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安東與山野少女狄素青在青草如茵羊兒漫舞的山坡樹下偷食禁果呯然引發的生死情戀致使安狄兩姓纏綿多年的恩怨情仇如風急雨驟雪上加霜。

    母親黑妞卻為自己生米煮熟反的傑作喜不自禁,當她領著表兄安東以登門提親的派頭出現在少女素青家的時候,表叔狄懷義就滿臉不悅:“安壁禾,你作為我的血親表妹又是知書識理的人民教師,不捫心自問的好好總結安狄兩家的曆史也就罷了,為何又要傷精費神六親不認的來挖你娘家牆腳?”

    母親黑妞莞爾一笑說:“懷義表兄,我登臨貴府是看在一雙好兒女的份上、也看在你我是血親的份上來撮合一樁稱心如意的好姻緣,這是珠簾壁合親上加親的人間美事怎麽能說我挖娘家牆腳?安狄兩家的曆史不就是令人仰慕的姻親關係嗎?我正是總結了這綜名家聯姻前景斐然的曆史淵源才以高瞻遠矚的目光看中了這門非續不可的親事;表兄,給點麵子吧。”

    狄懷義冷冷一笑:“得了吧,當初你父親安空鶴以強霸惡的娶走了我小姑狄浮萍,後來又逼她孤兒寡母流落四方;他之所以稱心如意的把那朵香飄百裏萬眾矚目的雪蓮挖走、是因為他用大箐溝那片千裏草場與我祖父作為交換的籌碼;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安家成了臭名昭著萬人唾罵的惡霸地主,橋歸橋路歸路親戚歸親戚,素青的主意你千萬莫打;放開我階級隊伍的政治立場不說,我總不能再將一朵雪蓮往火裏扔。”

    母親黑妞的客氣到位了,但她仍把大家閨秀的典雅風範留在臉上:“懷義表兄,婚姻是人生大事、要你爽快應承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我對你留下的餘地深表感激;好、下次再議。”

    狄懷義嗯了一聲說:“表妹,請問我究竟給你留有什麽樣的餘地來著?”

    母親黑妞笑笑說:“因為你的拒絕毫無理由。當初,我雪蓮花般靚麗幽香的母親是如何跟我英俊蕭灑風流倜儻的父親前往鳳凰巢、充當側室夫人的真實背景你我並不可能知道,後來我母親如何背叛我父親又如何與人私奔的那些事你我做晚輩的無權過問,再後來我母親憑她巾幗不讓須媚的膽識和智慧在聞名遐邇的蜀國古都闖蕩出來的驚天偉業就必然跟我關係重大,因為她創業的雄厚資本是我安家的金銀細軟、給她鳴鑼開道擋風護駕的是我長兄安壁敬;請問懷義表兄,你怎麽能說我父親逼她孤兒寡母流落四方?不錯、由於星移鬥轉世態變更、我安家成了國家專政的地主,但我家成為地主的根源無非是有更多的人想做地主(說得恰如其份);至於我家為何遭受萬人唾罵,這其中蹊徑我想深諳時務、靠風行船的表兄你不難明白。”

    狄懷義說:“正因為我對順應者昌逆之者亡的當今時務了如指掌,我才不能讓女兒落個嬌蛾戲火灰飛煙滅的下場。”

    母親黑妞豎起她成竹在胸穩操勝券的苗亮食指說:“那好,既然視野開闊、隨波逐流的表兄不肯沿襲世代承傳的媒妁風俗辦事,那我也隻能遵照婚姻自主的國家政策退出月下老人牽線紅娘之類的角色,安東和素青的自由戀愛就由他倆自作主張吧。”

    狄懷義皮笑肉不笑:“表妹不必用那樣大的帽子來壓我,無論怎麽說我都是一家之主。”

    表嬸崔兆籬在廚房裏捏著菜刀垂簾聽政,來者不善的言詞使她的鼻息碰到了多年不遇的那種氣味,於是那種自己身上曾經散發過的氣味使她預感到了她的家裏已彌漫著無法驅逐的迷霧;她捏著菜刀發愣的眼睛從那無法驅逐的迷霧中輪廓清新的看見了自己被父母驅逐的那種影子。

    崔兆籬叫了聲:“素青。”

    同樣在堂屋隔壁垂簾聽政的少女素青應聲而至:“母親。”

    母親的目光在女兒的身上走,花遇蝴蝶心領神會的目光照得女兒滿臉羞色:“母親,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母親說:“記起來了,當初你外公外婆阻止我喜歡你父親時就跟你一般大,可眨眼之間你哥你姐都高飛遠走成家立業,你弟你妹都安心在校茁壯成長;就你沒出息,成天窩在這山溝裏放羊,要你參軍你搖頭,要你進工廠你偏不,就等著羞裏羞人的有人提親。”

    少女素青嫣嫣笑著接過母親的菜刀削著洋芋的皮:“母親,你當初跟我現在喜歡安東一樣喜歡我父親不是很好嗎?”

    崔兆籬說:“好什麽好,要不是當初年幼無知目光短淺,不聽父母良藥苦口之言決意嫁你父親、何至於如今在外人麵前無法抬頭。”

    少女素青橫起眉頭:“母親,你說我父親哪裏不好?”

    崔兆籬說:“你父親是沒什麽不好,可他被你祖父祖母的曆史問題壓得無法抬頭;你看他一個唿風喚雨威震一方的武裝部長就因你祖父祖母的曆史問題被清理階級隊伍的浪潮給淹沒了,可憐他十六七歲就提著腦袋參加邊縱遊擊隊鬧革命,血雨腥風若幹年才弄了個與你祖父祖母劃清界線的武裝部長,現在就因為你祖父祖母的冤魂不散、落得處理迴鄉接受革命群眾監督改造,就連我這鼎鼎有名的婦女主任也被拖累得革職迴家;如若不然我這民國末期的女中學生怎會受李佳水那種人的管製;素青,你看人家李佳水一字不識的文盲竟把幹部當得熱火朝天憑什麽,就因為她的曆史清白政治可靠。”

    少女素青經曆一番沉思默想後才說:“母親不必為這樣一點人生挫折耿耿於懷,眼前諸類朝雲暮雨弄虛作假的形勢雖然張冠李戴反複無常,但憑你和我父親那種見利忘形妙手迴春的本事也絕非自甘消沉久居人下者。”

    崔兆籬說:“屁話,我跟你父親見利忘形在哪兒?再說無論怎樣翻雲覆雨都是當局主宰一切,如果你再往安大地主家一嫁、你父親和我就永無出頭之日了;素青,乘孩子,為了父母在政治上的前途,你和安東的事就到此為止吧;當然,為娘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安東那孩子也確實不錯;素青,聽話?”

    少女素青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一樣平靜:“母親,這不可能。”

    母親黑妞和表兄安東一走下門外的山坡,崔兆籬就說:“完了,別想再問花落誰家。”

    狄懷義雙手叉腰望著憂心忡忡的妻子說:“她敢,老子不開口她能插上翅膀飛到他家去。”

    崔兆籬說:“懷義,你怎麽把我父親當年如何對我發難的那種情景給忘了,表麵上不驚不詫溫文嫻靜的閨女一旦野了心那八九不離十、就是我當初的那套嘴臉。”

    狄懷義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絲迴味遙遠的笑意:“哼,我得叫安東這小子知難而退自己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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