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天的思考,李雲並不是沒有收獲的。


    不管什麽時代,經濟建設永遠是基礎之中的基礎,而越州這個地方想要在李雲手裏強盛起來,首先當然是要有錢。


    如果是太平盛世,或者說至少是個沒這麽亂的時代,肥皂,玻璃,以及其他種種很容易弄出來的現代製物,大概能在五年左右的周期,開始給李雲產生巨大的迴報。


    但是現在,亂世眼見著就一步步邁過來,中原的戰亂情況,李雲都已經接到了好幾個傳聞,這種情況下,那些非生活必需品,就不是那麽好賺錢了。


    不止是這些非必需品會失去大部分效果,就算是大周王朝的銅錢,說不定都會失效,畢竟在亂世,什麽都不值錢,隻有兩樣東西值錢。


    一種是生活必需品,另一種…


    是能夠搶來生活必需品的工具。


    因此,在越州穩定強大之前,那些現代製物李雲必須要放一放,他的思路一定要轉變過來,要把目光放在那些生活必需品上。


    卓光瑞猶豫了一下,微微低頭道:“李將軍,下官家裏是楚州人,早年家裏的長輩,替朝廷管轄楚州的鹽場。”


    李雲立時明白了。


    這個時代,想要豪富,這種專營的買賣自然是頭一個。


    隻可惜,不同於到處都是鹽場的楚州,李雲管著的越州,並沒有那麽多的鹽場,而且他也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從朝廷手裏把鹽業給握在自己手裏。


    那樣,朝廷很快就會派欽差下來了。


    卓光瑞喝了口茶水,開口道:“從我父親開始,便不經營鹽業了,我家伯父生前做官,再加上家庭殷實,因此家裏有不少田產,順帶著再做一點糧行米鋪,還有布匹生意,雖然不能算是豪富之家。”


    卓知縣輕聲道:“但至少是能過得去了。”


    說到這裏,他抬頭看著李雲,笑著說道:“說起來,下官家裏幾代人,最不成器的應該就是下官這個知縣了。”


    李雲“嘖”了一聲,微微搖頭道:“我要是卓知縣,就老老實實在家裏做富家少爺了,幹什麽出來,當什麽縣官。”


    “沒有辦法。”


    卓知縣微微低頭道:“家裏這一代人,隻有下官這麽一個讀書人,因此也隻有下官能出來做官,先做一兩任知縣,過個七八十來年,要是能做個刺史,便夠用了。”


    “不然,家裏的產業…”


    卓知縣默默歎了口氣道:“都不踏實。”


    李雲啞然一笑。


    這個卓知縣,倒是實在。


    不過他說的,也都是實情,按照他的說法,卓家在楚州,一定是豪富之家,而這麽龐大的家業,家裏要是沒有個當官的。


    太不踏實了。


    畢竟,這是個官本位的社會,要是被人家給盯上了,家裏再有錢,最終也是竹籃打水,為他人做嫁衣裳。


    李雲跟卓知縣敘了會舊,才終於說起了正事。


    “卓知縣,你也知道,李某人原先隻是青陽的一個都頭,並沒有當過官,現在被委任鎮守越州,對於這些地方的事情,實在是一竅不通。”


    “現在越州百廢待興,我想要著手治理好越州,卻無處著手,卓兄是官場中人,能不能指點指點?”


    “啊?”


    卓知縣一臉震驚的看著李雲,愣神了好一會兒,才撓了撓頭,開口道:“李將軍,你奉命鎮守越州,隻要保證越州不會再生叛亂就是了,這越州的其他事情…”


    “不是下一任刺史的事麽?”


    他一臉不解:“下官聽說,新任刺史,過了年關就到了,還有兩三個月,李將軍你保證越州境內不亂,叛賊不再起事,就算是盡了職分了。”


    “至於越州的衰頹…”


    卓知縣微微搖頭道:“被反賊這麽一鬧,整個越州至少要一二十年才能恢複元氣,這是細水長流的事情,急不得。”


    “新任刺史到了,恐怕也是這個路數,維持官府,保證治內不亂,剩下的事情,就隻能靠慢慢恢複了。”


    李雲皺眉。


    從職權上來看,越州不管是百廢待興,還是百廢俱興,都的確跟他這個鎮守將軍,以及未來的州司馬,沒有任何關係。


    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卓光瑞接著說道:“李將軍,下官在剡縣的時候,聽李將軍的屬下說,朝廷要免越州的錢糧,一直免到明年年底,從顯德六年才開始收錢糧,這事是不是真的?”


