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後的小道上,二少爺周少鍾微仰著頭,問麵前的黑臉漢子:“你又來做什麽?”言語中有些不耐煩,卻又局促倉惶。眼睛往四周看,怕被路過的人發現。

    那男人長得粗矮,搓著凍壞了的雙手,咧嘴嘿嘿的笑:“小爺怎的現在才來?害我恁是等得兩腿發麻,下迴小的再來喚你,須得給我快些則個!”說著,見周少鍾腰上的玉墜新鮮玲瓏,便又伸出二指將它把弄:“喲~,這玩意兒上迴怎的沒見過?不如借小的玩上幾天?”

    嘴裏頭一口一個“小的”,言行卻沒有半分的尊敬。

    阿珂在假山後頭偷看,原來是街上殺豬的秦老四。那秦老四是個癟三賭棍,怎的好端端卻和周少鍾這樣一個豪門少爺搭上了邊?不由看得十分仔細。

    周少鍾很反感地拍去秦老四的髒手,皺著眉頭退開二步:“這是我祖母才賞的,不能拿去給你!”

    秦老四發光的眼神一滯,原本諂媚的嘴臉立刻冷卻下來:“喲~小爺今兒這是怎麽了?枉我大雪天替你把那淫僧收拾幹淨嘍,還替你隱瞞了官府,如今你穩穩坐著周家二公子的逍遙位置,大把的財產等著你繼承,卻如何一個玉墜都不肯借小的賞玩幾日……不該啊爺~”

    他的聲音粗嘎嘎、猥瑣瑣的,一邊說一邊剝開少鍾的肩膀就要往熱鬧之處闖。

    到底還是個十歲不滿的孩子,周少鍾即便反感到底,亦終於慌張起來,忙將他肩膀一抓:“住嘴!本少爺原不過叫你收拾收拾他,你卻將他打死了,我還沒拿你試問,如今你卻要賴到我頭上!我母親管我甚嚴,你三番五次來討要銀子,我哪裏來的銀子給你?”

    說著,將周遭看了看,見沒有人,便從袖子裏掏出來一隻玉簪憤憤一拋,臉上表情好生別扭:“拿去,下迴再來沒有了!”

    隻聽那玲瓏玉簪“叮鈴”聲響,秦老四慌忙伸手握住,盯著看了看,聞了聞,咬了咬——絕色,上品!下一秒又變迴來方才那一張諂媚笑臉:“嘿~好說好說!今日原是看府上老太太生日,特特前來祝壽的,既然小爺不方便,那小的這廂便告辭了,下迴定不再來打擾小爺~~”彎腰躬了一躬,矮壯的個子搖搖擺擺走掉了。

    周少鍾直盯著他消失在小門之外,確定周遭沒有人出沒,方才掉頭離開。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小小年紀,心眼卻已然這般狠辣。

    阿珂在假山後驚詫,她原以為那武僧大抵應是阮秀雲雇人殺了的,想不

    到卻原來是這個十歲不到的孩子……這周家,果然一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便叫杜鵑悄悄尾隨著秦老四,自己往閣樓裏尋柳眉。柳眉卻已經頭疼先迴去了,阿珂便去了廳堂,準備同周老太告辭。

    廳堂裏的氣氛卻好生詭異,夫人丫鬟們個個正襟危坐,阿珂才進去,一雙雙視線便將她齊齊鎖定。看得阿珂奇怪,笑著問道:“咦,你們都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話音未落,一抹鵝黃嬌影忽地衝過來,“啪——”一聲,阿珂白淨的臉頰上頓時便是五指紅印。

    “竊賊,不要臉!”步阿嫵咬著兩排整齊的貝齒,眼裏頭都是憤懣輕屑。

    沒想到這般婉約矜持的女人,煽下來的巴掌卻好生有力,阿珂耳畔“嗡”一聲長鳴,臉頰上火辣辣的痛。伸手撫上嘴角,一絲鮮紅沾於指尖——呐,這就是阿嫵你不對了,這樣眾目睽睽之下。

    心中頓生出一股堵悶,滾滾翻湧。

    卻掏出帕子拭了拭指頭兒,勾著嘴角笑道:“哦呀~,什麽事兒惹得步小姐這樣生氣?”

