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國建國後,將地方官員的點卯時間,統一改成了辰時正,因此,獨孤曜每天都是卯時七刻出發,走到內城督文司的治所辦事。


    從宅子往北走到內城的治所,也有十多裏的路程,走快些半個時辰就到了,因此獨孤曜是不騎馬的,除了喝點酒,獨孤曜平日裏也是極為節儉。


    自從獨孤涅迴來這三天,卯時獨孤涅便會和白安安一起做早飯,想到這裏,獨孤曜心裏還是略有些欣慰。隻是,獨孤曜堅信這孩子誇不得。送信的第一天,竟然掙了一百八十四文錢,沒等獨孤曜高興,又聽白安安說,獨孤涅竟然提出想從中拿點零錢來使,這麽大點孩子吃喝家裏都管了,手裏再有點錢,那不是惹事的根源嗎?


    獨孤涅也是每天卯時七刻出發,往南走到福迎信訪南門店領活。白天就當練習腳力,研讀《四經》,期間會找個機會去苦樂門,和方梧桐交流《四經》的心得。每天夜裏就悄悄地在房裏修身道,通宵達旦,也算過得充實,隨著戰勁的熟練,天武訣第二層的輕功和棍法,獨孤涅也已經能夠掌握了。


    做到第三天結束時,獨孤涅對送信已經是輕車熟路,越做越順利,三天時間領到了七百五十四文錢。


    唯一有點失望的是,獨孤涅那天向白安安爭取點零錢使時,白安安說,不能讓獨孤涅揣錢,揣著就學壞。隻能允許獨孤涅從所掙的錢裏,每天拿出二十五文,管中午那頓飯和一天喝五次冰鎮糖水。這還是獨孤涅說,就算帶個大水袋,那也不夠一天喝的,還累。而天天路上吃幹糧,白安安也覺得過意不去。


    白安安還強調,到底掙了多少錢,信本上有記錄,要是敢偷藏,那是要挨揍的。


    獨孤涅便打定了主意,中午那頓不吃了,反正早上和晚上吃飽一些。第一天喝過的那冰鎮糖水,也不再買了。運氣好時,有些人家能讓獨孤涅喝一碗水,要是沒遇到那麽客氣的,又渴急了,便到福迎河裏喝一些。如果有物件送到鎮外的山村,那便是運氣更好了。山村裏的河水幹淨又清涼,比鎮內的好喝得多。


    獨孤涅之所以偷偷省下這些見不得人的錢,也是因為記得太叔長樂請自己吃的那根冰糖葫蘆。


    那時獨孤涅心中便決定,決不能隻得人家的好處,自己還心安理得,要做個對別人也有用的人。特別是所有關心自己的人,白銘、屈邈、太叔長樂、蕭蘭、方梧桐等等。


    要是自己手裏有錢,不時也能送別人些小玩意兒,那多神氣啊!


    張瀚海和扶雲上、扶搖天、朱朝天他們幾個,雖然也邀請過獨孤涅放學去街上玩,但獨孤涅一次都沒有答應過,之所以不跟他們一起,也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錢,一群孩子上街,哪有不花錢的。


    有時候聽著白安安罵自己不孝,獨孤涅心中也是很不服氣。


    因為白安安說的是,家裏的十多個兄弟姊妹,獨孤離、獨孤琴、白沁、白鏡,包括自己的親姐姐獨孤沐瑤等,哪個不知道存錢?什麽壓歲錢,平日裏的零錢,都有存下來的習慣。等父母生辰時,還知道買些禮物孝敬,隻有獨孤涅,從來是沒有表示的。


    獨孤涅心中極為委屈,因為除了三叔獨孤康給過自己一百文錢,被小販哄著隻買了三個草莓那次,自己是從來沒有零錢使的。逢年過節親戚們給的錢,白安安說那都是給爹娘的,而不是給獨孤涅的,得悉數上交。


    親戚們都對獨孤涅說的是,獨孤曜和白安安信奉要窮養兒,富養女,對獨孤涅那是期待高。有時候都想悄悄給獨孤涅幾文錢,讓獨孤涅自己使,不用給父母講。獨孤涅接過一次,沒給爹娘講,但過了幾天,不知道爹娘是怎麽知道的,被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自那次以後,爹娘逢人便講獨孤涅的不老實,不知好歹,不孝順,不省錢。但偏偏對姐姐獨孤沐瑤,父母卻是讚不絕口。


    第四天,快到酉時的時候,獨孤涅從南門店接了最後一個活,是送到福迎鎮外南邊的一個山村的書信,也就十多裏的路程,送到了,第二天再去交差便是。


    獨孤涅幹勁十足,不多時,便找到了那個山村,送完了信,來到一條小河邊,見四下無人,便脫得赤條條的,跳下河去喝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穿好衣物,獨孤涅心滿意足,準備迴家吃飯。這時,獨孤涅看到遠處有兩個中年人,正快速地向自己走來。這兩個中年人一胖一瘦,皆是黑色勁裝,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獨孤涅。


    獨孤涅心中警覺,心道不好,但也沒有妄動。隻見那個瘦瘦的中年人抬了一下手,獨孤涅隻覺腳下一陣狂風襲來,一不留神自己竟然就被這道妖風卷到了空中,任憑獨孤涅輕功了得,但也隻能在空中胡亂掙紮,借不得力,自然不能移動半分,獨孤涅強自鎮定,喊道:“你們是誰?要做什麽?放我下來!”


