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營帳之中,這個原本荒僻的幾乎泛黃發黴的地方……


    原本以為在半月前尚書方大人的獨子方教尉親自前來巡視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卻殊不知前幾日又一下子送來了傳言中是為兄弟們解悶調笑的大皇子妃,讓全軍上下的心都頓時亢奮了起來!


    自然,這也不算是最重要的,在全軍士兵的心終於稍稍平靜下來之時,在天朝京都,甚至比後宮的娘娘女眷們還金貴的公公,誰人不知,這天朝京都,公公比娘兒們還娘兒們的男人,莫說是出宮辦事兒了,即便是外頭采購,內務府一些拋頭露麵的事兒,都不見得會由公公去做!即便去做,也需費蒙著麵紗,或是戴著鬥笠,皇上出宮之時,後宮女眷們可以隨行跟隨,隻是若是公公太監們,便就要飛考量一番了,時而皇上出行的時候,約莫隻有幾個貼身伺候的總管太監會隨身跟隨,粗使的活計若不是侍衛做的,便是宮女做的,而現如今,洛氏跟前兒的張公公,即便是出行,如何也得好生的找個轎子給抬著,如何這騎著快馬便出來了!


    太監騎馬,真是聞所未聞!而方教尉,此刻卻在營長之中,走三步退兩步!


    “我說…張公公,您老這大老遠來跑這一遭!可真沒必要啊!如今…你要這人,我這也沒法給你找迴來啊!”方澈拍著手板叫道。


    他堂堂大老爺兒們,如今卻要對著一個死太監解釋這解釋那的!聶天你小子可把本公子害慘了!


    “方公子這算是說的哪裏話?咱家隻是聽由皇後娘娘的差遣,若不,你倒是以為咱家願意走這一遭啊!”張安尖著嗓子道,臉上更是一臉嫌棄的模樣,還扯扯自己的衣袖,“瞅瞅…瞅瞅…咱家的衣衫都弄髒了!咱家這衣衫可是上個月內務府剛做的,你瞅瞅…瞅瞅!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隻見張安一個勁兒的扭動著身子,麵上塗得如同像鬼一樣的胭脂水粉,原本便不俊俏的五官緊緊的皺在一塊,還嘟著大紅唇,鋥亮鋥亮的發著光,那模樣真是要多惡俗有多惡俗!


    “得得得…您老…我求求您,閉嘴吧先!”方澈捂了耳朵卻遮不住眼睛,身上更是一陣陣雞皮疙瘩……


    “哼…咱家一點兒都不老!你這個小子!說話就是沒有你爹方尚書中聽!不是咱家自誇!在這宮中,不說是後宮各宮的主子娘娘們,咱家這皮膚保養的,咱家敢人第二,便沒有人敢認第一!”隻見張安翹著一根蘭花指道。


    “老張啊…真的不是我說!做一個男人…噢不太監,做成你這樣,那真的是…”方澈乍一眼瞅著那張安一臉不安又期待的模樣,咧開了嘴似乎在等待著下文。


    “棒!”方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算你小子有眼光!”張安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顧自理了一下他的衣衫,便道:“如今,可以跟咱家說了吧!你們把咱們家大皇子妃,給藏哪兒去了?這今日,若是咱家要不到人,皇後娘娘那兒,也不好交代,隻是如今,你也知道,皇後娘娘的脾性一貫不好,這即便是咱家有意為你美言,那也是行不通的!若是皇後娘娘心情一個不舒爽!將怒氣遷怒到您的父親方尚書的頭上,怕是免不得方大人要難做!若是方大人難做,怕是這方公子,日子也不好過!”


    “哎喲我說這公公!您可英明啊!我這營帳就這麽大,這是除了我和弟兄們就一個您啊!”方澈兩手一攤道。


    “小子!別跟我打馬虎眼兒!咱家吃的鹽,可比你吃的米都多,像在咱家麵前耍花樣,你小子,可別打算想糊弄咱家!”


