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的黑風寨到處燃燒著野樹閑花映山紅。

    相隔校園不遠的小山凹裏,母親黑妞帶著少女素青和表兄安東正在李佳水撥給學校專用的坡地裏種洋芋。

    太陽爬到山腰時、母親黑妞對成天眉來眼去咂嘴咋舌的一對未婚伉儷說:“你倆在這清靜吧,我渾身是汗得迴去休養片刻洗澡做飯,你倆別總是伸手摸腳忘幹正事。”

    素青斜眼笑道:“去吧去吧,快扛著你那挖在腳上不關痛癢的鋤頭去吧;別在這裏抓心搔肝礙人好事。”

    表兄安東早有排除異己之心,嘴上卻說:“別往掩人耳目的草叢裏鑽呀小姑,留神花蛇野兔不長眼睛。”

    母親黑妞拖著卷起灰龍的鋤頭手按兜風的草帽邊走邊答:“若真碰花蛇野兔、不讓你倆有戲看。”

    真是言者無心蒼天有意,我母親剛轉過山嘴,她那花衣飄飛的身影就同時牽動了兩雙陰陽有別、神采迥異的眼睛;學校背後的下山路上,肩扛火槍手拎野兔的獵人崔兆林一看見我母親那曲線曼妙翩若仙蹤的身影就停下他那薄汗沁衫的腳步,他那呆若木雞的眼神在嫩芽吐青微風送爽的核桃樹下情同久旱的涸井聞到了淋濕山川的雨聲。

    母親黑妞節奏優美頓挫有聲的腳步飄蕩在縮短校舍的羊腸路上。崔兆林駐足觀春的迷離舉止加深了另一雙眼睛的警覺,那雙眼睛的主人就是崔兆林的妻子李香蘭。

    李香蘭在校園對麵的山坡林間隱身藏形繃聲敏息的眼睛對著茅舍校園已經窺視了間隔有序的許多日子,每當男人抬槍出門的日子就是她潛伏叢林的時光。她早出晚歸忍饑耐寒立誓為貞捉奸的鬥誌豪情天地驚鬼神泣,她難捉奸夫咬牙切齒,遭遇淫婦不忍相殘的俠肝義膽令撿香拾玉藏汙納垢的安壁禾聞之瀑淚羞愧難當。

    據李香蘭幾年以後向我吐露的心跡,她原本壓根不曾疑心她的丈夫竟會與為人師表受人愛戴的安壁禾有染,是她的大姑崔兆籬向她透露了某種心領神會的蛛絲馬跡。

    母親黑妞在山坡上的崔兆林對著手中的野兔發出微笑的時候,哼著早年流行都市的《夜來香》走進了那天並無學生上課的校園;崔兆林對著手中的野兔百看不厭的垂涎饞相無疑給對麵山上的李香蘭展現著一幅可想而知的畫麵。

    李香蘭絕非那種呆頭呆腦錯失良機的傻瓜,她在崔兆林拎著野兔望著青天白雲猶豫不決的時候、早以疾步如飛的俯衝在順坡直下的林間路上;早春二月的微寒之風搖晃著滿樹燃燒的映山紅,李香蘭滾圓豐碩的奶子邪火焚燒的在茄花紫紅煙波浩蕩的粗布衫下怒吼。

    崔兆林的眼睛曲折宛轉的望著揚起纖塵的洋芋地,當他綠珠賊亮的看見少女素青和少男安東彼此糾纏的鑽進叢林間時終於決定了極盡消魂的茅廬私訪。

    急急鑽進校舍的崔兆林做夢都無法想到他大喜過望的眼中已布滿了驚悸終生的陰雲,更沒想到他最後獵取的一隻野兔換來的將是地平線上的墳塋。那時,李香蘭那雙捷足先登的眼睛早在校舍的某個角落閃爍著伸張正義的輝光。

    母親黑妞將桶中熱水倒進木盆時,她的耳朵聽見外室似有輕微響動。隨著響動消失,本來心無雜念的母親黑妞以為是我表兄安東迴屋索取須用之物;她剛脫光衣物卻有了扣門聲,她以為我表兄安東裸觀春色的怪癖泛了;豔驚塵寰舉世罕見的姑侄奇情令不加思索的母親黑妞隨手抽動了門 ,她含羞轉過的身子驚覺到奇特的唿吸陌生時,她空靈典雅蘭心惠織的一生難免在她驀然迴首的瞬間破碎。

    母親黑妞最後嫵媚璀燦的眸子在無以複加霜雪並重的電閃雷鳴中看見崔兆林無法關上的門口站著李香蘭。

    幾年以後,我懷著秋水般清涼的心情問李香蘭:“表姑,你當初稍等片刻再捉奸、那不就人贓俱在鐵證如山了嗎?”

    李香蘭作了如此這般的迴答:“卓老師你是血肉豐滿情感俱佳的女人,我能忍睹我丈夫爬在其她女人身上幹那事嗎?再說如若稍有遲緩,萬一你母親反咬一口說我男人搞強奸怎麽辦?”

    水衝盆底的激流聲使崔兆林那顆在幽穀間隱渺浮動輕煙漫裹的遊心飄蕩而起,他踩在浪波之上顛箥的雙腳像暮色孤帆朝安壁禾那扇隱若暗礁的門扉搖晃而去的時候,安壁禾擠身人間煙火的灶穴裏鑽出了滿臉鍋灰身開茄花的李香蘭。崔兆林粗喘無聲懾手懾腳逼近門扉的空間浩遠冗長、空氣稀薄,他伸長的脖子在李香蘭翻江搗海的眼中就像鑽出草叢的花蛇揚威耀武、笑傲炎熱的燎爍著聞溪問津的紅須。

    李香蘭邁出灶房門檻的腳像跟蹤虎豹的貓爪觸地生寒有氣無力,她雙手抱緊在胸腔彭漲的朔風肆掠中不甚重負的奶子、越近耳火燎原的雷池。

    安壁禾流水清涼誘人生津的門扉在崔兆林彈奏月弦般的妙手撩撥下悄然敞開,安壁禾白紙裱窗的室內日光輕柔蘭氣襲人。崔兆林目光璀燦的對著安壁禾那苖嫩如翩荷的背影流出一滴口水的時候、他猝不及防兩耳發潰的聽到了樂極生悲的喪鍾,他用目不轉睛的脊背將門順勢掩上的企圖破滅在木板反彈的呻吟中;李香蘭一腳踢開的門板險些撞瞎了崔兆林的雙眼,她那閃爍在鍋灰飛揚中的目光心想事成的是安壁禾那冰山雪蓮般的豔景在風吹草動的迷離間、正欲飄然吐露的芬芳卻被撲麵而去的野火灼傷在塵埃漫卷的淒風裏;安壁禾在李香蘭眼前陡然轉身的驚變、就像正在搖枝盛開的曇花迎麵潑下了從天而降的油火愴猝枯竭,安壁禾白如雲朵般的屁股跌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受箭母鹿般的慘叫……

    李香蘭在天旋地轉的落花麵前將一記恍然大悟的耳光搧在崔兆林的臉上:“公狗,跟母豹玩命的公狗、野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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