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就是火的星空,舞的河流,歌的海洋。頂著朗朗的月光,黑妞佇立在校園門口的核桃樹下傾聽著隨風飄來的激情歌聲,元宵佳節的寒風裏,她臉上溢滿稱心如意的微笑。

    從素青那一縷縷蜜蜂和旋,彩蝶助興的心音裏,黑妞知道釘子那兩潭濃如蜜漿的春水已被素青的如意算盤燎撥得波光蕩漾;兩顆豆大的淚珠從黑妞臉上滾下,為了那對被人移走的眸子;一絲苦盡甜來的笑意相繼浮起,為了素青初戰告捷的歌聲;眼光沒錯,素青無疑是人中的精靈。

    黑妞抹去淚花的笑臉對著月光,暮色初下,來了三個姑娘嘻嘻哈哈鬧嚷著要安老師去參加正月十五打歌會,她好說歹說以自己頭疼為理由不能前往,三個姑娘嘰嘰喳喳不依不饒;她知道那顯然是素青繞山繞水的主意,就說實在不行就讓釘子代去如何,於是三位姑娘如願以償的拖走了釘子。

    素青夠靈的。黑妞想,有了素青作為內助,釘子這條人中之龍就如魚得水如虎添翼了;不僅自己和哥嫂終生有靠,安氏家業複興有望,就連下落不明的刁一也有家可迴了;說不準明年或後年,素青就會摧促釘子再次踏上尋找刁一的漫漫長途了。

    腳步聲驚動了黑妞,她迴頭見是扛著獵槍的崔兆林,他手中拎著野兔,背上背著麂子,槍塵上還挑著長尾的山雞。

    她笑道:“是兆林表弟呀,怎麽、大正月的就出獵了?喲!收獲還不小哩。”

    崔兆林笑笑說:“安老師,我是代我家炳貴給你送節禮來了;不夠意思,請別見怪。”

    黑妞說:“呀,這怎麽成,前幾次收了你的就很不過意了,這迴無論如何不能再收。”

    “安老師你這是什麽話,你一個女子家山高路遠的到這裏傳播知識根苗,我們盡點小意思不成嗎;再則我聽說你侄兒看你來了,就當我慰勞他的吧。”崔兆林說著,就往院裏鑽。

    黑妞追進了屋,崔兆林將獵物一放:“安老師你給照亮,我就手剝皮開膛,否則你不會弄。”

    “這怎麽好尼兆林表弟你真是的,拿走拿走。”她嘴那麽說,卻拎出了馬燈;“你總這麽做若叫香蘭妹子知道了怎麽辦?”

    崔兆林笑笑,撥出雪亮的尖刀:“反正是野味誰吃都一樣,野味這東西呀,就比家裏的香;你有這樣的感覺嗎?安老師。”

    黑妞聽出話裏有話,心咚咚一跳臉就紅了:“也許是,不過就看怎麽個吃法。”

    崔兆林剝的獸皮脫離了滿含著羞澀的肢體;他皮肉分家的拿手絕技不由使黑妞想起有關他的風流閑話,她的手抖了。

    破腹一刀,崔兆林掏出了腑髒,他扯丟了腸子,把心肝拎到黑妞眼前搖晃,他溫柔多情的手指在腥紅的肝翼上輕輕滑動,在心尖上摸捏。黑妞心癢難搔的喊了一聲:“兆林表弟。”就扭過了褲襠燃火的身子。

    洗了手,黑妞從內室拿出二十元錢塞進崔兆林的衣兜:“表弟,這點錢是我家釘子給我的,你拿去補貼家用。”

    崔兆林掏出錢往她手上塞:“安老師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她縮手躲開。

    他衝進內室將錢往床上一扔轉身要走。

    她跟進去拿錢往他身上塞。

    他伸手去擋,她手一閃,他的手就觸了她的豐乳。

    她:“呀!”的一聲。

    他就將她匝進懷裏。

    “表弟、表弟你怎麽能、 我是人民教師呀,你放手。”

    崔兆林擠著噴火的雙眼:“人民教師不是人呀,還不是胸前兩砣奶蛋、胯裏一個草窩。”

    黑妞星眼迷離的感到自己在糾身的烈火中快要死了,就粗喘休休的說:“好,我依你,不過你得把錢拿走。”

    崔兆林望著她嫣紅而堅決的眼神說:“好,我拿走。”

    黑妞任他剝皮的時候撚滅了燈。

    東方快要破曉,釘子未進院門就嗅到一陣碰鼻的香味,推門就見小姑坐在火邊打盹,噝噝響的鍋裏不知燉的什麽。

    他拿出件外衣正想給她披上,黑妞卻醒了:“喲!釘子迴來了,怎樣,開不開心?”