    那個瘦瘦的中年人也不著急,手上保持著一個掌心向上的姿勢,走到獨孤涅身前,說道:“不用著急,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另外一個胖胖的中年人麵無表情,隻是跟著走了過來。


    獨孤涅心道:“應該是修靈者了,肯定是為福迎鎮那件事來的。”於是主動問道:“你是靈修門的人嗎?”


    那瘦瘦的中年人一笑道:“不是,我是天行宗的。”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總是逃避,不是辦法,還是得去麵對的。


    雖然獨孤涅自從決定迴家,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但當這一刻來臨時,獨孤涅難免還是有一些慌亂,隻能強自鎮定。


    獨孤涅又問道:“那大叔我應該怎麽稱唿你們呢?”


    中年人似乎沒想到獨孤涅這麽有禮貌,笑著答道:“我叫胡少卿,你叫我胡大叔吧,這位,你叫他唐大叔就好。”


    獨孤涅冷靜下來,稍稍在空中將四腳朝天的姿勢變成了直立的姿勢,道:“胡大叔,你問吧,我好好迴答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傷害我了?”


    胡少卿很是滿意,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懂事的孩子,隻要你配合,我們肯定不會傷害你。你把除夕夜那天遇到林生鼎的事情,給我詳細地說一遍。”


    獨孤涅假裝驚疑道:“林生鼎?哦,你是說林老爺爺嗎?”


    “對,就是他。”胡少卿點了點頭。


    獨孤涅也沒說讓胡少卿把自己放下來,心想著多消耗他些靈力也好,便慢吞吞地講道:“那天靈修門的那個大胡子大叔,我聽說叫陳二,他讓我去找林老拿什麽解藥,我去找了林老,林老就給了我一瓶解藥。然後後來陳二他們就死了,聽說林老也死了。”


    胡少卿臉上帶笑,說道:“說詳細一點,不要漏過任何的細節。”獨孤涅“哦”了一聲,便道:“那天是除夕夜,我和我妹妹本來在玩,但玩的時候,我不小心打到了她。然後她哭了,哭得很傷心。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勸她,結果……”


    “等一下。”胡少卿似乎是強忍著不露慍色,道:“從你遇到靈修門的人說起。”旁邊那胖胖的中年人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獨孤涅又“哦”了一聲,道:“本來,我妹妹是打算帶我去張記糖鋪買些糖果的,但是我們走到哪裏時,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後來我才聽說,他們是靈修門的人。他們好厲害,殺了很多的人,還讓我們在街上蹲起來。我當時嚇壞了,我想想,想想他們說的什麽來著。”


    獨孤涅做出一副仔細思考的樣子,又說道:“他們說,要讓林老交出解藥,不然就要把我們街上的人全部殺光!對了,巧合的是,林老他剛好是躲進了我的家裏,我當時家裏沒人。然後那個大胡子,就是叫陳二的大叔,他就打了我,讓我去找林老要解藥,還把我家的門給打爛了……”


    胡少卿淡淡地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了,我現在想聽的,是你和林生鼎見麵後,聊了些什麽,我希望你想清楚再說。”


    “哦!”獨孤涅皺著眉頭,仰頭看天,道:“我進去以後,就叫了一聲林老爺爺。但是他在那裏打坐調息,沒有理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就在那裏等了一會兒,我害怕那個大胡子殺我,我就哭著說:‘林老爺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你把解藥給他們吧,不然我們所有人都是要死的。’結果他就一直不理我,什麽都不和我說,我就一直哭,也沒辦法。最後,他才開口說:‘孩子,解藥我給你,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然後他就遞給我一個紫色的小瓶子,然後又對外麵的人說:‘陳二,你不可以用這個解藥,你要放了這些無辜的百姓,我們就恩怨一筆勾銷。’然後我就拿著解藥出去了。”


    胡少卿打斷道:“等等,我聽人說,你也聞了那個解藥對吧?為什麽你沒事?”


    獨孤涅道:“我也不知道。”


    胡少卿麵色陰沉,又道:“接著說。”


    “然後,然後……”獨孤涅皺著眉頭,說道:“然後陳二確實就讓我聞了一下,我聞了一下,他就把我給踢開了。然後我就看著他們都開始打坐,不一會兒,他們就全部都倒下了,最後我隻記得靈修門的人到處在殺人,我心中害怕,就暈過去了,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胡少卿又問道:“那你之後去了哪裏?”


    獨孤涅道:“我爹娘讓我去東臨鎮念書去了。”


    胡少卿轉頭看向那個唐姓的中年人,問道:“還是你來試試吧。”


    那個唐姓中年人伸手在獨孤涅手上一劃,獨孤涅手上便飄出了一滴鮮血,飛到了那個唐姓中年人的麵前。


    獨孤涅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看著自己冒出鮮血的手指,道:“大叔,你做什麽?”。


    那唐姓中年人也不搭理獨孤涅,伸手點了一下那滴血,指尖向上,一陣紅光綻放,就用那滴血在左手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看了半天。直到紅光消散,搖了搖頭,問道:“小子,你練武了嗎?”


    獨孤涅答道:“我練了。”


    那唐姓中年人便道:“向我打一拳!用上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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