    “公公!隻是我說…張公公您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啊!”方澈眯著眼睛道,似乎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小子!你這話什麽意思?”張安頓了頓手上的杯盞道:“榮王爺的官位,比起你們方家,那可真的是官大的不知道往哪兒去呢!這咱們,好歹也還是吃皇糧的,如今這事兒,多個人幹預了,也就變得麻煩了!”


    “公公!此事是皇上下令首肯的,如今即便是張滾滾有意想讓我交人,這人我也實在是交不出來啊!這大皇子妃是如何失蹤的,公公這般聰明,自然也是知道各中意思的!如今這人是在我這兒失蹤的,公公如今不但不應該感到氣憤,反倒是應該感到慶幸!”


    “慶幸?本公公該慶幸什麽?若是辦不好娘娘的差事兒,咱家,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公公莫急!來,先緩緩氣兒!聽我說!娘娘找你來辦此事,可知道這是皇上授意的?大皇子妃藐視皇威,甚至出言挑釁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即便連大皇子都不願開口出言保她,而如今,皇後娘娘卻要撞在這個槍口上,公公覺得呢?若是皇上由此遷怒於皇後娘娘,你猜這皇後娘娘,是會罰您呢,還是賞您呢!”方澈注意到張安麵色一變,便心下一喜,知道這張安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主兒,就這樣怕事的人,還敢在他麵前裝大爺,若不是瞧著他老爹那層紙糊的關係,生怕這死太監公報私仇!借著洛氏的關係伺機報複他爹,他早便把這個嘰嘰喳喳的死太監給一拳揮了出去!


    “隻是這皇後娘娘說過,務必得把大皇子妃給帶迴去,說是一切後果由她承擔!隻是如今…”


    “嗨!那是榮王妃進宮,皇後娘娘礙於麵子,不得不在榮王妃麵上掙些麵子迴來!您怎麽連這個都不懂!該如何在皇後娘娘麵前混?”


    “你這小子!倒還算有點兒心!隻是如今,人沒了,娘娘那邊倒算是有個交代了,皇上那邊…”


    “我說老張啊!這劫走大皇子妃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自然是想救她的人!至於這一點,便不勞公公憂心了,這即便事在我的軍營,丟了人,那無論如何,也怪罪不到皇後娘娘和您老的頭上啊!”方澈輕拍著那廝的後背。


    “咳咳…小子,輕一點!咱家的老腰!那如今,咱家,便也隻消按照如此先辦了!”張安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是連帶著皇後娘娘被皇上遷怒,那他必然也得吃不了兜著走,誰說不是呢?如今一貫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他活了一大把年紀,可尚且還沒有見過哪一個主子會把奴才的安危記在心上,如此一來,倒也算輸最好結果,人是在營帳內丟的,如何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到時候找不到人大不了就拉了方澈這小子做墊背,到時候即便事是榮王爺、王妃,也沒辦法怨懟皇後娘娘不出手相救,如此,甚妙!


    “老張慢走!來張不送!”方澈笑著將張安欲迎還拒的推出門,好不容易懸著的心方才落下,聶天那死小子也太不厚道了些!這個問題他自己方才怎麽沒有想到,若是這宋黎芳在他這兒丟了!那他如何向皇上交代,老大那邊倒是不打緊,合著這哥幾個是拿他當槍使呢?


    方澈一轉頭,尋思著聶天的去處,卻聽到身後一聲破天荒的巨吼……


    “方澈!你這個逆子!給我滾過來!”那吹胡子瞪眼的,除了自家老爹,還會有誰?!隻是,方德元怎麽會在這兒!隻是此時,城郊營帳方才目送走了掌事太監張安,卻又迎來了尚書大人,最近他們這城郊軍營,可算是蓬蓽生輝啊!


    “啊?爹爹爹…爹…”方澈沒好氣的拍了下自己因為打顫而說不連貫的左臉!他老爹一來,他就犯職業病,真是沒出息!


    “爹?你還知道我是你爹?而不是你是我爹!”


    “老爹!你這算說的哪裏話?兒子心裏,可一直都是有您的!來來來…消消氣…爹來來…喝口水先!”