    釘子給她披上外衣:“開心。小姑,你燉了什麽?”

    黑妞按按侄兒披來的外衣說:“麂子肉,挺香的是不。”

    釘子問:“哪來的?”

    黑妞說:“學生家長送的。”

    釘子望著牆上的肉說:“呀!這麽多,誰的家長這麽大慨?”

    黑妞轉開發熱的臉:“哪裏,聯戶送的,這裏的學生家長就這樣。釘子,見到素青了?”

    釘子笑了一聲:“她像天上的星星是最亮的一顆,隻是我見她、她不見我罷了。”

    “是嗎?”黑妞開心的笑道,“這說明她的心還真比西施多一竅。”

    釘子笑笑:“小姑你怎不說她比黛玉更小器。”

    黑妞起身擺開篾桌,拿出碗筷邊擺邊說:“好了釘子,我姑侄倆邊吃邊聊,黛玉也好西施也罷,她倆是笑是哭都是一種很了不起的美;對了,還有酒;釘子,從今兒起你得學會喝酒。”

    釘子問:“為什麽?”

    黑妞說:“酒是八方通匯的橋梁之一,酒色財氣四大戒之一;古語說酒乃穿腸毒藥,古語又說無酒不成禮儀;喝酒的益處很多,古人認為酒能消愁,能像兵一樣克敵,因此稱酒為‘酒兵’,曾有《無題》詩曰:‘憶別悠悠歲月長,酒兵無計敵愁腸’句,此喻用兵。情場方麵,酒的妙用絕不亞於巧舌靈簧穿針引線的媒妁,白居易曾有詩言‘花時同醉破春曉、醉折花枝當酒等’;釘子,且不言你今後將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機遇與酒不能失之交臂就單說你現在對美蘭萌生的戀情,跟這些嗜酒成性的山裏人通婚不會喝酒就有難以言說的諸多不便;釘子,喝吧。”

    “好,我喝。”為了那朵雪蓮花能在身邊長久的幽香,為了小姑運籌帷幄的偉大事業能決勝千裏,對著色香味美的麂子肉,對著小姑寄予厚望的目光;釘子籌躇滿誌的端起酒碗,他不顧酒味刺鼻的頭暈目眩,閉上雙眼大大的喝了一口。

    在釘子涕泗橫飛的巨咳聲中,黑妞拍著雙掌開懷大笑:“好,大將風範,作為我家的子孫就得有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豪情壯誌;什麽嗜酒、好色、謀財、逞氣是做人準則的四大忌,我偏要我的子孫吃、喝、嫖、賭、野五毒俱全。”

    黑妞端起滿碗的酒一飲而盡,打了個嘔抹抹嘴唇說:“做人要有揮霍一切的消費豪情、才能有移山填海的創造能力,如果每個人都遵守《治家格言》的銘言瞻前顧後省吃儉用而保守那種審時度勢謹小慎微的創造力,那麽於人於家於國乃至於整個人類都必將因循守舊止步不前;釘子,你知道我們中國為什麽還這麽窮嗎?那就是我們國人的行為行事都在極大程度上受到《醒世恆言》和《治家格言》以及‘安分守紀’之類的思想約束、而不能充分發揮每個人潛在的創造威力;我們的祖先千百年來引以為榮的不是喜怒哀樂的血性能演變的驚世駭俗的創造力,而是中華民族五千年的燦爛文化;說起國人深感自豪的燦爛文化遠的不說,單說八達嶺上的所謂萬裏長城,國人津津樂道的無非說它是勞動人民勞動創造的智慧和結晶,殊不知它是阻隔人類和平的障礙和杜絕交流人類智能的鴻溝,是飲鴆止渴固步自封的精神堡壘。”

    釘子搖搖頭:“小姑你的話題未免太遠,中華民族五千年文化與那八達嶺上的長城跟我們有什麽關係;眼前與我們息息相關的是找迴失散的親人,然後彼此關心好好生活;自己能做什麽盡量做,不偷不搶,不觸犯法律就行,什麽國家民族的興盛與危亡和我無關;我有能力的話我當然樂意為家鄉的生存環境做些梳妝打扮的事,為老殘病弱的人做點送柴挑水的小事;至於古今天下的大事無心去想,也無力去做。”