    步阿嫵年長阿珂半歲有餘,身段隨了何婉娟,窈窕修長,比阿珂要高上半掌。低著看著阿珂,見她眼裏含笑,亮濯濯的,不由微一愣怔——挨了一巴掌,竟然還能這樣笑?

    世家千金,多少年規矩教化,哪裏同這樣的泯頑劣女打過交道?心裏便生出點兒沒底氣,然而卻又更恨——難怪當年少銘哥哥獨獨對個小和尚癡癡迷迷、同吃同睡,卻原來根本她就是個女兒之身!就想呢,那般端端純良的少年,如何肯與周二老爺走一條歪道……怪隻怪他太過純良,才屢屢被這惡女坑害!

    齒縫裏磨出一句:“竊賊,我母親的玲瓏古玉金釵去了哪裏?”

    那言語裏赤果果的鄙夷,一如少年時每一次的與她相見。

    阿珂眯著眼睛,呀,這周、步二家真是好生有趣,怎的次次看人不爽快了,便要汙人偷竊?真當你家裏頭是那金山銀庫,連個釵子都價值連城麽?

    窄袖兒裏伸出手腕,下一秒便也照著對麵女子那胭脂粉顏上同樣煽去。別的先不理論,這一記先還迴來再說!

    “啪”一聲脆響,千金嬌影歪歪倒地。

    “啊——”那少女矯健的姿勢,嚇得丫鬟們尖叫。

    眾夫人原本還在驚詫步阿嫵的反常,此刻卻又怪罪起阿珂的魯莽。

    “住手,還有沒有規矩了?”周大夫人阮

    秀雲本就不喜阿珂,見狀忙使了個眼色。旁的幾個健壯嬤嬤趕緊衝上來,齊齊箍住阿珂的手臂。

    那廂阿嫵隻覺得遭受了人生最大最不堪的侮辱,被丫頭們扶起來,捂著帕子哭:“老太太您要給晚輩評評理……那古玉金釵可是當年太皇太後賜了我祖母,經了父親之手傳給母親的,母親視之如命,如今丟了,傷心得都暈厥過去……若非方才一時心急,阿嫵也不會、也不會失手……嗚嗚嗚,她不肯承認便罷,卻還這樣欺負人……”

    媽啦,剛才打人時的勁兒去了哪裏?怎的我才一煽你,你就秋風掃落葉一般歪倒了?

    阿珂掙著臂上的大手,好生冤枉:“老太太明察秋毫,方才看步小姐臉上一隻蒼蠅,好心替她打走則個,空口無憑的,怎能賴我偷了她東西!”

    周老太太平日裏歡喜阿珂的性子,不太相信是阿珂拿去,心裏頭也想駁一駁大媳婦的威風,便朝嬤嬤們揮揮手:“都放開,有什麽話兒好好說~,大過年的,鬧騰什麽?”又對阿嫵暖聲安慰道:“好孩子莫急,那大夫正在給你母親把著脈,老太我定然替你將那賊人揪出來。”

    嬤嬤們卻不鬆手。

    “趙小姐就不要不承認了!大夥兒上午都在這裏陪著老太太,隻有你主仆二人出去了。出去時您無端端地往我們夫人身上一栽,這事兒我們大夥都看到了,難道還會錯怪了你不成?”步家的婆子大聲說道。

    “嘖嘖,就是。莫非還是我們這些大門大戶的夫人小姐偷去了麽?”

    “不如搜她身吧。”旁的夫人太太們應和著,一勁的隻怪在阿珂頭上。那周家大公子可是京城裏幾家世族公認的佳婿,眾人巴不得讓阿珂這個小戶女子下不來台,頂好將二人姻緣拆了更好。

    阿珂心中百轉千迴,秒秒間將出去時的場麵細細迴憶了一遍,腦海中忽地閃過周少鍾一張局促倉皇的小臉……出門時可不正是被他撞了一下麽?