    “閉嘴!不孝子!這滿是汙垢的地方,你就不嫌髒了你自己的衣裳?每日舞刀弄槍的!真是丟了我方家的臉!”方德元吹胡子瞪眼道,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爹…兒子每日是在為國家盡忠,辦的是皇上的差事兒,老爹你何出此言呢!”方澈皺眉道,心想著這冷麵打聶天,可真是把他害得不輕!


    “哼!你說!是誰給你的膽子!若是榮王妃不過來方府,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老爹!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你這個逆子!還嫌給我惹得麻煩不夠多?你每日在外頭瞎晃!正經事也不見做了多少,每日舞刀弄槍!害的你母親每日為你擔驚受怕!如今竟還到了這個滿是汙垢汗臭的軍營之地,兒子,這兒,就這個教尉,就你認為是個香餑餑,如今,皇後震怒,這般燙手的山芋,你竟也敢接下!日後,你讓你爹,要如何在朝中立足?”


    “爹…我!”


    “爹什麽爹!你每日留連花巷,煙雨樓那種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你以為,這些,你老爹都不知道麽?”方德元似乎在這個地方也是坐立不安,像他這般的文人,如何進過軍營這種地方,光是聞著那些冷兵器的味道,都足以讓他不舒服!


    “既然老爹你連我每日去醉春風都知道了!那還問個什麽勁兒?更莫說是此事了!”


    “你說什麽?”


    “沒…沒…兒子沒說什麽!兒子說老爹您英明呢!”


    “閉嘴!如今此事,你隻當做不知道,此事想必也是睿王爺單針對洛氏而言的,你同睿王一貫交好,想必這件事情!睿王也一定也辦法為你開脫,澈兒,此事的後果,不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睿王的目標一向是洛氏,他有與之對抗的能耐,而咱們,沒有!澈兒,若是你好認我這個爹!就聽爹的話!將大皇子妃放了!”


    “啊?爹!”


    “啊什麽?怎麽了?怎麽,爹的話你也不聽了?你這個逆子,真的是想氣死你爹?”


    “老爹…老爹你別生氣…消消氣…消消氣,不是說兒子不肯放人,兒子我這…人不見了,被人劫走了,許是洛氏或者榮王府的人!”


    “你說什麽!逆子!你…”


    “哎…爹…老爹!您怎麽了?”


    方德元好不容易穩住的氣息一下子又亂了起來,方才到嘴的茶更是一下子噴了出來,嗆得夠慘!


    “來的!你別嚇我啊!老爹!”


    “你這個…咳咳…逆子!簡直丟盡了我方家的臉,你存心想氣死我!”


    “爹!爹你要打要罰,便責怪打罵兒子吧!別傷了自己的身子,兒子求求您了!”方澈急切道,心下更是懊悔不已。


    “逆子!你給我跪下!今日,我便要與你脫離父子關係!你真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若是你母親知道了,該會有多傷心?”方德元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爹爹我從未說過允許你舞刀弄槍!隻是你自己一直執著於此!你爹我一直便不願意!這趟水遠比你自己想的複雜得多!稍有不慎,那跟著倒黴的,便是咱們整個方府!”方德元的手攥的死緊,一天天,一日日,他竟也不知道要為這個兒子操多少的心!


    “老爺…老爺老爺!榮王府差人來傳話了!說是大皇子妃已經安然無恙的返迴榮王府了!聽說身子不大好了,榮王府正火速傳禦醫呢!”營帳外頭,方府一家丁匆匆來報。


    “迴去了……迴去了?老爹!那過錯便不在咱們了!”方澈一勾鼻子道。


    “開心什麽!給我閉嘴吧你!先別高興的太早!阿四!皇後那邊如何?可有消息?可有知道,是誰將大皇子妃帶走的?”


    “迴老爺!聽說此事也驚動了皇後,其餘,小的便不知道了!”


    “逆子!還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跟我走!向皇後娘娘請罪去!”


    “老爹…我…”


    “還不快走!”


