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他還以為此生此世是見不到她了。


    剛停好車,陸墨歸就下了車,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這孩子就邊喊邊往對麵跑,橫衝直撞。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陸墨歸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然後,闖進他視線的那抹纖瘦身影將孩子拉走了。


    他怎會不識得?


    這五年來,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他闔上眼都能看見她。


    隻是他從未觸碰到她,一伸手就散了,所以他連開口都不敢,生怕驚擾了她。


    現在,他還覺著不真實。


    白夏一怔,熟悉的懷抱溫度,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周身,差點將她重新拉入深淵。


    那是深淵,五年前她經曆過的。


    猛地驚醒過來,她推開了陸衍北。


    下意識的抬手捋了捋耳邊鬢發,許久,才像是找迴了理智。


    她掀眸,故作鎮定的看向陸衍北,主動打招唿,“陸先生。”


    ……


    白夏不知道陸衍北在看什麽,她說了話,陸衍北也迴應。


    就可勁兒的盯著她看,他眼底分明有濃濃思念和繾綣之意,看著怪觸目驚心。


    她躲開了這炙熱的視線,一時間,相對兩無言。


    如失神般伸出了手,眼眸深處夾雜著試探和小心翼翼。


    手才伸到她臉頰邊,白夏就觸電般的躲了躲,他一怔。


    要不是聽到有車的喇叭聲響起驚醒了陸衍北,他可能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白夏。


    陸墨歸仰著頭看了看白夏,又看了看陸衍北。


    他乖巧的拽著白夏的衣角不放,生怕白夏跑了。


    白夏一時無言,雖想過可能會重逢,但這種重逢方式是她從未想過的。


    一大一小站在她麵前,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來緩解尷尬。


    好在季斐然帶著嘟嘟來了,及時幫她解了圍。


    “媽咪”一看到白夏,邢沉之就將手縮了迴去,邁著腿朝白夏這邊跑。


    白夏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季斐然,目光旋即落在嘟嘟身上。


    她蹲下了身,將嘟嘟抱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季叔叔說媽咪在這裏做公益,所以嘟嘟也想來幫忙。”


    “已經忙完了”


    “那快點走吧!季叔叔答應帶我去吃海鮮大餐的!”邢沉之摟著白夏的脖子撒嬌。


    白夏含糊不清的應了聲,視線瞥向一直沒說話的陸衍北。


    總不能介紹說嘟嘟是他的兒子吧?


    雖說他們之間鬧得不是很愉快,當初陸衍北讓她很是傷情,但這血緣斷不了。


    這親生父子之間,還要她來做介紹,想想都覺得那場景怪異的不得了。


    邢沉之也看到了陸衍北,他輕哼了一聲,顯然是不想搭理陸衍北,隻摟著白夏脖子撒嬌,想快些走。


    “陸先生,你看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帶著兒子走了。”


    “媽媽…”陸墨歸抓著她衣擺的小手緊了緊,想親近她又害怕白夏會不想搭理她,可憐巴巴的抓著她衣角也不鬆開,眼底分明蓄了淚光。


    白夏一哽,她見不得自己的孩子這麽委屈的望著自己。


    雖說老大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可好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豈有不疼的道理?


    隻是這五年她都沒盡過當媽媽的義務,她怕跟這孩子會有所隔閡。


    白夏左右為難,想走也走不了。


    但她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陸衍北愣是擠上了車,還是用的孩子的名義。


    那時,他說,“墨墨應當是想你了,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做東請兩位吃頓飯。”


    嫌棄又能怎樣?自說自話的,說完就直接去跟季斐然交涉了。


    也不知道他跟季斐然說了什麽,季斐然明知她是不願意跟陸衍北扯上關係的,竟也答應了這般荒唐的要求。


    在車上,白夏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後座上,那兩男人坐在前座。


    嘟嘟是賴著她身邊坐著,她看了一眼縮在一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孩子,望著嘟嘟的眼裏滿是羨慕,不由得鼻尖一酸。


    她招了招手,說道,“坐近些來。”


    陸墨歸遲遲不動,許久,才像是確認了白夏沒有排斥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


    分離五年,她也不了解陸墨歸的性子,所以也不知道該開口跟他說些什麽。


    打破車內安靜氛圍的還是季斐然,他正一手開車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是拿了手帕往後伸,“你先包著手。”


    他不說,白夏都忘了自己手上破了皮。


    接過了手帕後,再自然不過的將蹭破了皮的手包起來,綁著。


    兩人之間帶著無形的默契,相處十分自然,看得出來關係匪淺。


    陸衍北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身影,她正低頭包手。


    冷不丁抬頭,視線碰了個正著。


    他視線微顫,隱忍不言,白夏隻是微怔了怔,下一秒就挪開了視線。


    季斐然將他們帶到了桐川有名的海鮮酒樓,事先訂了位置,現在一進去就被領著上了三樓包廂。


    陸衍北從下車後就沒了身影,季斐然看了眼跟在白夏身邊的陸墨歸,他壓低了聲音道,“你跟你前夫還藕斷絲連著?”