    便道:“實在不巧,方才在園中閑逛,正看府上二少爺與那殺豬的秦老四交耳竊談。秦老四訛著二少爺的銀子,二少爺便給了他一枝釵子,綠瑩瑩的鑲著鏤金,大約便是步夫人您丟了的吧?若是趕得快些,這會兒那釵子還在他身上,待我去抓了人來再說不遲!”說要便要掙開束縛。

    阿嫵聞言,抬起梨花帶雨的臉兒叱道:“胡說,老太太千萬別再被她騙去!少鍾弟弟此刻正在後花園子裏念書識字,無端端偷我母親的釵子做甚?怕是她又想尋了借口跑路才是……當年扮做

    和尚的麵目騙了少銘哥哥的心,末了偷竊了寶貝逃跑;如今迴來了,卻還是做著當年的勾當,呸。”

    突然的一襲話,說得阮秀雲與林惠茹的臉色俱是一變,見老太太又要插嘴,不由衝她使了個眼色:“老太太稍安勿躁,柳老板與我們交情甚深,這樣的事兒若是誣錯了姑娘,也是不好交代。左右大夥兒都在這,一雙雙眼睛看著便是。”說著命人搜身。

    老太太明白過來,唯有這件事上她與媳婦們是一致的。當年那小和尚逃跑前,可是將二爺周文謹不能說道的勾當聽去了一清二楚,若然她果真是眼前的這個女子,那禍害的可就不隻是大孫子一個,怕是周步兩家多年的交情都要被她破壞幹淨了。

    當然,如果不是,那自是更好。少銘既然喜歡她,日後也就放心由得他去。

    終歸心裏藏著見不得人的隱諱,當下譴開男仆,隻任由著大媳婦繼續。

    眾婆子得了大夫人的眼色,幾個粗壯的便蠻力摁住阿珂手臂,另幾個靈巧的往她身上伸手摸去。

    那廂旁的外人哪裏聽得懂什麽?隻是竊竊私語的看著。

    一雙雙粗糙老手在身上輕輕重重的拆解搜弄,阿珂心裏頭隻是覺得肮髒反胃。那婆子們動作間好不客氣,仿佛將她當成案板上將死的魚,任由她們揉弄……這相似的場景,讓那鐫刻在腦海裏的不堪一幕忍不住再現。好似又看到那沾滿鮮血的束縛之繩、漆黑絕望的旮旯小屋,還有外頭商議著如何將自己毒啞販賣的男人女人……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啊!阿珂心中惡念又生。

    那周夫人打得什麽算盤,她心裏哪裏會不知道?然而她就是不願意給他們看,偏要讓他們提心吊膽著、半信半疑著,偏要看他們一邊兒警惕著她、一邊兒卻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的兒子再次沉迷。

    哼。

    眼看著一件小襖就要被扯開,阿珂雙腳在地上用力掂起,一個鯉魚後仰,那婆子們隻見得一道光影掠過,下一秒個個肩上劇痛,紛紛歪倒在地上嚷嚷起來。卻又不甘心被一個衣鋪裏的小丫頭戲弄,繼續掙紮起來要掐。

    阿珂冷笑,將最先爬過來的那個一腳踹開:“哦呀,這腿腳好生不聽話~!又沒冤枉你偷了人家東西,怎麽胡亂就踹起人來?”