    “哎…老爹!輕點兒…別扯我耳朵…哎…老爹…”


    榮王府。


    榮王妃一臉擔憂的支開了身側之人,神色匆匆的繞過屏障……


    “額娘!你為何要將女兒困在這寢房之中,女兒要進宮,麵見母後,將方念柔那個賤人的惡行統統都揭發出來!


    ”你閉嘴!若是還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便先給額娘閉嘴!你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在額娘麵前便也罷了!在皇上和大皇子麵前!你就不能收斂些!“榮王妃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如何說也是自己的女兒,又知道是真受了苦迴來,即便是責罵,也並沒有多較真兒。


    ”額娘!分明是方念柔那個賤人設計陷害女兒!額娘怎麽淨幫著外人說話!“


    ”幫著外人?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額娘為了你,可真的是操碎了心!你有多少份量,旁人不知道,額娘還能不知?


    “額娘!那女兒也是看不喜歡那小蹄子那賤模樣,就會勾搭男人!”


    榮王妃緊張的捂住宋黎芳的嘴道:“乖女兒!這話你在額娘麵前說也就罷了,隻是在皇後娘娘麵前,甚至是大皇子麵前,你都說不得!若不,終究是會惹禍上身的!”


    “額娘!女兒也隻是受了苦,這不就對額娘抱怨一下麽,隻是這方念柔,這個仇,女兒記下了!來日,定當要她加倍償還!”


    “乖女兒!額娘誠想著,那拓跋公子前去宮中向皇後娘娘請罪,那定當是能拖延些時間的!隻是如今,額娘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你可得仔細聽清楚了!”


    “額娘放心,拓跋詢是皇後娘娘的表外甥,皇後娘娘對她一向喜歡的緊,一定舍不得責罰!”宋黎芳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身子這會兒倒是舒爽極了!


    “女兒!額娘已經對外宣稱你身子不舒服,待會兒,會有太醫院的太醫來為你看診,在看診之前,你得把這藥吃下去!”榮王妃小心謹慎的自逛袖之中拿出一個瓷瓶,從裏頭倒出一顆藥丸。


    “孩子,若非迫不得已,為娘是不會用這個辦法的!如今,你可一定要體諒額娘的心!”榮王妃語重心長道,瞧著宋黎芳卻是諸多無奈!


    “額娘…這個…是什麽!”宋黎芳一臉不解道。


    榮王妃瞅了瞅四周無人,方才壓低聲音附耳向宋黎芳言說了些什麽!


    “額娘!你瘋啦!這可是欺君之罪!一旦被發現,那是要株連九族的,就連我大皇子妃的地位也會不保!女兒如今不是已經沒事兒了麽?看到父王的麵子上,隻要我好生的給皇上認個錯,他定會不忍心罰我!皇後娘娘那兒,拓跋詢也會與我言說!”宋黎芳顫著聲音道。


    “住口!芳兒!你怎麽就不懂為娘的苦心呢?如今你是騎虎難下!不管如何,此時可大可小!皇後娘娘可以不追究你逃營之事,但皇上呢?睿王呢?他們會輕易放過你麽?拓跋詢是皇後母家的人!若是有心之人借此機會,那便是包庇之罪,皇後難逃幹係!洛氏是朝中大族!到時候定會舍了你!而大皇子,你一個被送往軍營之人,他還會要你麽?唯有這個辦法,方才能保住他對你最後的憐惜,皇上才會不忍追究!皇後更是會對你另眼相看!”


    “額娘…我…”


    “芳兒,到時候借著這個機會,也好除去了那討人厭的方念柔,這不是你最想做的事麽?”


    “對!我要除去她!額娘!芳兒聽你的!”


    榮王妃寬心的淺笑著,卻又眸色淩厲道:“拓跋詢那孩子看得出來對你頗為上心,芳兒,你要懂得好生利用!”


    “女兒明白!”


    洛氏陣仗頗大的自宮中駕臨榮王府,滿大幫子的禦醫進進出出——


    洛氏自轎攆上由著芳華扶著緩步走入,卻是鳳眉微皺,輕悠悠的歎了口氣道:“這陣仗,竟真是頗大啊!這榮王妃,不覺得太過浮誇了麽?詢兒,你表嫂,可有傷著?”


