起來,所有的情緒在他清清淡淡投過來的一眼間,瞬即被挑起。


    他放下碗筷,與她對視半晌,而後緩緩道:“迴來了。”


    桑柔點頭:“嗯。”


    四下無聲,夜風可聞。


    劉氏見氣氛不對,忙解圍說:“阿柔,吃了晚膳沒?快過來吃點。”


    桑柔環視一桌子的人,此刻都停了手中的動作,望著她。顧珩盯著她目光有絲緊張,好似知道她接下來薄唇輕啟會說出拒絕的話,眼中的希望單薄地稍稍一碰就會破碎。


    桑柔答:“好。”


    顧珩雙眸一刻間似被點亮千頃星光,粲然讓她不敢直視。


    她坐在他身側。


    他很克製,晚膳結束,就起身告辭,閉口不提他等了她一整天的事,也沒談及其他事情,似他這一整日漫長的等待,就為的看她一眼。桑柔不可能做挽留,隻是沉默地跟著呂忠送客,盡到地主之誼。


    他定然知道她這一整日都在哪裏,找到她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他卻選擇這樣安靜地等待和守候,逼急了她,隻會讓他逃得更遠。


    顧珩辭別呂忠,上馬車後,又轉過身來,望著桑柔,說:“明日……”


    “明日我有事,恕難從命。”不及他說完,她就已拒絕,冷硬決絕。


    顧珩卻半點不惱,臉色柔和體諒,點點頭,說:“我是想說,明日漠王邀我去圍場賽馬


    ,所以我不能來了。”


    桑柔愣了愣,顧珩已轉身進了馬車。


    馬蹄噠噠,攪得一顆心紛亂如麻。


    **


    明陽高照,城南口,許昱告別一群送別的親友同僚,上了馬車,往城外駛去,沒過多久就停下,在了牆角處。


    他心中忐忑焦急,心中揣度著桑柔到底會不會來。可還沒揣度出個所以然,車廂被輕輕叩響。


    他一撩開簾子,入目便是桑柔眉目清麗絕世的臉。


    她仍是一襲男裝,望著他,淺淺笑開,說:“我沒遲到吧。”


    許昱半晌才找迴聲音,心中激動難平,可表情卻淡然隱抑:“沒。”


    桑柔籲了口氣,拍拍胸脯,道:“還好還好。我給你來了踐行禮物。”說著往後一招手,一小廝走上前來,手中提著一壺酒。


    “這是上等的梨花釀。今日且讓我們暢飲一番!”


    說著上了馬車去。


    車廂中嬉笑不斷,酒香四溢。


    半時辰後,桑柔下車來,已是醉容醺醺,腳落在地上都有些踩不實,口中還嚷嚷著不醉不歸。許昱似是喝醉了,竟沒有出來相送,亦未作答。


    馬車很快駛出牆腳,向大道奔馳而去。


    桑柔由方才帶來的小廝扶著,租了輛馬車,迴府去。


    顧珩從圍場歸來,成束與他匯報著這一日桑柔的行蹤。他一邊卸著身上的騎裝,一邊聽著。


    “她什麽時候迴的府?”


    “未時三刻。”


    “你說她喝醉了?”


    “嗯。姑娘帶著酒與許昱踐行,而後與他在馬車中喝酒,出來時,便已醉得有些迷糊。”


    “許昱呢,什麽反應?”


    成束搖搖頭:“並無反應,該也是醉倒了。”


    顧珩眸色沉沉,思索著什麽。


    “主子,有什麽問題嗎?我們的人親眼看著姑娘迴的府,緊接著呂夫人過來扶著她迴房休息。我們的人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姑娘視線……”


    顧珩卻這句話裏,幡然醒悟過來,一手扯過架子上的外衣,套在身上,出了門去。


    成束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此次重到呂忠府前,顧珩沒再像上次那般,讓人通報,而是直接翻牆入了桑柔所在的院子,一把推開桑柔的房門。


    屋內床幃裏還躺著一個人,他幾個箭步走到床前,卻驀然停下。


    她睡得很熟,臉掩在錦被下,唿吸聲穩勻。


    顧珩原本伸出停在被上的手一下收迴,轉身出了屋子。


    成束候在屋外,見顧珩臉色霜白,忙上前問:“主子……”


    “她走了。”


    “啊?”成束驚愕,“怎麽會?”


    “她怎麽會沒離開過你們的視線,從進入馬車開始,她就沒出來過。”


    為了躲避他,她真是煞費苦心。


    “許昱的馬車派人跟著了吧?”


    “嗯。”


    “好,追!”


    “……”


    **


    靜默了半天的車廂,桑柔最終打破了寧靜。


    “到前方渡口就將我放下吧。”


    許昱握著杯子的手一緊,看著她說:“你要去往何處,我送你。”


    桑柔搖頭:“你送不了我。”


    “你這樣匆匆落逃,一個人走肯定不安全,要是被追上了,或者遇到壞人怎麽辦?”


    桑柔笑了:“安全?你可知,你的這輛馬車早就被人盯上了。”


    *******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大標題是個預告。還在出差中,明天最後一天,迴來後,會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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