    那婆子倒黴,正正撞在一張小桌兒旁,力道撞得桌上花瓶破碎,軋得她脊背都要裂開。哪裏知道這小妞看起來清秀靈透,竟然還會腿腳功夫,痛得她嗷嗷直叫。

    默默立在桌旁的翠柳

    見狀,靈機一動,隻覺得上天賜了她一個絕好的時機。她心中狠起,豐臀兒往地上一坐,那裂開的瓷片剜破了皮膚,立刻滲出一條血絲兒來。她便捂著肚子慘白痛叫:“啊——,我的兒,老太太救命……”

    場麵亂得一團糟。

    周老太太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早先的時候怪步阿嫵衝動,後又怪阿珂不肯隱忍,這會兒聽一聲“我的兒”,再見翠柳腹下一縷的鮮紅,隻覺得一條老魂都要沒有了。

    翠柳與二爺私通的事兒她早已知曉些許,早先見老二迷著翠柳,也少了出去胡混的日子,她便隻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如今這肚子裏留的,怕不就是他老二下的種吧?那林惠茹自己不生養、又死活不肯從外頭納妾,二房裏總該要留一條香火的……香火可不能斷呐!

    拄著拐杖蹬蹬地走到阿珂身旁,怒叱阿珂:“放肆,這裏是老周家,豈能由得你們這些魑魅魍魎胡鬧!”一邊訓她,一邊急急命人將翠柳抬了下去。

    那廂婆子得空,幾個上來將阿珂手臂摁住。

    周大夫人走到阿珂身邊,一雙冷眼凝著阿珂泛紅的臉頰,心裏頭恨不得也在她小臉上脆生生聒下一掌,然而終究不敢過分得罪大兒子看上的女人。

    因惦記著維護周家的臉麵,又為了要討好老太太,便隻是不陰不陽道:“姑娘真是衝動,翠柳丫頭正是準備收在二房裏的姨奶奶,你看你這樣不小心,莫怪母親剛才急昏了頭。”口中說著,一雙保養得宜的手終於往阿珂腰際處探去。

    盼望已久的,卻又緊張那將要看到的,指尖微顫。

    阿珂冷笑,斜眼向門外一瞟,看到一抹高大身影將將走近,便道:“真是荒謬啊~!莫非這天下,但凡喜歡上你們周家大公子的,就都是那小和尚的化身嚒?竟連男女也不分了。”

    阮秀雲一頓,那笑麵分明更冷:“姑娘說的哪裏話,不過隻是照例搜搜身,若沒有竊去金釵,今日便算是一場誤會。你幹娘那邊,我自會讓人前去道歉。”

    少女窄袖荷襖早已被婆子們扒得淩亂,手指沾上內層的米色中衣,隻須輕輕一挑,底下是紅是白秒秒分明。

    可惜她的手才觸上那細嫩的皮膚,手腕處卻被重重一握。

    “住手。”一聲冷沉沉的磁性嗓音將她動作打斷,抬起頭來,看到年輕武將微凝的眉頭。

    那鳳眸裏光影濯濯,盡是冷光。他說:“你沒有權利。”決絕的語氣,說得不重,卻將距離隔開天

    涯。

    阿珂心中一跳,下一秒一彎長臂伸來,便被周少銘將將裹去了溫暖胸膛之上。他如今不比少年,胸膛暖暖的,身影也好生高大,阿珂被他裹著,動彈不得,聽到他怦怦起伏的心跳。

    阮秀雲嘴角蠕了蠕,訕訕的將手收迴來。瞅著被大兒子那般小心嗬護在懷的女子,指甲暗暗掐進了手心裏……越發覺得她有問題!

    卻還是勻出一抹笑容:“看,被大夥兒鬧騰的,都暈頭轉向了。”

    周少銘卻並不願與她過多的對視,隻是將阿珂緊攬,轉了身往門外走去。他方才其實已經看了一陣兒,親眼見到幾個婆子們的粗魯蠻橫,若非不是翠柳下身淌了紅,他早已經闖了進來。

    心中感動方才不經意間聽到阿珂說的那句話,卻又怪自己未能保護好心愛的女子,恨至親的家人如何不肯容下她?此刻一張清雋容顏好生嚴肅,眉眼間亦都是冷意。眾看客雖愛羨他一身武將剛柔,卻不敢阻擾半句。

    “少銘哥哥。”身後傳來步阿嫵小聲萋怨的嚶嚶哭泣,迴頭過去,看到她哭得釵環淩亂,半邊臉頰腫若紅桃。

    哦呀,看起來下手很重的樣子……阿珂摸了摸嘴角,血跡早已經幹了的,罪證都沒有了啊,這身體可不要太好,傷口複原的這樣快……算了算了,便宜她一次。便在周少銘的衣襟上輕輕一握:“喂,她叫你呢。”