    一身白衣的拓跋詢殷勤的上前,扶著洛氏的另一隻手道:“表姨母,表嫂受了驚嚇!身上更是多處擦傷!如今這榮王妃心疼自己的女兒,多傳些禦醫前來也是不容置喙啊!表姨母你說是不是!”


    洛氏沉愣了半晌,便擺手道:“罷了!如此,便進去吧!”


    “等等!站住!本宮問你,大皇子妃如今怎麽樣了?”洛氏現在著實沒有法子真正的來關心宋黎芳的情況,在她看來,榮王府在宋旭沒了兵權之後,便再也比不得往日了,如今這宋黎芳又給她惹了這不大不小的事兒,本來聽著張安的來報,她還心中竊喜,恰好可以趁著此事,等霍昭迴來參方澈一個失職之罪,將那霍之皓的爪牙除去一個也好!在她眼裏,這官家如何,若是去到了軍營那種肮髒的地方,這身子,大抵也是不幹淨了!尤為是進了她皇家的門,心裏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下的!隻是如今,拓跋詢這臭小子又給她火上澆油,偏生她還舍不得懲罰了這孩子!如今這事兒,怕是真正同她掛上勾了,想脫身,便也難了!


    “迴皇後娘娘!根據微臣的診斷,皇子妃娘娘身子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以及路途顛簸,有些…”那太醫沉楞半晌,方才道:“有些動了胎氣!”


    洛氏聞言兩腳一哆嗦,向後連退了幾步,若不是拓跋詢眼疾手快的扶著,指不定就向後栽去了!卻沒有注意到扶著洛氏的拓跋詢的手也分明一抖,若是表嫂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兒,還會這般關心疼愛他麽?罷了!他在想什麽呢!表嫂同大皇子表哥有了孩兒,那分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啊!該死的!他又亂想什麽!表嫂這般心地善良的人,上天定會好生眷顧!


    “你說…懷孕了?”洛氏眸色緊張道,甚至不顧形象的死死揪著那名禦醫的袖子。


    卻未等那名太醫開口迴答,便顧自將他推開,神色匆匆的疾步而入……


    “參見皇後娘娘!”


    “娘娘!妾身見過娘娘!”


    洛氏冷眸瞪了一眼榮王妃,便大步而入,徑自繞過屏風——


    “母後…黎…黎芳見過母後!”宋黎芳麵帶病色的斜倚在床榻上,微微躬身道。


    “表嫂!你沒事兒吧!”


    “詢兒!這是你表嫂的閨房!你如何能進?即便沒有行過弱冠禮,你今年已經十四了,早已到了成年的年紀!如此這般,成何體統?”洛氏不辨冷暖道。


    “皇後表姨!是詢兒的錯!”


    “詢兒!表嫂無事,身子已經較之方才要好太多了!母後,詢兒也是擔心兒臣!母後莫要生氣!”


    “罷了!詢兒!你先退出去!”看著拓跋詢目光緊鎖著宋黎芳退了出去,她意味深長的瞧了一眼宋黎芳,卻瞅見她病弱的姿態,輕咳了幾聲,素白的手輕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洛氏的目光不禁下移,到了那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眸色一緊,大步而出——


    瞧著屏風外頭至今還跪在地上的數名太醫,神色淩厲道:“一個個腦袋都給本宮拴在褲腰帶上,本宮再問你們一遍,這大皇子妃的身子,可有什麽大礙?宋太醫!以往張福清不在宮中,可是一貫都是你替本宮和各宮娘娘看診的,你的話,本宮信得過!”


    “娘娘!微臣惶恐!皇子妃娘娘的身子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路途顛簸,有些…動了胎氣,不過隻消微臣稍加開兩服藥調理一下便無大礙了!娘娘放心!”


    “懷孕了?”洛氏沉默半晌,“如此!你等便下去吧!好生給皇子妃開安胎藥!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本宮要了你們的腦袋!”


    “臣等遵旨!”