    黑妞的臉不好看了:“你這是井底青蛙的宿命論。倘若一個人不具備博古通今人類源流的曆史、僅憑吃苦耐勞的小聰明是成不了大事的,不僅成不了大事,隻恐自身的生存空間都難以自保;你的祖父我的父親安鬆老先生在這方圓百裏的地方恐是很有名望的吧,可他在與李土司家的那場事關土地和水源的鬥爭經過多年較量後最終敗走麥城,他失敗的根源釘子你想過沒有?第一、他放不下德高望重的臭架子,操守所謂的人倫道義,以明人不做暗事的行為準則束縛自己,結果中了土司半夜雞叫的詭計,中了五千年燦爛文化的黑槍;第二、他自以為是的目光僅局限於部落統治與種族觀念之間,安家是漢族,土司家是彝族;他用大漢族主義的偉大思想給鳳凰巢製定了一項漢彝不能通婚互市的法律,他那種法律的界線跟八達嶺上的萬裏長城沒有絲毫區別;滿以為眾誌成城的種族雄關固若金湯,卻忽視了修好彼鄰和睦相處的人心攻勢;他驕韌自傲的以為人丁興旺的安氏大家族足以與力微德薄的李土司對壘抗衡,殊不知精於外交的土司能搬動軍隊;第三、他雖然妻妄眾多卻欠缺母儀天下的賢內助,你的血親祖母尹氏就是個妒賢嫉能惹事生非的禍色,她在鳳凰巢女人之間引發的種種矛盾就從根本上動搖著你祖父的統治基礎;俗話說妻賢夫禍少;像你的嫡親祖母、我的母親狄浮萍女士反她丈夫之道而行之,打破五千年燦爛文化,不顧背上傷風敗俗之類的惡名跟著一個小商販異家私奔,操縱她美麗的姿色和超人的智慧用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在蜀國天下鑄造了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釘子呀釘子,你小姑我的每一句話都在煉你成鋼。”

    釘子將冷卻的肉倒迴鍋裏,換了熱的上桌:“我知道小姑,你吃點東西慢慢說,你的侄兒能領會。”

    黑妞吃菜喝酒:“再說說付出與索取之間的奧秘,一個人在盡心盡力的付出勞動的同時應該考慮如何進行巧妙的索取,所謂的巧妙就是你在有形的勞動中進行無形索取的同時、應該給人一種你仍在付出的行為藝術;比如你小姑我從時刻不忘階級鬥爭的鳳凰巢以無私奉獻的借口逃避到這民風純樸的黑風寨來從事義務教育,實質上我的用心無非是為了避難,但表麵上我給政府造成的印象是覺悟高、表現好,給黑風寨人的印象是播灑知識福音的使者;表麵上我除了勤勤懇懇嘔心瀝血的從事園丁工作、既不拿國家一分工資也不拿黑風寨人一分錢,實際上黑風寨各家各戶每年送我的禮物價值要超出國家固定報酬的三個倍;盡管如此我在世人眼中仍然是不計得失的貢獻者並深得這片人心的愛戴;當然,我三年來的勞動汗水是有目共睹的,可惜這些心地善良的山裏人幫夢也沒想到,我安壁禾除了得到一片離世避禍修養生息的空間、還要處心積慮的把這裏的人精子給挖走。”

    釘子一愣:“小姑你要挖走這裏的誰呀?”

    黑妞眉飛色舞:“素青呀,我不是要挖走素青給你做媳婦來著。”

    釘子說:“小姑你太偏愛了吧,素青真是這裏的精子?”