    周少銘的步子頓了頓,知道阿珂心裏頭那些別扭的想法。然而她從來便是惡的不是麽?誰讓自己偏偏愛上她。

    精致薄唇微微下抿,末了隻是從懷中掏出那枚古玉金釵往阿嫵麵前遞去:“對不起,下手重了……我替她道歉,迴去用冰塊敷敷。這釵環拿去給你母親,日後未明真相不要亂下結論。”

    他替她道歉??

    瞅著日盼夜盼那張精致容顏上的距離,步阿嫵眼淚撲梭梭的掉下來:“少銘哥哥,你莫要再被她騙一次……她真的隻是個騙子……”話不成句,想要揭穿阿珂的假麵,卻又怕說出來以後,那男子反而會更加對她沉迷,矛盾糾結。

    周少銘卻已經走了。

    ——————

    午間陽光淡淡,小徑上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在陽光下遊移,那影子的主人卻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

    前方的女子墨色青絲淩亂散落,一件窄袖荷襖上斑駁沾染著胭脂茶水,可以想象方才有多麽狼狽。周少銘心中隱隱鈍痛,他今日才算真正見識到家人們的荒謬,若非他途

    中恰好遇到跟蹤的杜鵑,怕是剛才便坐實了阿珂偷竊的罪名。

    看著阿珂步子將將的執拗背影,明明被人委屈了,卻不肯迴過頭來對自己解釋半分,這脾性,真真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遠走的小不歸——那年也是他祖母的壽辰呢,她背著一個小布包裹,墊著腳尖隻是在園外張望,心中應是也有許多的話要講吧?……可惜他卻沒有聽她,竟怕自己又與她生出違背倫常的情愫……不怪如今被這樣折磨,他真是該死。

    “……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周少銘終於趕上兩步,扳過阿珂的肩膀。他的個子那樣高,這樣麵對麵站著,阿珂的影子便被他吞沒了。

    阿珂狠狠地推了推,知道推不開,便眯著眼睛笑:“說什麽啊?說我偷了太皇太後的古玉金釵,把步阿嫵打了一巴掌?還是把你們家的傭人踢翻了,踹了你貼身丫鬟肚子裏的香火?或者……又欺騙了你的感情?”

    周少銘眉頭越擰越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阿珂說這樣冷情絕義的言辭了,然而每一次聽到,心裏頭還是糾結還是痛:“該死的女人,要如何你才肯當麵承認喜歡我?”

    魁偉的身型俯下來,長臂饒過少女纖柔的腰身,將阿珂緊緊箍在自己懷裏。然而瞅著阿珂紅腫的臉頰,又不忍心責怪她,隻是將修長手指撫上阿珂幹涸的嘴角:“痛不痛?那秦老四我已經派人送去衙門了……我向她道歉,隻是為要顧及場麵,你莫要誤會。”

    “誤會又怎樣,將來你不是還要娶她當大老婆?”阿珂撇撇嘴,隔著武將黑色鑲銀邊兒的蒼鷹官服,在那跳動的胸膛上砸了一拳頭……該死,明明打的是他,怎麽痛的是自己?

    那句喜歡他的話原就是阿珂故意說給周少銘聽的,方才眾人粗魯圍攻她時,她便下定了惡念——從現在開始,當真欺騙他!反正都說她騙,不騙白不騙……騙了也是白騙,就當還了小不歸一場癡戀好了,又不會真的愛上他。

    周少銘本來心中糾痛,聽了這話緊蹙的眉頭卻忍不住鬆開……該死,女人吃醋起來便是這個樣子嚒?

    他覺得自己真是被阿珂折磨瘋了,一忽而說句話將他噎死,一忽而一個白眼卻將他幸福到天堂。

    該死的,便是當真騙他他也認了!