    “娘娘!如此…”


    “派人去給皇上和皇太後報喜!叫榮王妃進來吧!”洛氏揮手道,如今這孩兒,倒也算來的是時候,隻是方才瞧著榮王妃同黎芳,卻並未有什麽不妥,太醫院眾多太醫,以榮王府之力,尚且沒有辦法眾口一詞,顛倒是非黑白!此事,方才還要等泰兒迴來才有論斷!


    “娘娘!妾身見過娘娘!”榮王妃半弓著身子道,卻一邊在用手絹抹著眼淚!


    “免禮!你這是做什麽!這是喜事,這般哭哭啼啼的作甚?”洛氏頗為不喜道。


    “皇後娘娘!妾身隻是…隻是為芳兒感到難過傷心,她畢竟是妾身的親生女兒,如今卻遭受這樣的苦楚!妾身作為母親,實在是一時傷心所致,若是由此衝撞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你這話裏話外的,便是在央怪著本宮不管不顧黎芳的死活了?”洛氏挑眉道。


    “娘娘恕罪!妾身不敢!”


    “額娘!母後!”


    “咦…你這孩子,怎麽起來了?沒瞅著太醫方才說你動了胎氣,胎性未穩?怎能如此不當心?”洛氏言語之中頗有責怪意味,然同平日裏的苛責嚴厲也是大相徑庭的!


    “母後說的是!芳兒明白了!額娘切莫傷心!”


    “皇子妃娘娘!讓奴婢扶娘娘迴榻上躺會吧!”芳華熱絡的說道,與往日一板一眼的嚴苛模樣更加時南轅北轍!


    “母後!隻是芳兒這次熱惹惱了父皇,還連累了母後同額娘!芳兒實在是打心眼兒裏過不去!母後,若是要責罰,便責罰芳兒吧!切莫怪罪母後同詢兒表弟!”


    洛氏鳳眉一簇,“如今恰巧你有了身孕,本宮在皇上那頭也好交代,即便是皇上有心怪責,看著這孩子的麵子上,皇上也定是不會追究!你這個丫頭!此次也算輸是因禍得福!如今這有了孩兒,那邊更是得好生的抓住泰兒的心了!別隨隨便便的便讓那些個阿貓阿狗便攥著泰兒的心了!到時候連你這個正式的位置,都保不準在哪兒呢!”洛氏挑眉道。


    “是…是!謝母後關心提醒!芳兒一定會謹記!”


    “皇子妃娘娘!當心啊!如今您這身子,可是金貴的很哪!”芳華瞅著宋黎芳腳步下險些一個踉蹌,身子瞧起來虛浮的很,便眼疾手快的扶住。


    “皇後娘娘!榮王妃娘娘,方尚書攜子求見娘娘和榮王妃娘娘!”


    “方德元?”


    宋黎芳狀作懼怕狀道:“母後!額娘,就是那個方澈,他受了睿王之命,竟允許手下之人對欺辱兒臣,若不是…若不是兒臣寧死不屈!母後您是知道的,兒臣的性子,即便是死了,也不會願意自己的身子髒了!方才那個時候,可真的是嚇壞兒臣了呢!”宋黎芳可憐兮兮道。


    洛氏的麵色不甚好看,雖說知道方澈是霍之皓的人,但也不得不念著方德元的麵子上,方德元為官清廉,即便是皇上也大加讚賞,如今又攜子前來謝罪,倒是也說不得,怪罪不得!


    隻是為了暫且安撫宋黎芳的心態,洛氏卻又不得不出言道:“芳兒!如今你恰巧處於風口浪尖之上,待人處事,一定得比原來更未寬容大度!方才能得到皇上以及泰兒的諒解!母後這麽說,你可明白!尤其是這些話!皇上一貫不喜歡後宮幹政,更加莫說這方尚書是皇上一直以來仰仗的朝廷重臣!母後的意思,你可明白?”