    “瞎說什麽,我與他五年前就斷得幹淨了。”


    說著,她又頓了頓,解釋道,“今天是意外”是她都沒想過的意外。


    季斐然沒多說了,隻領著她進了包廂。


    剛落座沒多久,原本下了車就消失的沒影蹤的陸衍北提著袋子迴來了。


    他進了屋後,坐到了陸墨歸身邊,然後將藥袋子擱到了桌麵上。


    “我找了附近的藥店買了些藥,你先給手消消毒,上點藥。”


    “……”


    季斐然微微蹙起眉,不動聲色的將藥袋子提了過來,笑容得體,“有勞陸少。”


    他將袋子裏的藥和棉簽還有酒精都拿了出來,不由分說的拉過了白夏的手。


    白夏被拽著,背對著陸衍北時,她瞪了季斐然一眼,似乎是在詢問他搞什麽鬼。


    季斐然唇角笑意更濃,“難為陸少一片好心,你總不能辜負了才是。”


    “這小傷小痛的也馬虎不得,萬一感染了,那就不好了。”


    感染了才有鬼了,就是蹭破點皮,又不是被狗咬了。


    陸衍北微微眯起細長鳳眸,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白夏既沒死,證明當初邢森就是在欺騙他。


    消失了五年都不肯迴來,狠心到連墨墨都不聞不問,是她心已經變了,還是…對自己死了心了?


    最初相遇的激動慢慢平靜下來,橫亙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是五年的時間巨河。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隔了五年時間,陸衍北已摸不清如今的白夏是變了還是沒變。


    大抵是不同了,她如今變得連陸衍北都很難從她身上找到當初白夏的影子。


    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她蓄了一頭烏黑瑩亮的長發,其實很好看。


    後來她剪短了,朝夕相處的那一年,頭發慢慢長長了。


    他總想看到有朝一日,等她長發重新為自己蓄起。


    如今她又剪短了,五年都沒蓄起來。


    古有割袍斷義,那她呢?


    剪掉三千煩惱絲,砍斷了三千情絲嗎?


    陸衍北一直盯著她看,視線不曾挪開半分。


    這麽赤裸又灼熱的目光,令白夏感到如坐針氈。


    吃頓飯,比上刑場還難受。


    尤其是上了菜後,季斐然剝了蟹肉給她,而陸衍北又剝了蝦給她時,場麵一度尷尬到房內仿佛掉根針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她都沒吃,用筷子撥到了一邊。


    “我聽說陸少跟夏夏以前是夫妻?”季斐然主動挑起了話題。


    陸衍北剝蝦的手一頓,“以前是,現在也是。”


    聞言,眾人皆是一怔。


    白夏狐疑的看向陸衍北,“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我們早就離了婚不是嗎?”


    “我們何時離婚了?”陸衍北似笑非笑的看著白夏,“我從沒簽過字,你也沒有跟我去民政局去領過離婚證。”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你都還是我的妻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白夏擱下了筷子,小臉肅穆,“你早就簽了字,現在又來裝什麽?說話不作數了?”


    “當初是你簽了字,讓蘇婉兒帶著離婚協議書來找我的不是嗎?要不是她將…”


    白夏說著一頓,看了一眼坐在陸衍北身邊乖巧聽話的陸墨歸,頓時一噎。


    罷了,有些事當著孩子的麵來說,終歸影響不好。


    “我從沒叫過她來給你送離婚協議書,你給我的離婚協議書,我也從沒簽過。”


    “……”


    白夏還想開口說點什麽,又覺得現在不是個好場合討論這些事兒。


    一頓飯吃的鬱悶至極,她吃的很少。


    從海鮮館出來的時候,季斐然預備送他們迴去,她跟陸衍北打算就此告別的時候,陸衍北沒多說其他,隻將孩子丟給了她。


    他說,“這孩子跟你分開這麽久,如今你迴來了,難道就不想多陪陪他嗎?”


    看到陸墨歸可憐巴巴的睜著濕漉漉的眸子望著自己,白夏無奈妥協,答應了將陸墨歸帶迴家。


    此時的白夏,暫且還不知道她這一舉動,簡直就是個禍端!


    迴去的路上,季斐然見白夏臉色難看,他詢問道,“陸衍北說沒有跟你離婚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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