    “下官在縣衙,沒有收到朝廷的任何文書。”


    卓知縣感慨道:“要是朝廷的確是這個政令,那麽越州恢複起來,應該會快上不少,不過怎麽也得四五年時間,才有可能恢複如初了。”


    李雲低眉想了想,開口道:“不管怎麽說,今年的錢糧肯定是不收了,明年的錢糧,到明年再說,至於越州的政務我該不該管。”


    李某人笑著說道:“大將軍臨走之前,給我留了手令,令我鎮守越州,負責越州一切事務,且不說刺史來之前,越州的政事都是我的責任,就是刺史來了之後,也要配合我平叛剿匪。”這話,讓卓光瑞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再看向李雲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這位卓知縣沉默了許久之後,緩緩點頭:“李將軍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下官會盡力配合李將軍的一切政令。”


    李雲這才滿意點頭,拉著卓知縣一起去吃飯去了。


    這一頓飯,李某人問東問西,問了卓知縣很多關於政務如何處理的問題,卓知縣也不嫌煩,規規矩矩的迴答李雲。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時間,五個外地縣,以及一個附郭越州州城的越城縣的負責人統統到場,一起來拜見李雲這個越州的新任長官。


    之所以說是負責人,是因為這六個人裏,隻有卓光瑞一個人是戰前剡縣的縣令,其他五個人,不是縣丞就是縣尉,甚至還有主簿,典史過來,作為各縣的負責人。


    足見裘典的這場叛亂,對越州,尤其是對越州的統治階層,造成了多大的變動。


    甚至可以說,越州原本牢不可破的統治階層,被裘天王硬生生打了個粉碎。


    這種行為雖然伴隨著血腥,伴隨著累累枯骨,但是同時也給李雲帶來了機會,一個重鑄越州的機會。


    畢竟在座的這些人,除了卓光瑞之外,其他人都隻是暫領各自的縣,屬於“臨時工”,如果李雲能夠讓他們這個臨時工一直幹下去,自然不難得到這些人的忠心。


    對於這幾個縣的主事之人,李雲還是非常重視的,他知道,自己的團隊想要發展壯大,根基一定要紮根在越州的底層老百姓當中。


    要不然,團隊也就變成了團夥。


    而這些,代他施政的人,就顯得相當關鍵。


    跟他們幾個講了講自己的規矩之後,李雲最後總結道:“一年之內,不得再跟百姓拿任何錢糧。”


    “諸位迴去之後,也應當積極收攏逃出越州的百姓,讓他們迴歸故鄉,各縣的房產,財產,被叛賊侵占的產業,能物歸原主的,都物歸原主。”


    “保證各縣,盡快恢複原先的秩序。”


    說到這裏,李某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單戶五十畝以上的田產,歸還之前,須報到州裏來,由我派人確認無誤之後,再返還原主。”


    這話一出,六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什麽意思?


    有些人看向李雲的目光,已經帶了些玩味。


    很顯然,他們是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武官,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撈那些大戶一筆。


    隻有卓光瑞,默默的看著李雲,若有所思。


    “還有,就是最重要的叛賊問題。”


    說到這裏,李雲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各縣,不得以平叛為名,襲擾百姓,如果發現可疑人等,人少了可以就地控製住,人多了就派人通知州裏,我會派人下去。”


    “是不是反賊,由我來定。”


    這個是最容易忽視的細節。


    這些當官的,沒有辦法從百姓那裏收錢收糧,就會用其他的名目去撈好處。


    其中,給別人扣一頂反賊的帽子,最是好使。


    而這個,其實是李雲目前在越州的核心權力,一定不能下放,要牢牢的握在自己手裏。


    明年越州刺史來了,這個權力,他也要握在手裏。


    六個人都紛紛點頭。


    “下官遵命!”


    “好。”


    李雲站了起來,還想要說話,門外,李正忽然敲了敲門,一臉喜意。


    “二…李將軍,朝廷的任命文書送來了!”


    李雲神色平靜。


    “知道了。”


    說完,他並沒有繼續理李正,而是繼續看向下首的六個人,淡淡的說道。


    “咱們繼續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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