    “母後…”宋黎芳頓了一下,卻瞅見洛氏身後榮王妃意味深長的一眼,便顧自乖順道:“母後的意思,芳兒明白!方大人是朝中重臣,方公子是當朝的武狀元,自然是父皇看中依仗的對象!芳兒…不會讓母後為難的!”宋黎芳昧心道。


    洛氏滿意的點點頭,“宣!芳華!你好生的陪著皇子妃好生休息!在大皇子殿下迴來之前,你就待在榮王府,好生的伺候皇子妃娘娘!可明白?若是有了什麽差錯!本宮唯你是問!”


    “奴婢敬遵娘娘懿旨!”


    “皇後娘娘!這芳兒是切身的女兒,身在榮王府,妾身定當能好生照顧她,不用勞煩芳華姑姑了!芳華姑姑是皇後娘娘跟前兒的得力之人,芳兒何德何能?”榮王妃道。


    “哎!別說了!”洛氏略微揮揮手,“這不是芳華親自照料著,本宮不放心!芳華,日後皇子妃飲食上的欠妥當,你都得好生的同本宮匯報!一點兒不準許遺漏!”洛氏義正言辭道。


    “奴婢遵命!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芳兒!這幾日,你便安心在榮王府養胎,皇上迴來,本宮自會與他言說,本宮過段時日,會叫泰兒親自來接你,這泰兒的心,也著實該好生收收了!”


    “兒臣多謝母後!”


    洛氏複而又輾轉看向榮王妃,低聲道:“這方大人,恐怕也是你請來的吧!”


    “妾身惶恐!”


    “既然是這樣,就隨本宮走一遭吧!”


    榮王妃點頭輕應了下,便抬眸瞅了一眼宋黎芳,這才緩步跟上!


    “皇子妃娘娘,可有什麽不舒服?若是有,可得一定跟奴婢說啊!”


    “嗬嗬…嗬…芳華!我沒事,隻是有些累!若是你便不要在此處伺候了,你這在邊兒上,我也沒法子好好休息不是?”宋黎芳輕聲說道。


    “皇子妃娘娘…隻是這是皇後娘娘差遣下的差事兒!奴婢沒有辦法不遵從啊!若是皇子妃娘娘覺得奴婢礙著娘娘歇息了,那奴婢便在外頭候著,皇子妃娘娘有什麽事兒,可記得一定得叫奴婢?”


    宋黎芳有些不耐煩的點點頭,“知道了!”看著芳華一步三迴頭的不放心模樣,她心裏果真膽戰心驚的很,直到聽到門闔上的聲音,懸著的心方才落下。


    宋黎芳定定的坐在床簷上,盯著雕花屏風,許久不曾迴神,如今,她可謂是箭在弦上,退無可退了!


    她抬眸,一改方才那柔弱憔悴的模樣,額娘說的果真有道理,在這後宮之中,唯有皇嗣,才是真的能保住自己的辦法,隻是如今,她抬手輕撫上自己的小腹,那兒尚且平坦的可怕,更是肚腹空空,什麽都沒有,而今,她有的,卻不僅僅是心虛了!而是她真的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利用這個孩子,做些什麽!


    額娘的話還言猶在耳……


    “女兒!這是宮中秘藥,一貫是後宮妃子們為了奪得皇上的寵愛,偷偷服用的,隻是在天朝建朝初期,便已經被列為禁藥,懂得煉製此藥的人皆已殞命!漸漸的,這藥已經不再為人所知,隻是額娘在尚未出閣前,府中曾經收留過一個下人,當時也隨著額娘嫁入了榮王府,起初額娘並不受寵,隻因為這府中妾室眾多,額娘又身懷無孕,沒有孩子,便意味著那樣天下,額娘空懸著一個正妃之名,卻一直都無所出,漸漸的,你父往也就與我疏遠了!而後,正當我慌神之際,那名伺候我的奴婢方才吐露出她便是當年因為禁藥一案而被株連九族唯一留下來的一脈,而後又諸多流離,亙古演變,直到那時候,便隻要她一個人還存活在著世上,直到後來被變賣至我府中為奴,後來見我一再被冷落,方才將這個法子告知我,並偷偷為我煉製了這秘藥,隻需要服下一顆,便能保證三月孕相!”


    “額娘!那若是三月之後呢?”她訝異問道。


    “三月之後,那自然是孕相消失不見!”