    黑妞說:“原來當然不怎麽樣,但經我這兩年多來的悉心調教,她現在不僅是這裏的精靈,還是大江大海能飛遊的翩鴻;釘子你得留神呀,千萬別讓她給飛了。”

    釘子苦苦一笑:“要我怎麽留神呀,她見我像耗子躲貓似的滑得像水裏的泥鰍,聽狄蕎花說,黑風寨還沒有一個男孩碰過她的手。”

    黑妞笑道:“這不更稀罕嗎,如果誰都能碰那還了得。”

    釘子嘟噥道:“話雖如此,但要控製這樣的姑娘沒那麽容易。”

    黑妞堆起了眉頭:“是呀,要確保這樣的姑娘萬無一失,看來是要下點逼著生來煮熟飯的功夫不可;否則這家夥在我麵前百依百順唯命是從,可一談及男女之事她就老是打哈哈,叫你無從下手去摸深淺。”

    釘子搖頭:“難,她總是嘻嘻哈哈的跟你兜圈子,卻從不給你擦肩而過的機會,好像全身都長滿了防蟲爬身的眼睛,看你怎麽親近去。”

    黑妞哭笑不得:“這就是釘子你的大智若愚了,越是這樣的姑娘越渴望男孩的親近,她害怕與異性碰撞的原因是她激情燃燒的身心隨時都在極度的敏感中顫抖;你試想,一顆渾身透熟果汁欲滴的桃子一旦觸擊人的牙齒將會怎樣;不過話說迴來,掛得再高熟得再透的桃子總是要人吃的,關鍵是誰吃怎麽吃的問題,最關鍵的問題是桃子不會自己掉進你的嘴裏,釘子,有首古詩你聽過沒有,‘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山坡綠草綠茵茵、綠茵茵,放羊姑娘最清閑、最清閑,河中洗個涼水澡,橋頭路口望情人。山坡綠草綠茵茵、綠茵茵,扛槍小夥笑死人、笑死人,追得姑娘滿山轉,白費火藥打空槍。”

    素青飄渺悠揚的清脆歌聲止於山腰,她迴眸向對麵坡上的釘子揮揮她捷足先登的驕矜之手。

    釘子也揮了揮不甘示弱的手,躬身鑽進了欲抄捷徑的叢林。素青發出樂不可支的笑聲:“當心碰上花蛇呀,釘子。”

    釘子正在分枝扒葉的趕路,嘴裏卻放聲迴答:“不怕,我要在這美美的睡一覺。”

    到了箐間,他沿著山溝往上爬了一段,又尋著素青的歌聲橫插過去;突然,素青的歌聲停了,他迷失了追蹤的目標;隻好攀上一棵鬆樹辨別方位;釘子沒想到他未攀到樹腰就呆了,離他很近的青草坡上,素青正脫下褲子蹲在那隻紐角公羊的身邊撒尿;那噓噓的激流聲就像美酒入盅一樣美妙無比,她對著停了吃草的紐角公羊嫣嫣含笑;站在她對麵的紐角公羊肯定是望見了她雪白的屁股,還肯定瞄見了她的……

    釘子刹那間對紐角公羊爆發了滿臉通紅的怒恨,他在山抖樹搖的熱血沸騰中咬牙切齒的跺了一腳,不想跺折了立足的樹枝,他在跌落的驚悸中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另一根枝丫發出絕望的悲鳴:“啊!我要死了。”

    樹枝折斷的響聲驚動了正在提褲子的素青,她罵了聲:“笨蛋。”就往樹下跑來,釘子懸在半空的險情嚇慌了她:“別慌,你把手慢慢往樹杆輪流移動,慢、要慢。”

    “我沒勁了。”釘子精疲力竭、鬆了抓住生機的手。

    素青提前聽到花瓶破裂的吟聲,她在臉色蒼白的絕望中力圖接住落往地麵的花瓶。

    釘子在像鴻毛般飄落的瞬間隨手將她按到地上,素青發出驚落羞花的叫聲:“放、放、放。”

    釘子的耳邊飄蕩著:“花開堪折直須折……”將她越抱越緊。

    素青歇斯底裏的拍打著受驚母雞似的翅膀,卻將壓身的火山越煽越旺;老師那副憂鬱的麵容在她筯酥骨軟的眼前閃現:“隻希望什麽時候,能有一個女孩拿走我在釘子眼中的位置……”

    她扯下頭巾蓋在臉上,在 火舌舔膚的呻吟中解開衣扣、脫下褲子。

    在綠葉青翠、杜鵑火紅的草地上,釘子周身顫抖的鑽進了素青的心扉;紐角公羊在青青的山坡上抬起風吹草動的頭來,在不同尋常的喘息聲中它眼角淒涼的發出“咩咩”的叫喚;很久很久,它豎直的毛耳聽到女主人那種心滿意足的罵聲:“你這狽,硬把狼給弄了。”

    它筆直的毛耳又聽到一種自己熟悉的聲音:“除了狽,狼還能有誰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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