    他想做著嚴肅,好刹一刹她的刁蠻,唬一唬她撒嬌,卻又怕將她好容易逼出的一絲兒醋意趕跑,那清雋容顏默了默,隻是冷冰冰道:“隻你一個……今生今世都沒有你逃離的份!”

    阿珂

    尚不及聽清楚,腳下一空,整個兒便已經被他騰空抱起。瞅著年輕武將鳳眸裏使勁兒捺藏的喜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頭莫名一絞……喂,你不要太好騙呐!有必要一句話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嚒?

    ……

    霖楓苑收拾得好生清簡幹淨,院子裏置著練武的行當,書房呢,卻滿是筆墨淡香,原來他雖棄文從了武,卻還是放不下少年時的喜好……終究藏著一顆書生柔軟的心腸。

    阿珂在屏風後悉悉索索收拾著裝束,心裏頭急著迴家,卻又怕臉上的紅痕讓柳眉看到。那個妖精般的女人,平日裏雖喜歡“虐待”她,然而若知道自己在外頭受了欺負,怕不是又要殺將將鬧上門來一場。左右都是自己的舊仇,卻不要讓他們亦參合進來了。

    盆中嫋嫋霧氣升騰,熱水被她撥得叮咚聲響,那屏風上便印出來一抹少女婀娜莞爾的嬌影。這樣的場麵,就好似一對新過日子的小夫妻,看得周少銘心裏頭軟軟的,盡是暖意。

    一張抽屜打開來,裏頭疊著滿滿的宣紙,上頭字跡淩亂又稚嫩;角落是一個繡著虎紋的小錦囊,清洗得很幹淨,卻很有些年頭了。將那鬆緊細帶拉開,裏麵藏著一截剔透的胭脂白玉,陽光從窗隙小心射進,將那玉身上的紅芯閃爍得如同一滴殷紅鮮血——這些便是小不歸留下來的遺物了。

    周少銘取過盒子,將它們鎖了起來。他不能太自私,是時候收起從前了。

    阿珂才從屏風後走出,臉上還敷著棉布呢,看到周少銘將抽屜小心合起來,又上了鎖,便眯著眼睛問:“周少銘,你藏什麽呐?”

    “一點兒筆墨罷了。你的腫還未褪,怎麽不繼續敷著?”周少銘站起來,掀開棉布看了看阿珂臉頰上的紅痕:“對不起,我這樣的家庭……讓你為難了。”

    精致薄唇觸上少女柔軟的唇瓣,忍不住想吻她;才輕輕在上頭一沾,那欲望卻又催著他將那嫣紅花瓣啟開,探入汲纏,刹不住。

    “喂,我明天要進宮。”阿珂瞥開視線看天花板,臉頰有點兒紅……想不到這與人扮著情情愛愛的日子也好生辛苦,比騙錢搶劫難辦多了。倒難為了李燕何,整日個唱著生死情愛的戲。

    周少銘修偉身軀一頓,今日禦花園裏那青衣少年似笑非笑的傾城之顏頓時浮上眼前——可是因為他麽?到底她二人是甚麽關係,她這樣在乎?

    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欲念,他不知這欲念乃是人性最殷始的獨占之欲,隻是不容人將阿珂奪去半分。大手在

    阿珂腰上重重一攬,薄唇貼著她柔軟的紅唇,吃得阿珂險些都要窒息,很久了才將她放開。

    “好……但你隻能隨在我身邊。”語氣好生冷冽,末了卻終歸還是答應了——他要看看她到底在乎那少年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矮油,更新了。。讓親們等了好久,所以今日大章送上。

    ps1:謝謝小秋秋的留言和地雷,看了心裏軟綿綿的,好生感動tt。表示我一定會努力碼字,爭取下次乃放假迴來看到完結,麽麽噠_

    ﹏<)o

    ps2:捏小球球臉蛋,乃知道“三妹”這個稱唿對於女漢紙而言,素多麽。。多麽。。。什麽麽(@﹏@)~下次在喊,我就。。我就。。乃知道的→→(╰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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