    “盡然有如此奇藥?”宋黎芳心下恍惚道。


    “我也是後來方才知道,此藥即便神奇,但惟獨便有一個不好的地方!”


    “是什麽?”


    榮王妃沉了沉眸道:“三月之內,若是你無法讓自己懷孕,那三月過後,便再也無法懷孕!若是三月之內有孕便不會影響你今後的生子!”


    “什麽?”為了短暫的三月光景,便要一輩子都失去做母親的機會?這個賭,她…


    “芳兒!母妃將選擇的機會留給你自己!是要…還是不要!母妃便是在服用這藥的同時,得到了你父王的寵愛,也便是在那時,額娘懷上了你!”


    “額娘!芳兒聽你的!隻是這藥,僅此一顆?”


    榮王妃點了點頭道:“這藥,起初便隻有煉製出一顆,隻是我央求著那名女子給我多煉製一顆,並且答應為她保密!”


    “那這女子,可有留下煉製這藥的秘方?”


    榮王妃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自打那女子祖上之人因煉製這等禁藥被株連九族之後,所幸存下來的一脈,曾對先祖發過誓,若是日後再煉製此藥,便不得好死,事後,那女子便自盡了,自盡那時,便隻同我說要保重!也並未留下什麽秘方!也則正是我知道此事,便央著她多煉製一顆,以防之日後有用處!本以為,我會帶著這藥一同葬入黃土,莫不想,還是派上了用場!對象便是你!我的女兒!”


    “娘!女兒打小,便一貫看著父王與額娘相敬如賓,卻未曾想,母妃原來,也是有這麽多的苦衷!”


    “傻孩子!”榮王妃寬慰的笑道:“你爹榮王爺當時屢立戰功,是多少大家閨秀心中的英雄,若不是皇太後是我的姨母,你額娘我如何能順理成章的嫁人進榮王府?隻是這女子,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家,若是沒有子嗣,那便一切都是春閨夢裏,虛度一場罷了!大皇子殿下喜好女色,卻幸好在現在未曾有過子嗣,如今你若是有孕,想必這大皇子殿下的心意也會稍稍迴籠些!指不定皇上一高興,會立了大皇子殿下為太子呢?倒是…我的女兒喲!你便一躍就變成了太子妃!到時候,那該是多無尚的榮耀?”榮王妃看著自己的女兒,語重心長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定是會跟著沾光!


    “額娘!”宋黎芳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喚道:“隻是若是三月之內,女兒懷不上孩兒,那日後,女兒便再難翻身!且這宮中禁藥,若是被查出來,那可是要殺頭的大罪!額娘!女兒又教您擔心了!”她這一輩子,眼見著得到了不少,卻似乎什麽也未曾有過,如今,更是連大皇子的唯一一點兒憐愛也失去了!皇後待她一貫刻薄,若不是當初拓跋詢執意要她做嫂嫂,隻怕是被削了兵權的榮王府是無論如何也入不了洛皇後的眼。


    宋黎芳的腦袋昏沉的可怕,她一直刁縱任性,即便在人前偽裝的溫柔嫻淑,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如今,即便連一貫和睦敬愛的父王與額娘之間的情分也都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


    “額娘!”宋黎芳淡淡悠悠的道:“芳兒小的時候,曾最羨慕父王額娘,父王隻有額娘一個女人,如今想來卻不是!”


    “女兒!你當要知道這一切,母妃做來都是為你好!若非如此,即便單單洛皇後那一關,你便過不去!更談何說皇上的諒解?大皇子的寵愛?”


    宋黎芳點了點頭,顫抖的手微微結果榮王妃遞過來的藥碗,那深沉的黑色,似乎蒙著一層她看不懂的塵埃,但她知道,隻要吃下去,一切,便都能塵埃落定了,三月之內,她若是懷上孩兒,那邊是日後的榮華富貴,即便是方念柔,也休想好過,隻是三月之內,她若懷不上…那麽,我不好過,你也一輩子別想好過!若是有朝一日我宋黎芳下地獄,那定要你,陪著我一塊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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